「廢話!」他非常不爽地點明自己不高興的原因。「雖然我說不要蛋糕,但身為主人的你,總要以客為尊,禮貌地拿一塊給我吧?」
「可是你不是說男人不吃甜點……」他剛才明明是這麼說的啊。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他大牌地挑了一個好位子坐下,命令道:「現在拿一份給我試試!」
「一下不要、一下又要,誰說女人善變,我覺得男人更善變。」她小聲咕噥,但還是乖乖奉上一份提拉米蘇。
他老實不客氣地接下,先吃下一大口,才開口。「你說話就不能大聲點嗎?悶在嘴裡,誰聽得見?」
「喔……我怕說出來會傷到人……」
「你悶在心裡假裝沒事,直到忍不住爆發出來,這樣的傷害不是更大嗎?」他邊說邊吃。「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才正常,要不然這個世界就太可怕了。」
「……」她不發一語,靜靜思考他說的話。
一直以來,她擔心辜負別人的心意,總是不好意思拒絕,結果搞到最後,不但自己疲累,更傷了真心關愛她的人。
難道……她的想法錯了嗎?
想到稍早蕾蕾和阿心受傷的表情,她突然有種深刻的領悟,原來有些話不說出來,到最後反而更傷人。
沒想到讓她有這個領悟的,竟然就是眼前這個說不喜歡蛋糕卻又吃得津津有味的怪人,他還滿厲害的嘛!
此時,軍司已經三兩口把整塊蛋糕吃光,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的奶油,滿意地點點頭。
「這家蛋糕店的水準還可以。」甜而不膩,好吃。
「你根本就很喜歡吃蛋糕嘛。」從他吃的速度和滿意的表情,花朵就算再遲鈍也看出這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誰……誰說我喜歡吃,我只是……不、不討厭……」他有些口吃地硬拗。
她拿出另一種口味。「你要不要試吃這個新口味的水果塔?」通常她會叫三種店裡反應不錯的蛋糕口味,再請店家推薦一個新口味。
「好吧,既然你拜託我,我就勉為其難試吃一下吧。」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接過來,咬了一大口。
「欸……?」她有求他嗎?明明很愛吃,卻偏偏死鴨子嘴硬,這個男人真是死要面子啊。
不過這個愛面子又喜歡吃甜點的男人並不是毫無優點,至少,他幫她打開了「溫室」的門。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欸……你真的是畫家?」
「幹麼?你也染上你妹妹的疑心病啦?」他吃完水果塔後,又自動自發地拿了一塊藍莓慕斯「試吃」,對於她的「疑問」不是很在意。
他這次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找到一個很「對味」的模特兒,不但勾起他的創作欲,還能提供他最愛吃的甜點。
「不是……我是想,你倒很像是……」她毫不扭捏地說出心中的想法。「天使?」
「咳咳!」聽完最後兩個字,他一時岔氣,突然被蛋糕噎到,咳得臉紅脖子粗,差點成為第一個被蛋糕噎死的大男人。「你……咳……水……水……咳……」
「水來了。」她動作迅速地倒來一杯水。
他搶過水杯,狠狠喝下一大口解除危機之後,再度發飆──
「你白癡啊!有天使長得像我這樣的嗎?」第一次有人用「天使」這個字眼來形容他,若不是知道她的腦袋瓜不夠靈活,他鐵定認為她是故意嘲諷。
「說的也是,你這麼邋遢,的確不太像。」她老實承認。
「喂!」他惱火地抗議。「我這叫頹廢,不是邋遢,你懂不懂?」竟敢當著他面說他邋遢!
「有什麼不一樣?不就是不修邊幅嗎?」她一臉疑惑。
「不一樣!」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解讀。「『頹廢』是崇尚自然,『邋遢』才是不修邊幅。」
「是這樣的嗎?」她還是一臉呆呆。
「聽我的準沒錯。」軍司一副我說了算的表情,又跩跩地下令道:「現在帶我去我未來的房間吧,我想先睡個午覺。」
「喔,房間在二樓,請往這邊走。」她乖乖在前頭帶路,沒有被人指使的不悅,彷彿照他的話做是理所當然。
對於她的「逆來順受」,他很是驚訝。
從她和兩個妹妹的打扮判斷,她家就算不是豪門,也絕對算得上是有錢人,更何況她還是個美女;一個有錢的美女竟然這麼好說話,怎不教他驚訝?
在他印象中,千金小姐都很難伺候,更何況是漂亮的千金小姐,但她一點都不難搞,甚至還有些呆呆的,呆得很可愛。
嗯……有意思!這個千金小姐很特別,特別到讓他有些在意。
她不只外表吸引他,就連帶點矛盾的內在也很吸引他。也許,畫她的同時,會有其他意外的收穫也說不定。
他已經開始期待了。
第三章
下午三點以後,原本空無一人的「花屋」,客人一個接著一個湧進,半個小時內,所有的座位都已坐滿。
奇怪的是,身為老闆的花朵卻一點也不忙,悠哉游哉地在櫃檯喝花茶聊天,只不過,她的身旁圍了一大堆「醉翁之意不在咖啡」的男人,都是衝著這位美麗老闆來的。
這裡的熟客有九成以上是男人,他們都會自己動手煮咖啡,就算是初來乍到的客人,也有熱心人士教導,幾乎不需要花朵出馬,所以基本上,她在店裡還是「閒人」一隻,唯一的工作就是負責「陪笑」。
當軍司睡了一個又甜又沈的午覺醒來,打著呵欠走下屋外階梯,打算到店裡找點吃的填填肚子時,看到的就是這幕讓他心情沒來由迅速轉壞的畫面。
有五、六個男人將櫃檯團團圍住,對著花朵大獻慇勤──
「多多,你試試這圓月燒好不好吃?我看網路介紹這家是人氣名店喔。」常客A一臉靦腆地拿出排了一個多小時買的限量商品。
「多多,你上次不是說這家的鹽酥雞好吃嗎?我今天又排隊去買了一份。」常客B不落人後地奉上一包香噴噴的鹽酥雞。
「多多,這是我特地請人從瑞士帶回來的巧克力,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常客C捧上一盒價格不菲的頂級巧克力。
「喔……」不忍心拂逆別人的好意,她向來照單全收,就算並不喜歡,也一定說好吃,這就是她的個性。
誰知,另一隻黝黑的手硬是蓋過她白嫩嫩的小手,快一步攔截了「貢品」。一回頭,只見軍司當著所有人的面旁若無人地大口試吃──
「太甜了,味道不怎麼樣嘛。」這是吃完半包圓月燒得出的結論。
「這鹽酥雞的味道還不錯,要是能多加點辣椒粉,那就更棒了。」三兩下吃完一包鹽酥雞,他中肯地提出建議。
「嗯……這巧克力好吃,就是少了點,不過癮。」他迅速吃光一盒價值上千元的巧克力,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殘留的巧克力屑。
不到五分鐘,「貢品」全進了他的肚子,讓所有人都傻眼,只能傻愣愣地瞪著這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程咬金。
花朵滿臉佩服地看著他,每次被迫吃下別人的東西,不管好不好吃,她都只能讚美說好,從來不敢批評,他怎麼敢當著人家的面說實話啊?
「我是買給多多吃,又不是給你……」常客A瞪著手上辛苦排隊買來,卻被一個陌生男人吃了一大半的甜餅,表情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軍司不屑地賞他一個白眼。「我都嫌不好吃了,你說她會喜歡嗎?要不是肚子餓死了,我還不屑吃哩。」
常客A大受打擊,哀怨地捧著被人嫌棄到不行的半包餅退到一旁。
「我的鹽酥雞是買給多多吃的,你怎麼可以搶走?」常客B一臉憤恨地瞪著眼前高他半個頭的陌生男子。
「對呀,我的巧克力也不是買給你吃的,你憑什麼搶去吃?」常客C更是氣惱,那可是連他自己也捨不得吃上一口的超貴巧克力,竟然被這個臭男人一下子就吃光光,他好心疼啊。
「因為我餓了。」軍司的答案簡潔有力,卻讓所有「受害者」氣得想揍人。
「肚子餓就可以搶別人的東西吃嗎?」損失最慘重的常客C開始跳腳。
「吃都吃了,你們想怎樣?」強行吃了別人的「貢品」,軍司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聲音甚至比「受害者」還大,眼睛還惡狠狠地瞪著人哩。
他脾氣本來就不好,沒睡好跟肚子餓的時候,更是沒人敢惹。但他很清楚他現在的壞心情跟睡眠和飢餓無關,而是被一個女人給氣的,一個笑臉燦燦的白癡女人。
她沒事幹麼對男人亂笑?牙齒白呀!
「嗄?」聽到他蠻橫無理的反問,眾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你到底是誰?」自從「花屋」開幕以來,常客C幾乎天天準時來這裡報到,這個態度囂張的男人是三天前才出現的,每次來都看到他緊黏著花朵不放,但沒人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