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說謊,尤其他已經知道辣椒水是沒有辦法讓人毀容,她的謊言薄弱得一戳就破。
「悠悠,你是在跟我談分手?」她的用意真是讓人一眼就看穿。
「對。」
「你覺得我會因為你毀容就不要你?」
「……你說過我全身上下只剩這張臉還可以騙人……」
「所以臉毀了,我就不要了?」
「……不是嗎?」
「范悠悠,你最好是把我藍冬青看得這麼扁!」他生氣地吼她,心裡又急又怒。
從火燎原嘴裡聽見范悠悠對他的誤解,他還找不到機會向她說清楚講明白,她卻又出招,想騙他毀容這種事,以為他會立刻很嫌惡地甩掉她——她錯了!他可以在電話裡吼出所有解釋,但他不要,他非得當著她的面說,讓她看清楚他臉上所有情緒,看清楚他對她的認真,還有對她的不放手。
「你聽著,我馬上要見到你!你讓范克謙擋住我也沒關係,我現在就要再殺到范家去,管你們范家祭出多少家規,我姓藍不姓范!大門進不去我就翻牆過去,了不起再跟十隻狼狗幹架,咬出狂犬病我認了!」
「藍!」范悠悠驚呼,被他的氣勢嚇壞了,但緊接著就聽見手機摔在桌上的巨響,她一直喊著「喂喂,藍別做這種傻事——」,都沒得到藍冬青的回應,直到手機另一端傳來尹夜的聲音。
「他衝出去了,以我對冬青的認識,他真的會這麼做,建議你最好叫人把狼狗綁起來,不然冬青會被咬得很慘,嘖嘖嘖,他前幾天被咬的傷還沒結痂哩。」尹夜火上添油,故意將藍冬青的情況講得很慘很慘。
范悠悠倒抽一口涼氣,匆匆切掉手機。
藍冬青受到傷害是她最不樂見的事,她奔出房間,找到老管家,拜託他將這些天借來守圍牆的狼狗全數退還回去,並且讓人將圍牆鐵絲網上塗的怪東西全清洗掉。
「大小姐,與其這樣做,不如讓藍先生從大門進來不就好了?」老管家聽罷,微笑地提出更好的建議。
「但我哥不讓他進來呀……」她對藍冬青說是她求范克謙不許放他進門,實際上卻是范克謙對於孟虎那一掛的兄弟全存著厭惡,私心在惡整藍冬青。
「如果藍先生賭得贏的話,大少爺就沒有理由不放他進來。」
「就是賭不贏呀……」
「藍先生賭不贏,大小姐卻不一定會輸呀。」
「花伯伯,你在說笑吧。」她沒有韓三月的賭術天分,雖然也從小學賭學到大,在外頭勉強能殺遍天下無敵手,但遇到自家人,她的賭技絕對排不進前三名,更何況是在賭王接班人范克謙面前。
「你知道抽牌時,克謙少爺的自傲性格讓他絕對不拿黑桃K以外的牌,因為他不允許自己輸給任何人。」撲克牌大小足以黑桃最大,紅心其次,方塊第三,梅花最小,而范家規則中又以老K當最大的牌。
「我知道。」
「所以他身上絕對會藏著黑桃K,那張K呀,習慣放在西裝前胸口袋,方便手一舉就順勢換牌——」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大小姐還不懂嗎?
范悠悠一開始的確不懂,但老管家又點醒了她:
「大小姐的賭技確實不是范家少爺小姐們當中最好的,但說到換牌,我和老爺倒認為大小姐的手法最漂亮,乾淨俐落,加上克謙少爺最不會防的人正是大小姐你,所以……」再聽不懂他老人家也沒辦法囉。
呀,對,換牌,她最自豪的不正是這個嗎?!
之前在藍冬青場子裡遇見纏著他撒嬌靠近的女人時,她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女人的底牌換走,又心情惡劣地連莊家的牌都換,她爺爺曾誇她手巧呢。
「花伯伯,我明白怎麼做了,謝謝你。」范悠悠露出笑容,轉身就找范克謙去了。
「原來大小姐還是會笑會道謝的嘛……」老管家欣慰地直點頭,嘴裡喃喃笑著:「藍先生,上回賭輸你時欠你的賭注,我老花可是還清囉,克謙少爺那關,你得靠悠悠小姐的好本領,至於你贏老爺那次,要求把他大孫女的幸福交給你一事,就得看你自己做不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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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克謙手中翻出紅心二時,他那張撲克臉微微扭曲起來。
是誰動的手腳,他心知肚明,而當范悠悠這麼做時,她的心意已經讓范克謙清楚明白了。
她的心,是向著藍冬青的。這是他頭一次看到自己的妹妹幫助外人,那個對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范悠悠,將藍冬青看得這麼重要。
「既然我輸了,我無話可說,進去吧。」范克謙臉色雖難看,但也絕不囉唆,輸贏對他而言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有模糊地帶,他輸,自然會服輸。
藍冬青沒有像野狗奔向肉堆時的飢渴魯莽,相反的,他站在與他等高的范克謙面前,深深吸口氣,突地朝范克謙九十度鞠躬。
「我是真心喜歡悠悠,讓她受傷是我的錯,沒保護好她是我的不對,但是不會再有下次,誚你相信我。」
「這番話跟我說有什麼用?」他聽完也不會感動,哼。
「因為你是她哥哥,更是從小把她帶大的人,我相信悠悠和你的感情最好,我必須向你做出保證。」若是他藍冬青也擁有一個像范悠悠這麼美麗的妹妹,他大概也不會給追求妹妹的男人任何好臉色看。
「保證這種事,不是嘴上說說就算了。」范克謙的口氣仍沒多熱絡,但藍冬青的態度比起沒教養的孟虎真是好上太多太多太多,用心裡天秤一秤,有禮貌的藍冬青自然取勝,他也肯多看藍冬青一眼,多看這個讓他妹妹一心全傾向他的男人。
「我知道,我會證明給你看,還有,我知道是你特地放水讓我贏,謝謝你,大舅子。」又是一個鞠躬,藍冬青才甘願地跑進范家大門。
「呿,誰放水了,誰又是你大舅子,八字還沒一撇哩……」
范克謙看著手上的紅心二,兩顆並排的心,紅通通的,這張牌的涵義,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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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藍冬青進來之後,她應該跟他說什麼,她還沒有想到,只是害怕他衝動地真的爬圍牆過來而受傷。
這些天,她思考了很多,想他,也想兩個人的糾葛。
她可以將元司晨事件當作不重要的插曲,繼續回到藍冬青身旁陪他演戲,等待戲的落幕,可是她越來越難以忍受,明明不斷告誡自己他做的事都是作戲,她卻還是深深陷進去,想欺騙自己他也是有一些些喜歡她的,當這種自我膨脹開始發酵,她的得失心也越重,要她無動於衷地待在他週遭,對她變成了一種折磨。
看見藍冬青的身影出現在眼簾,急促地奔過大庭台階,她站在二樓的落地窗簾後頭瞧得仔細,一分鐘後,她的房門傳來劇烈敲擊。
「悠悠!開門!」
她還沒想好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什麼,還有她騙他毀容那件事,只要一見了面就曝光,她怎麼圓謊?
「悠悠,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好嗎?有什麼話當面跟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我想說的,剛剛電話裡都說了……」
敲門聲停止,門外只剩安靜,范悠悠坐在床邊,愣愣地看著門板,下意識想挨到門邊聽動靜。
喇叭鎖卻在她靠過去的同時被打開,藍冬青憑著贏來的房間鑰匙登堂入室,范家家規真是讓人又恨又愛,恨的是想進大門時賭不贏就進不來,愛的卻也是想進范家哪一扇房門,只要能贏,老管家就會立刻雙手奉上鑰匙。
她靠得太近,想逃時已經來不及,藍冬青手長腳長,腿一伸,臂一揚,她就落在他的懷裡。
「這麼漂亮的臉蛋兒,像顆剝殼的白煮蛋,光滑細嫩,哪裡毀容了?」藍冬青用臉頰去輕蹭她的,一點也沒吃驚的表情讓范悠悠不解,他捧起她的臉。「眼睛呢?看得清我嗎?」
看得清清楚楚。她頷首。
「那就好。」他將房門關上,「來,過來。」
她被他攬著腰,帶往床邊,他按著她的肩,要她坐下,她沒有掙扎,乖順地等待他開口。
「我真的很想試試把你按倒在腿上,打你屁股的滋味。」
她瞠眸,不知道他說真說假。
「但是不行,那樣一來絕對不會只是很單純地懲罰你。」他沒有自信面對迷人緊俏的臀兒而不想入非非,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定力只准自己的手拍擊俏臀而不做些其他色情的事。
「……我做了什麼該打的事嗎?」
很好,還天真無邪地問他——我做了什麼該打的事嗎?
「當我掏心挖肺地對待你,你卻把它當成驢肝肺,我跟你談情說愛時,你當我在說謊演戲,半個字也沒擱在心頭上,你說,你該不該打?」
「……慢著,你說什麼?」范悠悠聽得清楚,但無法理解,他在生氣,但又不歇斯底里,數落她罪名時扣來的大帽子讓她一頭霧水,怎麼聽來像是她辜負他、玩弄他,但實情不是這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