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夜也坐回來,繼續和藍冬青談論原先的話題。
「范大小姐該不會是不婚主義者吧?」
「沒聽她說過。」原來求婚之前還得先做足功課,他就是少了這步,光憑感動和滿肚子想將她佔為已有的衝動,才會踢到鐵板。「如果她是直接搖頭拒絕我,我可能還不會這麼在意,但是她為什麼一面答應結婚,一面又像天塌下來一樣絕望?我是知道女人心海底針啦,但她這根針未免也扎得我莫名其妙。」
「你們在說什麼?」中途才進來的聽眾火燎原還沒進入狀況,但也能看出藍冬青心情很糟。
「冬青向范悠悠求婚,范悠悠口頭上答應,卻不情不願又不給面子地大哭出來。」尹夜幫忙做前情提要,火燎原啃光雞翅,應了一聲「哦」。
「她到後來還一直哭著說她要跟我結婚,可是她的表情讓我不能相信她和我有同樣的喜悅,我以為她很喜歡我,至少……她一直是喜歡我的,跟我結婚很可怕嗎?我還滿有自信可以當個好丈夫好爸爸呀,老虎做得到的事,我也都可以做到,但她為什麼會哭成那副模樣,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沒有心理準備走入婚姻,嚇到了,但心裡又很想跟你結婚,才會產生嘴上答應而臉上苦惱的矛盾反應。」尹夜這樣說,是想安慰好友而做的假想。
「是嗎?」藍冬青可沒這麼樂觀。
尹夜和藍冬青還沒能想出合理的解釋,火燎原倒是有些訥訥地插嘴:「我想……我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這句話,沒得到尹夜和藍冬青的認同,因為太薄弱、太沒有說服力,火燎原和孟虎是同一等級的粗性子,沒細膩的心思去分析女人的心情,說他知道范悠悠心裡是怎麼想的,誰信?
「老實說啦,這件事我也有錯。」火燎原不用得到兩人的注意也能滔滔不絕地繼續說:「我本來只是覺得還滿好玩的,所以也不解釋她對冬青的誤會,我想要是她和冬青坐下來好好聊開的話,一定會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嘛,我怎麼知道你們兩個都沒談?」
藍冬青終於完全專注地望向火燎原。「阿火,你什麼意思?說清楚,我和悠悠有什麼誤會?」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就是那天去老虎家吃飯呀,我們四個男人不是在廚房抽煙嗎?我還問你是不是在玩弄范悠悠,想玩完她就甩。」
「這件事情我跟你解釋過了。」
「你是解釋得很清楚啦,但是她沒聽到你的解釋——也就是說,她只聽完我說的那部分,漏聽掉你的那一句重點。」
「……繼續。」
「後來有一次我在樓梯間抽煙遇到她——就是姓元的想強暴她那一次嘛,幾分鐘之前我和她還小小的閒聊一下,她問我,你有沒有告訴我們幾個人,什麼時候會結束這場遊戲,還問我為什麼床也上了愛也說了,你還要忍受她,你應該要開口跟她說『我只是玩玩而已,不跟你認真』這類的狠話,將她甩得遠遠的,她……好像在等你這麼說。」火燎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臉,不管手指有煙熏的油膩,他本來只想逗逗這對小情侶,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藍冬青恍然大悟。
明白了她之所以每次說喜歡他時,眼中產生的迷濛淚光。
明白了為什麼當他明示愛意時,她會迷惑地說:這不是你的台詞。
明白了當她聽到他求婚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說好,又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哭泣。
她以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玩弄她而設的局,她心甘情願陪他一塊演,她在等他傷害她;等他出完氣,覺得夠了,無情地將她踢到一邊去。
她並不享受他的付出,她以為他所說所做的都是假的,他的愛情,他的心意,都沒有傳達給她,難怪她好幾回都像在等待他說些什麼。
藍,我喜歡你。
好,我們結婚……
當一個人說出喜歡,說出結婚時,預料到對方會給的答案將是嗤笑,那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她一直待在他身邊,在他以為自己給的是疼愛時,她感受到的又是什麼?!
該死的他竟然還曾和范老太爺嘲笑過她的演技差,結果連她這些心事都看不出來!
悠悠、悠悠……念著這個傻女孩的名字,他幾乎都要替她覺得難受起來。
笨女人!呆子!傻瓜!蠢蛋!無可救藥的大豬頭!
藍冬青像陣旋風似的掃出尹夜家,他再也沒有辦法待在這裡,放任她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以為他的求婚是另一種報復她的手段!
可惡!他一定要馬上告訴她,他對她是真心的,沒有半點虛假,什麼報復遊戲全是她自己想的,他沒有這種下流無恥的想法,他想保護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想傷害她?!
她把他當成小人,這一點他一定會好好教訓教訓她。
她懷疑他的情意,這一點他也不會跟她客氣。
然後,再認真地跟她求一次婚,這一次,他希望再聽到她說「好,我們結婚」,但是搭配上的是漂亮的笑容而非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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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悠悠從藍冬青的手機裡聽見了元司晨的笑聲。
「雙宿雙飛,過得很幸福吧?已經直接和藍冬青同居起來?你讓他碰你嗎?他嫌不嫌棄你的性冷感?你在床上該不會像根木頭一動也不動吧?」
「你為什麼知道藍的電話……」元司晨的粗聲劣語她不想多聽。
「哼哼哼,你的手機電話簿裡只有儲存五個號碼,藍冬青的電話就在裡頭。」最可恨的是他的手機號碼並不在裡頭,她竟然忽視他到這種地步!
「你找他做什麼?」
「他搶走我的未婚妻,我不該打電話問候問候他嗎?哼哼哼……」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他也沒有搶走你的任何人,請你不要再打擾他!」
「好呀,你出來陪我喝杯咖啡、吃頓飯,我保證不再打給他。」
「我不要。」她又不是白癡,在發生樓梯間事件後還單獨和他出去,想都別想!
「我現在正在藍冬青的家門外,我等你,悠悠。」他不理會她的拒絕,逕自冷笑道。
「我不會去。」
「你想不想知道我手上帶了一罐什麼?你讓我一直在門外等,等到很煩躁的時候,我不保證藍冬青回來,一下車之後,我會忍得住不將那東西潑到他臉上……嘖嘖嘖,他應該很自豪他的外貌吧,他在賭場裡也就是靠那張臉在騙吃騙喝,要是毀掉了,一定很精辨……」
「你不要亂來!」
「悠悠,打扮漂亮點,我不喜歡你今天逛超市的穿著,看起來真邋遢,我還是喜歡你穿著名牌黑洋裝,長髮飄逸,化些淡妝,配上鑽石首飾,那才夠資格成為坐在我身旁的名媛,快點,我等你。」
「……」報警捉他,她應該趕快掛掉電話,報警來捉走他,不然萬一藍回來了,元司晨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他笑得那麼得意,若不是胸有成竹,他不敢這麼囂張。
「想報警嗎?哼哼哼……那正好,順便跟警察說藍冬青他們在經營賭場好了,看他們是覺得聚賭嚴重呢,還是一個男人癡心守在心愛女人的家門口期待和她吃一頓飯嚴重——」
「給我十五分鐘!」說完,范悠悠就掛掉電話。
不能報警,一追查起來會帶給藍他們麻煩的……
她脫掉T恤和短褲,換上真絲的黑洋裝,單顆的鑽石耳環穿過細如髮絲的耳洞,撲上蜜粉,畫上淺紅色的唇蜜,拿下髮際的鯊魚夾,將長髮放下,坐在梳妝台前與自己對望發呆。
雖然藍交代過她別單獨出去,但她更害怕元司晨的威脅,若讓他和藍冬青打照面……她不敢想下去。
她挺直腰桿,調勻呼吸,打開大門,隔著小庭院外的矮牆看到元司晨。
他笑,朝她伸手。「來,悠悠。」
她防備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近,將庭院的矮鐵門打開。元司晨一手扶在打開副駕駛座車門的車頂,一手背在腰後,看不出是否藏有東西。
「把我的手機還我。」之前還抱著手機不還也無所謂的心態,但他竟然用她的手機騷擾藍冬青,下回不知道又要用她的手機做什麼,不拿回來不行!
「喏。」元司晨大方的連同她遺忘在車上的皮包都遞給她,她緊緊握住皮包提帶,有股想轉身就跑的衝動,但她強忍下來,他催促道:「上車吧。」
她遲疑很久沒動,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想拖時間呀?進去。」他直接動手要押她。
嘰——
藍冬青的車子一記旋轉,停在元司晨的車頭前十幾公分。
「悠悠!元司晨,你想幹什麼?!」藍冬青下車喊住她。
元司晨迅速擋在他與范悠悠之間,出聲喝止:「你別過來!我只不過是邀請我的未婚妻吃個飯,你這個第三者少出來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