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社長威嚴無比地叫住眾生,「下次排演是星期六下午五點,相信大家都沒事吧?」
「社長,我要去看牙醫。」
「社長,我要回台東看我外婆。」
「社長……」
「呀?什麼?我聽不清楚。」社長假裝耳背,「什麼?沒意見嗎?好,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拿筆記下時間,星期六下午五點。我會點名。」
社長聖旨一下,大家只好乖乖地掏出筆和紙,含淚刷掉原有的約會。
「可不可以借我一枝筆?」身旁有人問著。
柳茵回頭,看到開口那人是劉善淳,一向不愛說話的新團員。她將手中的筆遞給他。
「你剛轉來這裡不久?」好,決定了,就追他。柳茵打定主意。雖然劉善淳瘦了些,不過還不失帥氣,可以「帶得出場」。
「嗯。」劉善淳對於她的搭訕沒有喜出望外的反應,平淡地答了一句。
「你從哪個學校轉來的?」再給你一次機會。柳茵猜測他一定是忙於記事,沒時間分心
「謝謝。」他將筆塞回她手中。
「不客——」還沒說完,他的背影已經離去,既沒回柳茵的話,也沒等她說完這句,「氣。」
氣,她真的很生氣!
他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怎麼可以?!
柳茵的笑臉垮成哭臉,只差淚腺還來不及分泌而已。
難道他對她一點也不心動?難道她對他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是不是她今天穿得太輕鬆、隨便了?還是他嫌她沒化妝很難看?
她很難看?怎麼可能……
***
杜紹傑發現自己不是在「看」電視,而是在「瞪」電視,因為他竟然將一個節目從頭看到尾,而沒聽進去半句話。
眼皮越來越沉重,好想睡……
不行!杜紹傑叫醒自己。
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以被小小時差打敗呢?不、準、睡!
再過幾天就要開始工作,他絕對要馬上把時差調整過來。
他猛按著搖拄器,從三台電視到衛星台,從中文節目到英文節目,沒一個有趣。真是難熬的下午。
也許他真的老啦。毅然地關上客房中的電視,他意志力薄弱地爬上舒適的雙人床。
還是睡吧,幹嘛苦苦折磨自己?等到正式工作後,他自然而然會調整好生理時鐘的。
雖然仍有些罪惡感,但雙眼乾澀的他很快地墜人暈眩的淺睡狀態。
「砰!」
杜紹傑反射性地從床上跳起,離開睡眠狀態。
好像是對面發出來的摔門聲——是風吹的,還是妹妹回來了?
如果是妹妹回來了,那她大白天的,摔門作啥?
杜紹傑走出門外,決定一探究竟。
輕輕地敲敲門,說著:「妹,你在裡面嗎?我要進來羅——」
語畢,待了幾秒等待回答。
沒有回答,卻傳出細細的聲響。
他推開門,找尋著她的身影,「妹……」找到了,縮在床上那團影子不就是他的妹妹嗎?
「妹,你趴在這裡幹嘛?」難不成妹也有時差,想睡覺?
不對,她睡覺就算了,肩膀為什麼在抽動?為什麼發出細細碎碎的怪聲,像是……啜泣聲!
「妹——」他突然覺得心慌,硬是將趴著的柳茵挖起來。
快速用手抬起柳茵的下巴,觸及她沾滿淚水的臉龐,紅紅的眼眶仍不停地製造淚珠。
「妹,」他捧住她的臉蛋,用拇指刷走她的淚痕,她的淚卻刷走又流,弄得他心煩意亂。「怎麼了?」想不到他的聲音如此乾澀。
「人家……」柳茵撲進他胸膛中慟哭。
扮演情聖多年,碰到女人淚流、鬧情緒的時候頻繁,通常他也沒太大的感覺,只是隨便天花亂墜地哄她們幾句,一切自然平安度過。
可是為什麼現在他的心縮得好緊,無法再正常跳動,人也木訥得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那麼多年來,對於女人的淚水攻勢沒感覺,他天真地以為自己對妹的淚水也能免疫;沒想到他還是和十多年前傻不愣登的自己一樣沒用。
「拜託別哭了,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幫你解決的。」四肢無力地許下這個承諾,杜紹傑心痛得沒了魄力。
柳茵抬起臉,眼紅、鼻也紅地問著:「我是不是很醜?」
「你哭成這個樣子真的很醜。」她的淚好像掉完了,杜紹傑又有力氣開她玩笑了。
「你……」狠狠地推走臭人,「討厭!」這次是邊哭邊罵。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開玩笑了。」連忙摟回她,像在安撫小孩子般地拍著她的背。她這次的「討厭」似乎比較有威力。
「你怎麼會丑呢?你是我看過最漂亮、最吸引人的女孩子。」他這可是誠心的讚揚她,而不是在哄她。
「真的嗎?」柳茵看看他的眼,不是很信任他的話,「你不准哄我。」她命令著。
「唉!天地良心,我是一片真心的。」一手按著心口,一手舉起向天發誓著。「知道我這次為什麼回來台灣嗎?」
「工作呀。」這臭人,當她得了失憶症呀?
「不全是。」他神秘地笑笑,「我是為了兩年前雜誌上的一位短髮模特兒而回來的,我想認識她。照片上的她留著一頭短髮,穿著火紅色的套裝,擁有我見過最性感的身材、最迷人的氣質,美得令我忘掉以前所有女朋友的美貌。」
「她是誰?」咦,這個人好像她也認識……
杜紹傑不敢笑她反應慢。用手點點她哭紅的鼻子,深覺她「雷雨」暫停的臉兒媚得令帶露水之花失色不少。這個女孩真懂得如何勾引男人的靈魂!
要不是柳茵是他從小叫到大的「妹妹」,他根本不可能安分地坐在這裡陪她聊天,早就對她「輕舉妄動」了。
望著她紅艷的唇,心捺不住一陣又一陣的悸動,他真想吻她……不!不可以!她是小妹。
「她是誰?」她真怕杜紹傑有重聽,這句話是用喊的。
「今天早上之前我還不知道,早上看到你時,才驚覺她就是你。」
「我?」她先是一驚,而後回想起杜紹傑今早異常的反應,於是輕輕點頭。想了再想,柳茵又說:「我也是覺得自己很漂亮啊!」
「噢。」還以為她會不好意思地臉紅咧,原來妹和他一樣自戀!
「可是為什麼他不喜歡我?
「他是誰?」怪了,今天他們倆在玩猜猜他和她是誰的遊戲嗎?
「劉善淳呀。」懊惱得忘記杜紹傑不認識劉善淳這個人,所以她也沒解釋。
「劉什麼?什麼大善存、小善存的?」我還維他命O咧,搞什麼!
「他就是……一個男的啦!」多棒的解釋,簡單易懂,包準氣死臭人。「我和他說話,他不理我,就這樣。」她將「案發」經過濃縮成兩句話。
杜紹傑挖挖耳朵,懷疑自己漏聽一大段話,「就這樣?他說你醜?」
「沒有。可是我主動和他聊天,他卻那麼不解風情,一定是嫌我不夠漂亮。」
「所以……你就哭了?因為他不跟你說話?」他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不是,因為我很醜。」臭人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癡呆?年未過三十,就有「老年癡呆症」的前兆。
「可是你剛才不是覺得自己很漂亮嗎?」他和妹相差七歲,一定有嚴重的代溝。杜紹傑為兩人的雞同鴨講下此結論。
「可是他覺得我很醜。」
「你剛不是說他沒說你很醜嗎?」
「可是他沒跟我說話。」
「所以……你哭是因為他不和你聊天?」繞了一大圈,又回到起點。
「不是,因為我很醜。」這臭人怎麼講不聽呢?
「可是他沒說你醜,你也不覺得自己丑,我也沒說你醜——」
「哎喲!」她頭昏腦脹地切斷他的話,「不和你辯了,就是這樣。」
這樣是哪樣?杜紹傑沒敢再問。
「杜哥,你說他為什麼不理我?」柳茵只有在失意、低潮時才叫他杜哥。他倒有些醺然。「說不定他是故意這麼做來加深你的印象。」他的推測半點根據也沒有,只寄望能使她的心情好一些。
「有男生會這麼做嗎?」
「有。」只不過是些很可悲的男人才會用這種低級手段。
「真的?」那她不醜,反而一樣很美羅?
「我是這麼認為。」這算不上撒謊吧?他「認為」,而不是「確定」。
「杜哥你人真好。」人一樂,世界會變得更美好。柳茵衝著他直笑。
「嗯……」他聽在耳裡,甜在心裡,可見這趟台灣行是件好事。「我們出去走一走。」睡意全消,不妨拉妹妹出去散散步,順便散散心。
「好呀,我們可以順便到熾狂夜色。」
「什麼夜色?」聽過高雄澄清湖、壽山等地方,就是不知道有個熾什麼夜色的。
***
熾狂夜色,一間處於鬧區中的小酒吧。
柳茵拉著杜紹傑,向他解釋今晚店裡請來一重金屬樂團,所以客人特別多,音樂也放得超大聲。
「平常晚上庭姊上班時,沈哥都會在這裡坐陣,以免有人鬧事。」柳茵在人群中找到席岱庭高挑的身影,庭姊周圍又騷動了起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