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睡著,只是紅著一張臉依偎在他懷中。
「還不想睡?」杜紹傑發現她睜著大眼。
柳茵搖搖頭,疲倦地靠在他身旁。
「在想些什麼?」見她蹙著眉心,他憐愛地吻著她的頰。
「我在想……」她在想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好像是個很美的夢,不太真實。
她的思緒飄回下情咒的那晚……
是情咒出錯了嗎?
她回想著,應該沒有做錯什麼才對。
她用頭髮和紅線纏繞,然後用火燒掉,融入水中……她也乖乖地將水喝下。沒錯呀,書上是這麼寫的。
等一下——她棒著那杯水,第一個叫出來的名字是……「臭人」!
「糟糕——」她忘情地低呼。
「怎麼了?」杜紹傑險些被嚇出心臟病來。
「情咒……我……你……」
「情咒怎麼樣?」好端端的,她怎麼又提起情咒?害他也想起討厭的劉善淳。
「我好像下錯情咒了!」柳茵將那天下咒時的經過說了一次,愈說臉愈燙,「我本來是要對劉善淳下咒的,結果卻錯喊成你的綽號!難怪我對他一直沒有特別的感覺,反而對你——」
「有什麼好糟糕的?我覺得這樣很好,不是嗎?」他手滑進被中,撫著她一絲不掛的軀體。
杜紹傑笑得很得意,他真的應該好好感謝老天爺和情咒的幫助。
「不……不要這樣……」柳茵倒抽口氣,臉紅得不能再紅,她還是很害羞,雖然他們已經……「唉!我怕你是被情咒所害,才會愛上我的。」
「茵,你真是個善猜忌的女人,」他認真地看著她,「我愛你,不管有沒有情咒。」
她的目光隨著月光飄出窗外。
她善猜忌?!
是不是太在乎、太在意才會那麼害怕失去?才會那麼不信任他?
「我想……」她細細的聲音如夢囈,一切卻不再是朦朦朧朧的了,「我應該也是愛你的。」
交出自己、交出心後,柳茵覺得壓在心中很久的情感都被解放。
「茵——」他輕輕喚著她。
正想告訴她,他有多麼、多麼地高興,正想說出一堆山盟海誓時,她已經入睡了。
看來他下的情咒也奏效了。
杜紹傑嘴角漸漸向上拉,形成了一個很癡、很傻,卻很幸福的笑容。
她想「她」應該也是「愛我」的……她愛我……
柳茵那句不乾脆的告白震撼了他,害他呆笑了一整夜,捨不得閉上眼。
第八章
灑進窗內的不再是月光,而是烈陽。
柳茵輕啟眼臉,張開了眼面對天花板。
睡太久,頭有些昏昏沉沉、鈍鈍重重的。伸個懶腰,驚訝地發現絲被滑下時露出的是她不著寸縷的身體。
怎麼會在這裡?
床單是白的,不是她的淡藍色的。對面多擺了一台電視,書架上擺的東西完全不屬於白己的。牆旁多了一扇玻璃窗,椅子上披著一件男人的西裝外套……床畔瀰漫著乾淨清爽的男人味道,她昨晚穿的衣服散放在椅子上,旁邊多出一件晨褸。
不對,她怎麼到了杜哥的房裡?
光線刺激著她,當機的腦袋漸漸修復,隨後帶來昨晚的記憶。
兩抹嬌羞的虹彩染上她的臉頰。
她和杜哥……
他呢?幸好他現在不在這裡,否則一定會糗她、笑她的。
「嗯……啦啦……他……嘿……」男人快樂的哼唱聲飄上樓,夾帶著輕快的口哨聲。
門縫透進一股菜香……
柳茵披上晨褸,回房換好整齊的衣服,她循著菜香、歌聲,在廚房找到杜紹傑。
她的杜哥口中哼著自己發明、創作的調調,圍著圍裙,很辛苦地炒著青菜。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這種「家庭主夫」的形象格外瀟灑迷人。
「啦啦啦……」杜紹傑在菜上灑上適量的鹽,然後將鹽匙帥氣地一拋,直直地插入罐中。關好罐口、拿起鍋鏟推挑翻攪,拌勻細鹽,趁菜還沒過熟則關上火。
抽油煙機的聲響使得他沒聽見背後的腳步聲,但奇怪的,他卻知道有雙含笑的美眸在偷窺。
「起床啦?」他回頭逮到柳茵嬌媚的眼神。「睡飽了嗎?」噓寒問暖時他還將鍋中的青菜倒進盤子中。
他的精神很好,而且也沒有出口嘲弄或逗她。
「睡飽了。」
「餓嗎?桌上的柳澄汁是剛搾好的,趁新鮮的時候喝掉。」
「喔。」柳茵的雙腳像被釘在地板上,無法移動。
「怎麼了?」他脫掉圍裙、擱下手邊所有的事,走近她身邊。「你不喜歡吃稀飯?沒關係,我幫你做一份土司夾蛋——」
「杜哥,不用了。我喜歡吃稀飯。」她這種笨手笨腳、伸手等飯吃的人沒資格挑,只要是他煮的東西都好……
啊,一定是沒給她早安吻,她才會怪怪的!
杜紹傑快快纏上她的唇,給了她一個又長又甜的吻。
「茵,可不可以幫我做一件事?」他摟著她問道。
「什麼事?」
「別叫我杜哥了,叫我紹傑或阿傑,最好叫我『傑』就好,行不行?」只要不用到「哥」這個字,他都不挑剔,他可是個隨和的人。「如果你嫌這些都不好聽,也可以叫我Honey,雖然沒創意,但勉強可以接受。」
「你身上的油煙味好重,走開!」柳茵不正面回答問題,故意推開他。
「煮早餐給你吃還嫌!」委屈、悲憐的他揮汗拭淚,遺憾自己淚腺不發達,只能作作樣子。
「臭人。」要她不叫他杜哥,那她只好不客氣地喊他綽號。
「沒心肝的女人。」果然就是欠吻,吻過後她不就恢復正常,會怒、會罵了嗎?「去吃早餐啦,我要上去換衣服了。」享福還不知惜福,嫌他有油煙味?!去換衣服好了,真的味道滿重的。
柳茵吃著面前的稀飯,配著荷包蛋、青菜、炒肉絲、小菜……他準備的早餐比媽媽弄的還豐盛。
這才是戀愛的感覺!她下定論。這種被寵、被呵護的滋味迅速地滲透她的心,很甜、卻淡如輕風,需要用心細細去體會。
他這一生「閱人無數」,但恐怕還沒有這麼用心、用力地去愛一個女人吧?柳茵很高興自己是特別的、是獨一無二的。
就希望……這種夢幻般的愛戀能持續長長久久……
以前她很懷疑戀愛中的人怎能分辨愛和喜歡?它們的分界線太模糊。而且怎能決定加快速度或放慢步伐?怎能決定表白或埋藏?
可是昨晚依偎在他身旁,跳動的心明明確確地告訴了她:那是愛。沒有任何遲疑。
原來時候到了,心中自然瞭然。
杜紹傑步下階梯,輕便的短褲、T恤已經換成整齊的名貴西服,率性的短髮也服服帖帖地梳理好。
他提起手腕,查看現在是幾點。
她愛他的從容、體面,和他整齊外表下包含的赤子之心。
可是,他趕著上哪兒去?
湯匙還含在口中,手卻一時忘記行動,柳茵整個人像放映中的電影被按了「pause」——停格了。
「又怎麼了?」這個蠱惑人心的小精靈狀況還真多,「很難吃嗎?」大廚師求好心切,極欲取悅女王芳心,因此對於自己的廚藝喪盡信心。
「你要去哪裡……」柳茵拔出湯匙,「我的意思是,『我們』今天有特別的事情要出去嗎?」
「你又忘了?!」服了她,他願意倒地膜拜她。「今天要進棚拍第二組服裝,那套婚紗。別告訴我你忘得一乾二淨了!」
「人家……」
「難怪柳叔不肯讓你擔任模特兒,原來他兩年前就看出你迷糊的個性。」
「才不是這樣!」她不甘心地回嘴,覺得被冤枉了,「爸是不肯讓我曝光率太高,會惹來許多麻煩。」
「是嗎?」為了她的前途著想,他應該好好訓她一頓,教導她責任感的重要。「你——」他板起臉。
「你為什麼那麼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她唇一扁,眼珠閃動著,似乎已經蒙上水霧。
「別……別老是軟弱地用淚水當擋箭牌……」杜紹傑努力地沉著聲音。
他反覆地告訴她,現在對她嚴厲些是幫助她,免得她以後出社會吃虧……
但是說得天花亂墜、頭頭是道,腳步卻不受支配地向她移去,驚覺時,他已經蹲在柳茵面前,卑賤地替她拭淚。
「沒事了。」縱使看到她臉上小人得志的笑容,他仍是沙啞地擠出安撫的話。
「你對我真好!」眼淚還沒掉之前就制伏了他,厲害吧?她沾沾自喜。
但柳茵畢竟不敢太囂張,她將小臉埋在他的肩上,以柔情表達她的歉意。
舞動的短髮搔弄著他的脖子,他很明智地趁自己還未感動涕零之前放開她。無聲地掏出口袋中的小筆記本,塞進她手中。
「拿去用。」
「給我?」她被他強硬的溫柔感動。他竟然將他的私人物品過讓給她,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記事簿,但對她來說卻是很重要的情感表達。
杜紹傑不明白為什麼她心靈的某一處會忽然被觸動,不過他現在再也無法強裝嚴肅,反而笑得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