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止痛藥,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但這一點她並不打算和楊嶺說。
「不用……」汪予睫抱著肚子側了側身,堅決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痛苦的表情。「我自己……就是醫生……」
好笑喔。楊嶺嗤之以鼻。「的確,醫生不養生,說出去可真是砸自己的招牌。」楊嶺嘴角抽搐,決心不和這個女人廢話太多。「中午吃了沒?」他開始問診。
「不干……你的事……」
很好。「晚餐呢?」
這一次汪予睫索性不回答了,省著力氣痛。
好極了。楊嶺看看時間,晚上八點,他猜她早餐也沒吃。一整天下來三餐未進,他可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活下來的。他白她一眼:「不錯嘛,知道自己浪費食物還會節省食物不吃。」他冷冷嘲諷,方纔的餘怒未消,很難對她溫柔。
汪予睫的回應則是相應不理。
儘管再怎麼討厭這個女人,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楊嶺也不可能真的不理會。見她三餐都沒吃,該是胃酸過多侵蝕胃壁,他懷疑她有胃炎症狀,若真是這樣,就很棘手了。
還好上天保佑,他剛在便利商店買了罐牛奶。本是打算喂小貓喝的,想不到這下倒派上了用場。
於是他把牛奶拆封,很不客氣的遞給她。「拿去,喝過牛奶會好一點。」奶蛋白類的東西可以在胃壁形成一層薄膜,至少短時間內可以緩解一此一痛苦。
汪予睫逞強著不願接受,可胃痛得著實厲害,她皺眉遲疑著,楊嶺見狀,更是怒火中燒。「你信不信我直接餵你……」
你敢!汪予睫想狠狠怒瞪過去,可惜痛苦之下效果不彰,殺傷力等於零。
楊嶺索性不再和她客氣,拿過牛奶,當真就要灌。既然都要喝,比起被灌,當然是自己喝要好一些,於是汪予睫虛弱而不甘的接過牛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
平素看這女人目中無人、盛氣凌人的樣子,跟現在這一副小動物般脆弱的模樣可真是天差地遠啊。楊嶺內心泛起這樣的想法。不過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他接過她喝完的牛奶罐,拿到廚房垃圾桶丟掉。
他走到分類垃圾桶處,瞥見地上有一大包被好幾層報紙包裹住的物體。這又是啥?他蹲下身,稍微打開一個縫瞧了一下內容物,發現是碎成碎片的杯盤。
啥時打破的他怎麼一點記憶也沒?他索性拉出來打開報紙仔細一瞧。記得早上丟垃圾的時候還沒有這一包……楊嶺一愣,莫名望向餐桌,本來蓋得好好的桌巾布不見,他再仔細確認,儘管不是太記得,可這一些……該不會是他早上使用的盤子?
這汪予睫也奇怪,菜丟掉就丟掉,沒道理連著桌巾和杯盤一併打碎……打碎?
一個想法慢慢在他腦中成形,他急忙衝出廚房。剛喝下牛奶、休息了一陣,汪予睫感覺肚腹中的騷動正慢慢平息,已經不再那麼痛。她看到楊嶺自廚房走出,臉上表情莫測高深。
他在她面前蹲下,她露出警戒神情。只見他像是極為苦惱的皺了皺那一張剛正的臉,最後吐了一口氣。「我問你,你早上為什麼要把那些菜丟掉?就算不想吃,你可以放著不動或是放到冰箱吧?」
又是這個問題!汪予睫側過臉,很冷很冷的回答:「我高興。」
如果一開始他就這樣問,而不是以那種不分青紅皂白、興師問罪的口吻,她會告訴他真相。可現在要她多說一字,那絕計是——門都沒有。
楊嶺覺得好氣又好笑。若她之前是這樣回答,他肯定又會光火,可他現在卻好像有一些知道了——她在故作冷漠。「早上出了意外?你把東西弄掉下來?為什麼?還是你跌倒,拉到桌巾?」
……雖不中,亦不遠矣。
見汪予睫仍是沉默,楊嶺搔搔頭,反正答案他差不多已猜到了。他呼出一口氣,不掩歉意的。「抱歉,是我誤會你。」
汪予睫一愣,抬起的臉上露出訝異神情,似是很意外剛剛那樣咄咄逼人的男人,會這樣乾脆直接的向她道歉。
見她不說話,楊嶺只好自顧自地接下去。「我剛從那樣的地方回來,對這種事比較敏感一點……不過你也真是,一開始說出來就好,幹嘛一定要讓人誤會?」
汪予睫冷冷地瞪視他,好不容易開口說的話卻冷到讓室溫直接下降三度。「有人好像連聽人解釋的時間都不給,就自顧自地開始罵了起來?」
呃……好像是。「好啦好啦,這是我不對,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汪予睫的反應則是淡淡哼一聲,站了起來,決心不和他繼續囉嗦。
見她起身,楊嶺思索了片刻,最後還是忍不住的問:「那……假設那些菜沒掉到地上,你會怎麼做?」
聽見楊嶺這個問題,汪予睫本來已好轉的神色轉瞬又陰沉下去。說來說去,這個男人壓根兒就不相信她的人格。
她惡狠狠的:「丟掉!」
不過這次楊嶺不會那麼簡單就相信她所表現出來的了。反正她不說,他可以自己猜。「原封不動擺在那?或是放到冰箱去?」恩,她應該會放到冰箱的。她有潔癖,絕不可能把菜白白放在餐桌上一整天,吸引蟑螂和螞蟻大哥來吃。
汪予睫冷冷睇視他,沒回答,於是楊嶺得到答案了。他摸摸唇嘿嘿一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對不起啊,誤會你了,我這個人就是性子急、脾氣直,你不要放在心上。」
拜託!他是她什麼人?她才不會浪費那個力氣放在心上!
汪予睫內心這樣想,然在誤會解開的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情好多了,本來很不開心的。其實被這個男人就這樣誤會下去也無所謂,反正他對她本就沒什麼意義,可聽到這個男人直接而不隱諱的向她道歉,她不否認自己輕鬆了許多。
畢竟沒人喜歡被誤解。
「……沒事我要回房了。」本來她想管他去死,自己走自己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這麼說了。
楊嶺的反應則是明白的「喔」一聲,繼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你的胃,去看醫生了沒?」
汪予睫腳步一頓,回頭,淡淡瞥他一眼。「不干你的事。」
恩,這意思就是沒去看。「建議你還是找個時間去看一下,不過我猜你不會去看的對不對?」看見她沉下來的面色,楊嶺知道自己又猜中了。「這樣吧,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留在台灣的這一陣子,你的三餐就由我來包辦,反正我也是醫生,胃病要治好,最根本的還是穩定而健康的三餐——恩恩,好,就這麼決定了。」
什麼就這麼決定……不過比起這個,更教汪予睫訝異的是——「你是醫生……」不會吧?就算天下的醫生都死光了,也不該是這個和頭野熊沒兩樣的粗野男人啊。
她於是想到先前楊嶺似乎說了他念了七年大學,她原先以為是延畢,加上聽過就算,沒特意放在心上……想不到他念的竟是醫學院。
啊?「你不知道?」見她臉上彷彿寫著「我為什麼要知道」以及「這根本是詐欺」,楊嶺一笑。「好好好,是我沒說……我猜你應該也不看電視吧?這樣吧,下星期一晚上十點G台有個節目,你看那個節目,就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了。」
她才沒有那個美國時間。「我不會看。」正確來說,是不要看。
「下下星期一播出下集,你不看也行。」楊嶺攤攤手,一副「隨你」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歷經了今晚的這一出「騷動」,他開始漸漸明白——要怎麼跟這個不坦率到極點的女人相處了。「那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是哪一科的醫生。嗯,你很好奇對不對?我才不告訴你。」他幼稚的吐了吐舌。
汪予睫臉上黑線爬過,她才不好奇,那干她底事?這個男人簡直有病。
她轉身就要回房,此時楊嶺向她拋去一句:「我等下弄個東西給你吃,等一下記得出來。」
「……不用。」
「沒關係,你也可以不吃。但你的胃痛應該是常態性的吧?」第一次發作的話絕不會痛到那種程度。他見她默認,又繼續說:「喝牛奶的確可以緩解一時之痛,不過相對的,牛奶內的鈣離子和乳蛋白反而會刺激更多胃酸分泌,嚴重點你半夜可能又會痛到直不起腰,到時我會直接叫救護車把你送回你工作的場所——救人如救火,不是嗎?」他手一拍,露出微笑。
這一下汪予睫的臉色變得鐵青。的確,她的胃痛日正常態性,身為醫生,她也知道這樣下去肯定有一天會得急性胃炎。儘管有去看病拿藥,可生活習慣又不是說改就能改……被救護車咿喔咿喔的送回自己工作場所?那她寧可死掉算了。
「隨、隨便你。」拋下這一句話,汪予睫甩上門,「碰」的一聲,完全不輸楊嶺之前那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