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嗎?汪予睫怔著,瞅著哥哥一臉青紫卻又十足溫柔的瞼。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像一年前那樣果斷的說出「不好」——她明白哥哥為自己努力鋪路的苦心,可問題是,早已放棄的夢,她已沒有任何追尋的力氣……還有,打算。
「等一下!為什麼予睫非要和你一起去美國不可……」混亂間,另一個擅於製造更大混亂的男人一派惱怒的殺出來,汪予睫不知道他何時回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開始聽的。她腦中一片紛亂,來不及阻止便看到同樣一臉淒慘的楊嶺上前狠狠揪住汪可擎的衣領。「這是怎一回事?啊……」
汪可擎也不甘示弱的揪住他的。「她是我妹,我要帶她去哪裡干你屁事!小睫有從商的才能,過去是顧慮到我才不得不放棄,現在有了機會,我當然要實現我妹一直以來的願望!」
「什麼一直以來的願望?從商?等一下,她是醫生耶,有沒有搞錯!」不知前因後果的楊嶺一肚子莫名其妙,她對汪予睫的印象一直是醫生,過去是醫生,現在是醫生,未來也還是醫生。「我就是因為她想留在台灣才決定一個人走的……如果她要離開台灣,那還不如和我一起加入
MSF,幹嘛要跟你這個戀妹情結的傢伙一起去美國啊!」
「什麼MSF啊!說得多了不起,說白了和流浪醫生有啥兩樣!雖然說是救人,可卻把自己最重要的人丟到一邊,憑什麼我妹要和你一樣過那種苦日子啊?與其加入MSF,還不如和我一起去美國!」
「你——」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眼看兩個大塊頭又要上演全武行,明明是當事人,卻被晾在一旁任人決定去處的汪予睫火大地上前把兩人推開。「大哥,你夠了。我已經下是小女孩,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楊嶺,你也是。就算我們在交往,你也沒有權利干涉我的去處,不管我要去美國還是加入MSF或是留在台灣,那都是我自己要決定的事。」
她深呼吸,指著兩個已然呆住的男人們不爽一吼:「你們不要自己隨意決定別人的人生!」
「磅」的一聲,汪予睫火大的甩上房門,楊嶺見狀,懊惱的搔著頭在沙發上不悅的坐下來。「你看,都是你!要不是你在那裡瞎攪和,予睫也不會這麼生氣……」儘管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生氣,可這樣失控大吼的模樣,他確實是第一次看到。
汪可擎也坐下。「分明就是你不對,我妹早就該和我一起去美國的……跟著你這個老是不回家的傢伙,她哪能幸福啊。」
結果兩個幼稚的傢伙又不知不覺吵了起來,楊嶺拳頭掄起。「怎樣?早上那一架你覺得還不夠就是了?」
汪可擎也不甘示弱。「早上那是我讓你!正好,就讓你嘗嘗和我一樣被另一半笑的滋味也不錯。」在和楊嶺打過架後,他出門去找小慈,結果卻被她指著發腫發青的臉狠狠笑了大半天……這樣的恥辱,他絕對要楊嶺血債血還!
「喵。」在一旁的小貓兒也加入戰局,狠狠喵個不停。
這時從房間內傳來汪予睫的怒吼:「你們兩個若敢再打架,就一輩子不要在我面前出現!」省得她也有暴力衝動出現。
於是兩個男人乖乖收了勢。「托予睫的福,你保住一命。」
「哼,若不是小妹擔心看到你重傷,我才不會客氣。」
結果搞了半天,兩個人仍是唇槍舌劍對峙了好一晌。楊嶺走至廚房拿了兩瓶啤酒回來,一瓶丟給汪可擎。「你說子睫要從商是怎麼回事?」
畢竟是拜把的,從不把這一點小平執放在心上。汪可擎一口灌下啤酒。「你也知道我們家好歹算是台灣的大企業之一,小睫從小就有經商的才能,本來她是想要進入我們家公司做事的,只是……我父親反對。」
「為什麼?」楊嶺不解。他知道汪家生意做得很大,儘管不清楚是哪一方面的,可的確一開始知道汪予睫從醫不從商時,他還以為是她自己不感興趣。
汪可擎歎了一口氣,把那些有的沒的家族恩怨簡單交代了一番。他語重心長的說:「反正我妹就是那一顆不幸犧牲的棋子……她為了我,被迫放棄夢想,完全不哭不鬧不任性,我現在也只是想補償她當初的犧牲而已……喂,還有酒嗎?」
「還有。」這一次楊嶺索性抱了一箱到客廳來。「我不知道原來她——」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汪可擎打斷他,打開第二罐啤酒灌下去。「說真的,以我跟你拜把的關係,其實把我妹交給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真的需要一個能夠一直陪在她身邊、任她哭任她鬧任她不顧一切耍任性的男人……」他吐出一口酒氣,可直視楊嶺的目光卻清醒得毫無醉意。「楊嶺,你不適合她。」
第一次,楊嶺在和汪可擎數不清的唇槍舌劍中,無言以對。
「她需要一個能夠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
他什麼都可以為了她,唯獨這一點,他做不到。
「你不適合她。」
因為,他做不到。
就這樣,楊嶺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
喝醉的汪可擎倒在客廳地板上呼呼大睡,小貓打呼的聲音偶爾摻在其中,可這個夜晚仍舊很安靜,安靜得幾乎要教人發瘋……甚至窒息。
他一個人想了很多,有關他和她,還有自己的未來和她的過去。想著想著,心中感覺越是煩亂,最後他歎了一口氣,索性起身走至汪予睫的房間。
房門未鎖,他輕易的推門而入。本以為汪予睫睡了,卻見她身著一件單薄的絲質睡衣站在陽台上任夜風吹拂……聽見聲音,她回過頭來,見是楊嶺,便有些意外的挑了眉。「你還沒睡?」
「嗯。」楊嶺上前,抱住她在零星霓虹中顯得單薄而冰冷的身軀。「你的身體好冰。」她到底在這冰涼的夜風中站了多久?
「是你的體溫太高了。」想到楊嶺這點和一隻野生動物沒兩樣,汪予睫不禁笑了下,然下一秒她即刻斂容道:「你……不要太在意我哥說的話。」說真的,那是她早已遺忘的過去,她不希望楊嶺為此而不愉快。「他沒有惡意。」
「嗯,我明白。」楊嶺吁一口氣,他並不在乎那個傢伙說的話裡有沒有惡意,他真正在乎的是——「你還記得我回來那一天對你說的話嗎?」
「嗯?」
楊嶺就著夜色瞅睬她不掩迷惘的表情,他閉眼重述:「說你喜歡我,那我就會留在你身邊,在你需要安慰的時候安慰你。記得嗎?」
「記得。」
「那,說吧。只要你說了,我就會一直留在這裡,留在你身邊。」楊嶺抱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輕拂,溫柔得幾乎要令她心醉,也心碎。「嗯,說吧……」
「我愛你。」於是她說了,那樣自然,那樣簡單,那樣真切而沒有懷疑。
楊嶺歎息著閉上眼。「我愛你」是世上最強大的咒文——不記得在哪兒看來的句子,可似乎真的就是這樣了。它箍住了愛人的心,願意就此被征服,在這一句極其強大的咒文面前,任誰都必須俯首稱臣。
於是楊嶺深呼吸,再睜開眼的時候他說:「我要留在台灣。」
對著汪予睫瞬間因驚愕而瞪大的眼,楊嶺一笑,說出他已決定好的打算。「我要回絕這一次的任務。」基本上MSF的醫生並非強制,他有權可以選擇要不要去。
而這一次,他決定留下來。
汪予睫這一刻是真的嚇到了,她忙抬手推開楊嶺。「等一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回絕這一次的任務……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了她,可她並不樂見這樣的結果啊。「那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不是嗎?你……不要這麼輕易做出這種決定。」
可楊嶺自有話說。「也許你會覺得我說得太輕易,但我是在真正深思熟慮後才做出這個決定的——過去我來不及救治我重要的人,那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也是我加入MSF的契機。但我不想因為這樣,讓我的未來比過去還要遺憾。」
他堅決地說,炯炯的目光直視著她。「現在,我只想陪在真正需要我的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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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嶺說,他要回絕這一次的任務。
於情於理,汪予睫明白自己應該要阻止他,畢竟那是她愛的人所想要做的事。
可汪予睫並沒有,從頭到尾她只是呆著,沒有說出那一句她應該要說的話。「我一個人不會有事,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到頭來,她的優柔寡斷仍是再一次害了她自己。
也害了她最重要的人。
「……汪小姐?」
汪予睫震了下,發現眼前一雙清靈的眼眸正不解的望著她。汪予睫一愣,原來她在不知不覺間想到出神了。「抱歉,我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