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會計室把公司各單位今年和去年同一季的盈餘與支出的帳目交給她,她替齊天整理出統計圖和更新簡報檔,這樣他便可以很快看出各部門經營的優劣和需控管的單位。
就在她埋首於報表中的數字時,秘書忽然送來一個包裹放在她桌上。
「楊特助,這是守衛轉交您一位朋友要給你的禮物。」秘書說。
「喔,謝謝你。」雅立點頭謝道。
仔細看著那件包裹並沒有寄件人姓名,於是她當場拆封,卸下所有包裝紙後,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面橢圓形的銅鏡,復古的鏡面上,印有穿著婚紗的她和楊文濤的合照。
雅立低頭怔怔的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自己。她原是那樣年輕無邪、對愛毫無保留……
想到她平白被糟蹋掉的青春,她不覺紅了眼眶。
怕被坐在對面的齊天發現自己的失態,她起身躲到洗手間去。
但齊天還是發現了,他走到雅立的辦公桌前,看著那張甜蜜的合照,不解雅立的反應為何如此。
難道她還在意著他?還是她根本還愛著他,只是嘴裡不承認?
想起她見楊文濤以後種種奇怪的反應,似乎都印證了這個可能。
把那面圓鏡放回雅立的桌上,走回自己的座位,打開卷宗,雖然很想看清楚請購單上的金額,可他眼睛盯在那張紙上,腦袋一片空白,覺得空氣沉悶得快教人發狂。
最後,他扔下筆,拿起西裝外套,走出辦公室。
到停車場取了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在街上漫無目的逛了幾圈,等他意識到自己把車開到哪裡的時候,他聳聳肩,走進林文棟的院子裡。
老人依然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桌上仍是一盤擺好棋子的棋盤,他面無表情的抬頭望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了下去。
齊天不發一語,在林文棟對面坐了下來。
「老伯,我上山跟您挑戰來了。」齊天說。
林文棟對他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要他先下。
齊天走起中炮,攻勢又急又快。
不到五步,林文棟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說:「你不用下了。」
「為什麼
「心急則亂,亂則無譜,你,輸定了,走吧。」說完,林文棟自顧自的拿起茶杯,慢慢啜飲著。
齊天望著老人冷漠的臉,訝然無語,轉身走出客廳。
他必須承認,此刻他心裡的確是千頭萬緒一團亂。
剛剛不過是輸掉一盤棋,下次呢?下次他會不會輸掉雅立?
這念頭讓他打了個寒顫。
光想像就夠讓人難受了,他怎能讓它變成事實?不,他得冷靜!他不僅要贏回雅立,也要讓林文棟改變主意。看來,他得找個地方好好想想。
第九章
雅立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忽然間情緒崩潰。
她不僅要壓抑對齊天日漸深濃的感情,嚴守自己只當一年特助,期滿要全身而退的決定,一顆心已感到萬分疲憊,偏偏過去的事還如鬼魅般緊緊跟隨。
這是不是也算是一種提醒?
提醒她不要再重蹈覆轍,因為愛得深勢必也會傷得重。
洗手間陸續有人進來,她轉身抽了一張拭手紙,慢條斯理的擦乾自己的手,藏好自己的心事,接著挺起肩膀走回辦公室。
齊天不在座位上,見他久久沒回來,她起身問秘書,「總經理出去了嗎?」
「是,但沒交代去處。」秘書回道。
雅立撥了手機給齊天,電話很快就通了。
「總經理,你現在人在哪裡?」雅立問。
「桃園。」齊天答。
因為車子快沒油了,他正留意著路邊有沒有加油站,結果才講完,手機便像湊熱鬧般也跟著沒電,但他並沒把車充放車上。
他心想,反正就要直接回台北了,所以也就沒再試著聯絡雅立。
而在辦公室的雅立整理好報表後,發現再半個小時就要下班,卻仍聯絡不到齊天,撥打桃園林桑家的電話又沒人接聽,她不放心,決定親自跑一趟。
她把自己的紅色minicooper開進林桑的院子,只見他一個人在客廳裡看書。
「林桑,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我們齊總經理來過嗎?」她客氣的問著。
林桑打了個哈欠,換個姿勢繼續看他的書。
雅立確定他聽到她的問話了,他是故意不理她的。
齊天是個沒事做就坐不住的人,他來過也好,沒來過也罷。總之,應該是不在這裡。
「林桑,對不起,打擾了。」她很有禮貌的對他點頭,走出客廳。
走出門口,她很自然的轉頭看看籠子裡的鸚鵡,見它又無精打采的縮在一旁,裝水的容器又只剩三分之一,她想都沒想就動手幫它換水添飼料。
走到車子前,見幾株茶花冒了些芽苞,她又回頭,拿起水管澆起了水,通通澆過後,這才放心的收起水管,走向車子。
「喂!」林文棟喊住她。
雅立緩緩回過頭,望著站在簷下一臉不悅的林文棟。
「是!林桑還有事嗎?」
「未經我的同意,你喂鳥又澆花,會不會太多事丫點?」
「會嗎?我倒是沒聽到花和鸚鵡的抱怨。」
「哼!你們這些人,來我這裡獻慇勤,還不就是要我答應不把土地轉賣給大業百貨。」
雅立揚眉。「很遺憾,我們顯然並沒有成功取悅您。我不過就是順手給些水,就當是……對當初種下這花和養這隻鳥的那個人表示些許心意吧。」
「那人,已經死了。」林文棟的語氣冰冷不帶感情。
聞言,雅立噤聲,因為難過。原來他還有喪妻之痛。
這花和鳥鐵定不會是林桑種的和養的,否則他不會任他們這樣,對他們置之不理。
「被拋下的也就只能自生自滅了。」老人倚著牆,望著枯萎的茶花說道。
雅立回頭瞪著他,「那您不是太自私了,您沒有想過她看到眼前這景象,心裡會有多難過?」
「她看不到了,她狠心把我拋下,留下那不肖兒子來忤逆我。」
雅立蹲下來,摸摸茶花的枝條。
「我相信她一定在這附近,默默守候這一切,不然,這種品系的茶花很難照顧的,可它竟然還活著。」她說。
老人用種奇異的眼神望著她。「那株茶花是她生日時我買來送她的。」
一林桑的表情讓雅立動容。
「晚了,有點涼,林桑您還是進屋吧。我下山了。」雅立向他告辭。
林文棟還是沒理她,只不發一語的望著茶花。
她將車開出院子,放慢車速,轉頭等著,直到看到屋裡燈亮了,她才安心的踩下油門回台北去。
夜裡的台北,燈海一片,有種不易靠近的華麗。
她還是比較習慣她一向熟悉的冷清。
撇下對公事的牽掛,她還是……早點回去抱莎拉吧。
在路上,她打齊天的手機,仍是沒有接通。
對於他的失聯,她也一籌莫展。
齊天突然很想游泳,他把車開到一家會員制的高級休閒中心。手機就扔在車上。
他向服務人員要了杯淡酒,坐在大廳裡聽了一會兒音樂。
然後起身準備走進更衣室。
沒想到竟在通道口遇到楊文濤,他正摟著一個女人,很親密地從電梯走出來。
楊文濤見到他先是一愣,隨即換上笑臉迎上來。
「嗨!齊總,一個人來?」
「嗯。」齊天冷淡的應了一聲,越過他們離去。
楊文濤忽然伸手擋住他的去路,齊天不悅的望著他。
楊文濤低聲對女伴說了幾句話,那女人便先行離去。
楊文濤對皺著眉的齊天說:「齊總,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齊天深吸口氣。從這人出現,他就陷入一種「混亂」的狀態,正想一個人靜靜,他又冒失的跑來搭訕,真是讓人煩不勝煩
他坐回原本靠窗的座位,不耐煩的望著他對面的楊文濤,「說吧。」
「桃園那塊地,齊總不知考慮得怎樣?」
「我們會爭取到底。」
「與其訴訟浪費大家的時間,我們何下找個折衷的辦法。
比如說換地,由我來說服林老先生將北面那塊地賣給華福,取代東側這塊地,還請齊總成全。」
「我這人一向不做太麻煩的事,訴訟就訴訟吧,我不在乎。」
可楊文濤在乎。大業老董已警告過他,這件享沒擺平,他就得離開大業百貨,那無異是斷了他的金脈和人脈。他那間小律師事務所,哪裡能應付他的龐大開銷!
所以,他拼了命也得替大業拿到林文棟那塊地。
「就算訴訟,華福也不一定會贏。」楊文濤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他那副嘴臉教齊天看了就有氣。
「我聽說,你和雅立同一年考上律師?當年她排名第二名,你第十六名,而你這十六名有一半還是她幫你念的?她現在可是我的特助,你真那麼有把握,你能幫打大業打贏這官司?」
楊文濤臉色丕變。
他怎會知道這件事?!除非是楊雅立告訴他。
那賤女人,競連這種事都告訴他!
枉費自己還用盡心思,努力地想挽回她。
這該死、不知好歹的女人!
楊文濤冷笑,「難得你將楊雅立當作寶,她不過是我穿過的破鞋,承你不棄給回收了,說起來我還真該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