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吃人嘴軟,他也不好意思做得太過火,只好在她又睡昏地朝他倒來時,一個輕巧地挪移,讓她的小腦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休息。
梁靖菱發出一個近乎滿足的歎息,好喜歡竄入鼻間的味道,直覺地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沈了。
耿柏胤搖搖頭,看著她傻傻的睡相,覺得好笑極了,卻又覺得心底某一處,被填得滿滿的。
「傻瓜。」他帶著笑意開口,罵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在剛才的瞬間,他竟然有種……就這樣子過一輩子也不錯的奇怪想法。
開玩笑,他是個熱愛自由的人,怎麼會甘心被一個女人綁一輩子?他不信任承諾,不信任愛情,更不信任婚姻,什麼事都是能被背叛的,只有自己才是一輩子的朋友。
他不可能才從母親的天羅地網逃出來後,又自己跳到萬丈深淵去。
他想,他是喜歡靖菱的,因為她的天真、她的活潑、她的可愛,因為她讓他好快樂,但就僅止於此了。
沒人能讓他改變信念、改變想法,他人生的第一準則,叫做「自由」。
日子過得好愉快,梁靖菱幾乎完全沒有自覺,這只是一場戲。
自從上次發現他願意讓她枕在大腿上睡著開始,她就毫不客氣起來,可以靠著他的地方,她就不靠自己的力氣站著,可以躺在他身上的時候,她也完全不浪費。當然,偶爾會有擦槍走火的時候,他的唇會「不小心」碰到她,然後兩人「不小心」吻了個天昏地暗。
梁靖菱不想太大驚小怪,不就是幾個吻嘛,她又不是沒被他親過,更何況她很喜歡他的吻,非常非常喜歡。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梁靖菱知道他雖然喜歡她,但是還不到……「那種喜歡」的程度,更別說是要兩人相守一生。
她想,應該是上輩子自己的背叛,讓他心裡有了陰影,所以不肯輕言結婚,這更讓她有了某種心理準備,就算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她也要改變他的想法。這一天,梁靖菱照例在攤上叫喊著。
「來來來,小姐來看看喔,美麗的銀飾……你、你怎麼來了?」招呼的話卡在嘴邊,梁靖菱訝異地看著已經許久不見的李強峰。
「給妳吃。」李強峰臉上有著不自然的笑容,他將手裡剛買的皮蛋瘦肉粥遞給她。
「我正好餓得慌,謝謝,你這邊坐。」梁靖菱看了他一眼,笑笑地接下。今天耿柏胤大概是忙著公事,到現在還沒看到人,她餓到頭昏眼花,為了補充體力,她毫不客氣地開始吃起來。
她一邊吃,一邊還不忘關心李強峰的近況,完全沒有隔日仇。
其實仔細想想,她還是覺得挺窩心的,畢竟他還記得她愛吃的東西。
兩人開心地閒聊著,畢竟曾經相戀相屬,在卸下芥蒂後,談話投機,聊得很愉快。
「快說吧,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別騙我說只是送晚餐,我現在沒那麼好騙了喔!」梁靖菱開玩笑地說,對李強峰笑瞇了眼。
李強峰搔搔頭,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銀飾,才遞出去,梁靖菱的臉色就變了。「妳送我的項煉,還給妳。」李強峰見她遲疑,直接把她的手拉過來,將項煉放進她掌心裡。
「這是?」梁靖菱不解。
「雅倩愛吃醋,不喜歡我留著妳的東西,本來想直接去了,卻又覺得對不起妳曾經的付出,所以我決定拿回來還妳。」李強峰不諱言,梁靖菱真的是對他最好的女孩,只可惜他要的不只是愛情,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例如物質生活與享受。
聽明白他的解釋,梁靖菱反倒是露出了笑容,還以為他又要說什麼傷人的話。盯著掌心裡的銀飾,那是她與李強峰的過去,握在掌心裡,冰冰涼涼的,已勾不起任何漣漪,甚至感覺不到任何傷痛。
她知道,她的傷都已被耿柏胤撫去,從今往後,她的生命裡就只剩下耿柏胤。「謝謝你拿回來給我,也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很幸福。」她衷心祝福著。
李強峰點點頭,站起身,知道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習慣性地,最後一次揉了揉她的發,然後揮手道再見。
梁靖菱笑了笑,唇邊有著欣慰的笑容,揮手告別了她的初戀。
不遠處,耿柏胤思考著剛才看到的畫面,胸口不停浮現怪異的滋味。
他無法壓下那五味雜陳的感受,無法忘記她臉上為李強峰展現的笑容,無法忘記他的手停在她發上時的溫柔,李強蜂甚至送禮物給她。
他悶不吭聲,眉頭深鎖,想讓那不舒服的感覺消失,卻又無能為力。
靖菱……還在乎著李強峰嗎?他胸口有股無以名狀的情緒在發酵,說不出是什麼,卻酸澀得讓他無法忍受。他幾個大步快速地走到她身後,冷冷冒出一句。「妳知道妳和我的合約,必須撐到我媽完全放棄對我的逼婚嗎?」
梁靖菱訝異地回眸,驚詫於他臉色的深沈。
「我知道啊,怎麼了?」
「知道的話,妳就不該跟李強峰有所牽扯,如果我媽看到了,她會怎麼想?」耿柏胤繃著臉,將所有的情緒歸咎在莫須有的事情上。
「喔,你是說強峰嗎?他只不過是……」梁靖菱笑了笑,知道他誤會了,開口要解釋,但是顯然耿柏胤並不想聽。
一股醋意翻湧,他突然爆出一句,口氣極為惡劣。
「他叫『李強峰』!」為什麼她就是改不掉那親暱的叫法?「你怎麼了?」梁靖菱肩一顫,瑟縮了一下。「突然變得這麼凶?」
耿柏胤聞言只是更火,以為她在轉移話題。
「我們倆的合約還在,妳不准離開,不准走!聽到了沒有?!」耿柏胤激動地握緊她手臂。
他看到她的笑容,看到他們的互動,他不安地認為,她是不是想離開他了?梁靖菱愣了下,知道了他的耽憂,知道他下意識裡以為她又要背叛他了。想也不想的,她主動伸手緊緊攬住他的頸項,偎進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裡,一如這些日子來的親暱,不由自主說出心裡的話。
「我不走,我不會走,這一輩子,我都會留在你的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再也不會。」梁靖菱真心承諾,曾經的稱謂脫口而出。「我的夫君……」幾句話叫耿柏胤全身一顫,更別說是那聲「夫君」,教他頓時毛骨悚然,一下子像被拉進時光的隧道,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啞口無言。
「我知道上輩子我做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離開你,但我想請你聽我的解釋,那時我真的以為嫁給人當小妾,就有錢請郎中來醫好你的病,我萬萬沒想到,你等不及我的解釋,竟然一口氣喘不過來就……」梁靖菱再也說不下去,對著他說起這些日子以來,逐漸拼湊出來的記憶,淚水不禁滾滾而下。
慢慢地,耿柏胤推開了她,動也不動地瞪著她,耳裡聽著她一句又一句的自責與解釋。
為什麼……在剎那間,她講的事情都有了畫面….不可能!她說的不可能是真的,她笨得可以被算命師耍著玩,但他不會!他不停地告訴自己,瞳孔收縮著。
只是……為何他突然感受那被遺棄的憤恨,甚至彷彿看到她身穿嫁衣,坐上花轎時的美麗,甚至還能感覺一口反胃嘔出來的血腥。
他與她對視著,耿柏胤額上的青筋浮現,恨恨地瞪視著她。
「妳在說什麼鬼話?」他下意識地排斥去相信那些,咬牙咆哮。
「我說的是真的,你就是我上輩子的夫君,我真的很對不起你。」梁靖菱滿臉淚痕,嗚咽地道歉。
她的表情破碎,聲音低柔,但耿柏胤卻覺得他被人當頭劈了一刀。
他從不相信這些荒謬的事,更別提什麼怪力亂神、上輩子、這輩子的鬼話,只是那種胸口突然浮現的痛苦太明顯,甚至連憤恨的情緒都像是刻入骨血,讓他無法否認。
「按照妳的說法,妳上輩子背叛過我?」他雙眼冒火,箝制她的手臂。
「對不起,不過,我、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會陪著你一輩子。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梁靖菱垂淚爭辯,無法替上輩子開脫,她能保證的是她這一輩子。聽著她的解釋,耿柏胤的胸口浮現某種說不出的恐慌與憤怒。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好了!就算那一切不是他產生的幻覺好了!
那只代表一件事,她就是上輩子背叛了他的女人!
頓時間,所有的愛與恨全浮了出來,下一秒,憤怒戰勝了一切。
「別再說那些鬼話,我不信!妳別以為杜撰了這些故事,我就會讓妳留在我的身邊?!妳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妳?!」耿柏胤失控地大吼。「什麼是一輩子?什麼是愛?都是一些廢話!」
梁靖菱搖頭,想辯解卻說不出話。
「妳跟羅天妮一樣,都只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只要有錢,誰都可以嫁!」耿柏胤思緒一片混亂,愛恨交纏成密密麻麻的網將他牢牢困住。「是不是我對妳太好,讓妳忘了那紙合約,讓妳癡心妄想地以為自己可以留在我身邊一輩子?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