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眼神逐漸哀傷,但低下頭的趙浩廷沒看見。
「你從不覺得有一天你可能會喜歡我?」
「我喜歡你啊。」
「那是友情和親情合一的喜歡。」
他噙起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麼,我只知道我對目前的狀況很滿意,這是我想要的。」
「那你不怕有一天我會愛上你?」
「家人之間的愛也是愛啊。」
「我的意思是愛情的『愛』。」
趙浩廷並不驚訝她的問題。他們向來有話就說。
「我還是要說,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況,不想有任何改變。」
於是,她知道趙浩廷的答案了,只要四個字,就能簡單解釋清楚--
她失戀了。
沒錯,就是這樣,也沒什麼好多想的,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隱藏起自己愈來愈難以控制的心動之時,如何維持趙浩廷想要的友情?
該怎麼辦?
第7章(1)
那晚在高鐵上的剖白,雖然讓人傷心,也不是好結局,但至少把她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躁動給壓下來,壓下來的意思不是消失,只是不會像之前那樣煩亂得讓她手足無措。
很奇妙的,她頭一次知道原來沒有期待,就不會覺得有機會,心情反而坦然。
只是這一次也讓她對感情不再有期待,第一次有心動的對象,戀情就立刻無疾而終,的確不是美好的經驗,不但如此,還要忍著一肚子的惆悵,繼續和他當好朋友,有苦往肚裡吞--
「我瞭解、我瞭解,就好像明明知道上等牛肉就在眼前,光想像滋味就覺得超級美好,只可惜自己廚藝不佳,再怎麼好的食材統統只有一種料理方法,於是,好好的牛肉只能謝謝再聯絡……唉,煩死了,管他的,我們還有餐廳的牛排可以選擇!」
這是可嘉的比喻。那天她們跑去那家懷舊牛排館用餐,所以她拿牛肉做形容。
至於可嘉和國震呢,聽說國震近期要結婚的那一天,可嘉又拉她去喝酒解悶,但可嘉就是可嘉,沒什麼痛苦可以讓她崩潰第二丙。雖然國震要結婚真的讓她萬念俱灰,但也只能自我療傷,不然能怎麼辦?
她說:「失戀是成長的開始」,也恭喜她有這樣的經驗。要知道女人不是每天都能找到看對眼的對象,所以她說就算是失戀,也值得慶賀!
她為藉酒澆愁找了個無懈可擊的好理由。
這次喝酒有報備,只是還是讓趙浩廷不太開心--
「你同學的失戀期也太長了吧?」
巧巧很無言,如果她的真命天子都沒出現,她的失戀期可能是一輩子。
「女人總是有些女人的心情需要跟朋友傾訴,你不懂啦!」
他雖然不懂女人在想什麼,傾訴一定要到酒吧才行嗎?是不知道那種場合有多複雜嗎?最後他還是像個雞婆的大嬸跑到酒吧接巧巧回家,理由可冠冕堂皇了--
「她喝酒就會沒精神想睡覺,你應該知道吧?」
可嘉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場給他一記回馬槍。「我不用知道,你也不用這麼留意,該記在心裡的是巧巧未來的男朋友!」
可惜,她面對的是趙大律師。「巧巧未來的男朋友是誰?假設一個還沒出現的人是浪費時間,買單走人!」
可嘉氣炸了,第二天抱著電話抗議。「巧巧,你說說看趙浩廷那是什麼態度?!傲慢又沒禮貌!快,你去給我交男朋友!那個楊檢察官你不用考慮了,就接受他吧!不能讓趙浩廷看扁你,他不要愛,還有其他人會給你愛!」
可嘉想太多了,她真的沒打算談感情,和楊煥清聊天、吃飯也只是同事之間的聚會。
這天,楊煥清突然到家裡拜訪,讓安家頓時雞飛狗跳。原本說好,趙家婆婆們去禮佛,所以今天是兩家的媽媽加兒女一塊兒去北投走走,這下可好了,安家人臨出門前,居然有訪客上門!
「剛好經過這附近,就過來拜訪伯父、伯母,有打擾到您嗎?」
安父正想回「有打擾」,沒約來訪禮貌欠周全,卻立刻讓安母阻止。
「不打擾,常常聽巧巧提到你的事,也算認識了。」
送茶上桌的巧巧嚇了跳。媽說謊不會臉紅喔?她哪有提到楊煥清幾次?不要說得好像閒瑕之餘她都在討論他……
「如果巧巧常和您提到我的事,那我們就算熟悉了,伯母,請叫我煥清吧。」
啊,他果然誤會了,整個人像開屏的孔雀一樣開心。
「呵,好。那煥清,歡迎你啊,我們剛巧要出去,你再晚一步,我們就出門了。」
「那真的是打擾了,要不然我先離開,改天再來拜訪。」
安父正要說「好」,又讓妻子打住。
「沒關係,你坐,朋友會過來接我們,應該還有一陣子。」
巧巧完全不明白媽媽在想什麼?趙浩廷向來準時,約十點,絕對一分鐘也不差,現在距離十點不到分鐘?媽媽為何不讓楊煥清離開?
這時,大門鈴聲響起,宣告趙家人到了。
她起身要去開門,又讓媽媽阻止。安母微笑地說:「巧巧,你陪煥清,我去開門就好。」
媽在想什麼?巧巧看著媽媽的背影,嚇出一身冷汗。媽媽的個性是這樣,沒事時溫柔賢淑,但把她惹毛了,就像放出囚禁的母獅子,兇猛得很,沒人阻擋得了。
安父一臉擔心,像是察覺妻子的打算。
趙浩廷和趙夫人一同走進客廳,氣氛霎時變得詭異。趙夫人一臉不甘心,但趙浩廷倒是毫無表情。在大門口時,安母就把楊煥清來這的事告訴他們,也禮貌地問過他們是要在車上稍等,還是進門坐坐?
他毫不考慮地直接下車,趙夫人也跟在後頭。
搞什麼?之前讓大法官來跟老公、兒子說情,就讓她很緊張了,現在居然直接登門拜託?萬一巧巧真的被追走怎麼辦?
趙浩廷主動打招呼。「楊檢,又見面了。」
楊煥清站起身。「夫人好。趙律師,我們又見面了。」
兩個人像「老友」一樣地握手又拍肩。
「沒想到還會在巧巧家看到你。」
「剛好經過,就過來打個招呼。」
「楊檢真是多禮。」
「哪裡的話。」
這些客套話看在兩家媽媽的眼裡,心情卻各是不同。趙夫人的緊張可以理解,雖然自己笨兒子不受教,但她還是把巧巧當成兒媳婦看待,並未放棄希望。
但安母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和女兒之間沒有秘密,知道巧巧喜歡浩廷,也知道高鐵剖白之旅,他不是感動浩廷對女兒的照顧和呵護,是埋怨他為何要阻擋女兒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
他雖然不是真的阻擋,但兩人密切互動,天天見面,要讓巧巧如何由迷戀他的情網裡走出來,尋找真正的幸福?他不要愛情,不代表巧巧就不能擁有愛情啊……
楊檢察官突然來訪,倒是給了她一個想法。趙浩廷是應該明白,巧巧也到適婚年紀了,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做打算。
「呵,原來浩廷和煥清認識啊?」安母親切地問。
趙夫人瞪大眼。「煥清」?!這,會不會太親密了點?
「美香?」美香是安母的名字。
安母拉著好友的手。「薇妮,來得正好,大家坐,巧巧倒茶。」
被拉著手的趙夫人心裡有股濃濃的不安,不是要去北投嗎?「美香,不用倒茶,別忙了,我們去北投泡茶倒是真的……」
「不急、不急,要請你幫個忙呢。」
所有人只好入座,送完茶水的巧巧習慣性地坐在趙浩廷身旁。
她一顆心忐忑不安。
趙浩廷取笑她,湊近她耳邊。「你怕被賣掉?」
巧巧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說句任性的話,還不是因為他,她才會陷入這種尷尬情境?
安母說話了。「今天真是好日子,大家聚在一塊兒,既然大家都認識煥清,那他就不用再自我介紹了。」
她的眼神掃過前方正襟危坐的女兒,和女兒身邊神情輕鬆自在的趙浩王,目光一黯,對於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更為堅定。
「首兒,我必須請問煥清幾口問題,你喜歡巧巧嗎?」
在座的人只有趙夫人被嚇到,兩個檢察官、一個律師加上一個退休的校長,反而處變不驚。
巧巧沮喪地低頭。媽媽會問這個問題,她一點也不訝異。
「我喜歡巧巧,也正在追求她,或許我的誠意巧巧還沒感受到,我還要努力。」
安母很滿意這個答案。
趙夫人快無法接受。「美香,這件事一定要這個時候討論嗎?巧巧要不要接受他的追求,巧巧自己知道……」
安母瞭解好友的錯愕,趙夫人喜歡巧巧,也愛護巧巧,但年輕人之間沒有緣分,又能如何?
「薇妮,你瞭解巧巧的,她對感情的事一向是粗線條,如果沒有我們在後面推一把,別說煥清沒機會了,我等到頭髮白了也等不到女兒嫁人生子的一天。」
趙夫人整個慌了,她無助地看著兒子,又無助地看著巧巧,再無助地看美香。「但是……但是……唉喲……」不要搶她的兒媳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