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後,又見他毫無目的在屋內徘徊了一晌,接著他將雙臂僵直地往窗架上一撐,冷著一張臉,凝望著窗外的夜色,兀自沉思了起來……
白薇妮深思地審視著父親,如果她不是深知父親的性情,她絕對會相信他對家裡的那個女人真的完全一點興趣也沒有!
尤其在稍早,當那一頭大熊打扮得像個淑女,腳步輕盈的自他們面前道過一聲晚安,轉身赴會的當兒,他的目光便沒離開過大熊身上一秒鐘,這讓在一旁的她用聞的,都可以聞出空氣中的不自在味道。
「您在擔心她嗎?」白薇妮假裝不經易地問起:「那個在五分鐘前,把自己打扮得像只花蝴蝶的熊?」
白盛元沒想到小丫頭會這麼單刀直入的問他?
「胡說,我並沒有擔心金小姐。」他極力否認。
冷不防,她淡淡反將了他一軍:「我提起金管家了嗎?」
好一段時間,他無法反駁一句話,只能無語地瞪著那個鬼靈精,而小丫頭彷若無視於他的瞪視,仍是一臉閒適地享受飯後閱讀的樂趣。
從他方向看去,小丫頭側面輪廓已經有她母親當年的風韻,如今的她已然成長,再也不是那個剛剛失去母親,只懂得窩在他懷中哭鬧的小娃娃。
才十三歲,她卻比他期待中還要堅強、獨立,面對他刻意的冷漠與疏遠時,也從沒想過要離棄他這個從來就不懂得付出,也未曾盡過責的父親。
若不是金文琳,那個好管閒事的小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將薇妮在日常生活中的一顰一笑記錄下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眼中的小娃娃,已然成長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對不起,我今天沒能來得及參加你的音樂演奏會。」他頓了一下又說,臉上有著愧疚,允諾道:「我保證,下一回我一定準時出席。」
白薇妮心中一跳,猛然抬眸仰視眼前的父親,不敢相信他會對她說出這些話來!
「我知道我從來就不是個好父親。」他煩躁地抓抓頭髮,設法用最輕鬆的語氣,並努力尋找他想說的話。
「因為我內心的怨恨,讓我蒙蔽了雙眼也蒙蔽了內心,讓我吝嗇於對你付出父愛。」
說到這裡,他長歎了一口氣,眼睛凝視著女兒,其中參雜著無奈與悔恨!「我很抱歉,我不該把對你母親的怨恨遷怒於你,你並沒有錯……」
當他說到這裡,白薇妮深深倒抽了一口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直到她胸口傳來一陣悶痛,她才深深吐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其實一直屏住了呼吸。
就算她再會幻想,也編不出這樣令人心悸的情節,她的父親……在對她道歉?
「其實有好幾次……您幾乎成功了。」嘴角輕揚著一絲苦澀的笑意,她緩緩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父親』,「幾乎成功扮演好一個父親的角色。」
只可惜,她那早逝的母親帶給這個男人的傷害太深、太重,足以掩蓋去他對她僅存的一絲父女之情。
「你都知道了……是嗎?」自從她在三年前,忽然改口喚他為父親,而不再是親親熱熱地喊他一聲爸爸時,他便開始懷疑,她極可能已經知道自己並非是他親生女兒了。
「是。」她點點頭,鬆口坦承:「我都知道了。」
「怎麼發現的?」他表情嚴肅地問。
「是一份單純的學校例行健康報告。」她笑著說,眸眶卻已泛紅,「我想同是A型血型的夫妻,應該是生不出B型血型的孩子。」
那一年,當她得知事實的真相以後,那種既無助又怨恨的痛苦,一開始確實令她難以承受,但也令她恍然大悟,原來父親對她長年來的冷漠,全都是其來有自!
原來命運在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替她標上一個殘酷的記號,讓她必須背負著母親的不貞之罪,再也無法得到父親的一絲寵愛。
「我知道,就算我再怎麼裝傻、再怎麼忽視,永遠也無法否認我與您之間確實沒有血緣之親。」從一出生,她身上就留著令他難堪的血液,而她長相又該死像極了他那只因為不甘寂寞,便背叛了婚姻、背叛了丈夫,與小叔暗偷款曲的妻子。
只見她聲音微顫,雙眼也被眼淚刺得發痛,卻還是一字一句,述說著那長久以來,橫亙在父女之間,那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從一開始,您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早在我母親嫁給您之前,她就已經懷有了我,明明知道我不是您的孩子,您卻還是答應娶了她……」
「夠了,不要再說了!」
聽到她滿懷著痛苦與悲愴的嗓音,白盛元不禁苦澀地合上了眼睛,冷冷地打斷她,不願見到她再將上一代父母之間的恩怨統統加諸在自己身上。
但她卻執意將這一段傷口,重新赤裸裸地攤在兩人面前……
「也許……我們都應該恢復原來真實的身份了。」這個提議,同時刺痛了兩顆心,她仍堅持說完。
「與其日漸加深彼此之間的嫌隙,何不在還沒開始怨恨之前,讓我們早一天結束這樣尷尬的父女關係,大伯?」
「笨蛋,叫我爸爸!」強止住如刀割般的心痛,他逼迫自己拿出父親的最後一絲威嚴,怒瞪著眼前這樣目無尊長的壞丫頭。
「是誰允許你可以對我說出這樣忤逆的話?我不記得我有這樣教過你,你這個總是自以為是的臭小鬼!」
語落,他大歎一聲,急切的走向女兒,憐惜地將她攬擁入懷,心疼萬分地擁抱著她,一如她嬰孩時期,讓她小小的身子伏在他懷中嚎啕大哭。
「聽著,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他心痛的擁抱她,彎著身子,下巴抵在女兒柔軟的發上,滿是悔不當初的說:「儘管我確實怨恨過你的母親,但當你的名字被寫在我的戶籍子女欄上時,我便已經認定,不管你身上流著誰的血液,你是我白盛元的女兒,這一點無庸置疑。」
父親的一席剖白,讓白薇妮心裡頓時覺得溫暖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還可以再度擁有父愛。
她揚眸梭巡著父親的臉龐,感覺他慈愛的目光在她臉上的凝注,以往父女之間的那一層無形的薄冰,也在在這一刻,全數都消弭了……
但,她還是有個疑問。
「既然如此,為什麼您總是對我如此冷漠?您甚至從來不參加我任何一場鋼琴演奏會……」
「只有幾次是意外。」這個愛記恨的小鬼!「你知道要養活一個難搞的小孩必須花費多少人力、物力嗎?還有,我不努力多賺點錢,你這個不知感激的臭丫頭,有辦法像這樣平平安安地長大,然後站在這裡跟我頂嘴嗎?」
一邊抱怨,他一邊把口袋裡的手機遞給她,當她看著他手機裡的桌布,正是她今日在台上彈著鋼琴的側臉時,他還不忘糗了她一句!
「聽說你在演奏的時候,不但心不在焉,還東張西望的?」他問,並瞇起眼瞪她:「你知道為了培養你成為一位出色的鋼琴家,我拜託了多少名師來教導你嗎?」
知道自己從來就沒有被父親所遺棄,儘管此時面對父親像是法官在審問犯人似的嚴肅表情,她仍是開懷地笑了!
熱淚盈眶的回應父親的責備:「您等著看吧,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成為出色的鋼琴家……爸爸。」
不過,在她成為一名出色的鋼琴家之前,她另一個首要任務是……替她那可憐的爸爸,再度找回幸福。
第9章(1)
就像是劉姥姥逛大觀園,頭一回參加聯誼派對的金文琳,對於眼前燈火輝煌、氣派豪華的一切,感到咋舌不已!
首先,是派對外車水馬龍的盛況,待苦等了半個小時,終於順利踏進派對現場之後,她接著又被眼前這一片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上千坪豪宅所震懾!
「這是辦聯誼會,還是開轟趴啊?」場子也搞得太大了吧?
「所以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這是一場『頂級』的單身聯誼派對啊?」
睨了一眼沒見識的好友,柳美蘭千叮嚀、萬囑咐的又道:「你千萬記住了,一定好好把握今晚,為自己物色個絕世好男人吧!」
「我盡量。」金文琳意興闌珊的輕應了句。
「什麼盡量?」這傢伙,今天怎麼連一點戰鬥力都沒有啊?「是一定、肯定以及確定!」
為了好友的終身幸福,柳美蘭不忘再三耳提面命一番:「別忘了,今天你眼中看見的可都是社會中的精英,頂級中的頂級人選!你今晚的任務,就是想辦法把自己推銷出去,懂了嗎?」
「喂,你這話說得未免也太露骨了吧?」還把自己推銷出去咧!那她是要租借還是買斷啊?
「總而言之,今天你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若真的不行,我會好好替你物色個好對象的。」
這個女人,怎麼越說越像個拉皮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