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個人濃情密意,他也識趣的帶著帶著丫鬟退了出去。
人一走,阮世君也不再端著架子,直接倚進劉昌裔的懷裡,「想想也是怪嚇人,妾身實在慶幸大人無事。」她露出驚魂未定的神情,「府裡可未曾聽聞有蛇傷人之事。」
「春口時分,冬眠出洞,蛇類四處爬行難免,」劉昌裔摟著她,三言兩語就略過此事,「只是這蛇看來似乎不少,你這些日子小心些,別讓自己也傷了。」
見劉昌裔沒有懷疑到自己頭上,阮世君徹底安心,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頭,「謝大人厚愛,今日見大人腳傷已好,實在萬幸。」
劉昌裔的嘴角一揚,低頭看著她一雙勾人的媚眼,「是啊!只是這腳實在該一輩子不好才是。」
阮世君眼底閃過驚訝,「大人怎麼說這等喪氣話?」
「時不我與。」他拉開她的手,有些失落的重重歎了口氣,「這上官兌硬要我死,節帥又病得糊塗,眼中只有他。看來我已經無路可走,只能拋棄這一切榮華,才能求個全身而退。」
阮世君初聽聞有些懵了。阮世君兒時家境不好被賣入青樓,嬤嬤見她長得好又聰慧,特別用心對待,年齡漸漸大了,自傲自己的花容月貌,性子不免驕縱,縱使身在娼門,但她天生絕色,詩詞歌舞無一不精,不信自己沒有榮華富貴命,所以想盡一切辦法要替自己爭得一個位置。
最後讓她遇上了蒼州刺史,雖說已年過半百,但至少手握權勢又腰纏萬貫,跟了他之後必能從此脫離青樓,一生吃穿不愁又有下人婢女使喚,她於是找機會勾得蒼州刺史替她贖了身。
蒼州刺史本就好漁色,後院的女人不少,但比起她在青樓的經歷,那些端了個架子的官家女人自然不是對手,她的狐媚獨佔刺史的寵愛,說一不二,走到哪裡人人都把她當成正主兒,只是好日子沒過多久,刺史卻因一個通敵罪名被押入大牢。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婦,知道這條罪名弄到最後可是滿門抄斬,所以在一家子正想盡一切辦法要將刺史從牢裡救出時,她已經找到退路,夜半求見受曲環命令前來蒼州抄家的劉昌裔,自薦枕席。
最後果然讓他對她起了憐惜之心,縱使背負霸佔他人婦的罪名也要將她留下。原以為老天厚愛,讓她再得機會,劉昌裔深受曲環重用,若是曲環一死,任劉昌裔留後,往後他還有可能成了節度使,手握一方霸權,沒想到才沒多久,他竟失志到想要放棄榮華富貴。
阮世君壓下心急,露出嬌柔的笑,偎進了劉昌裔的懷裡,「憑大人的才情,定能化險為夷。」
「罷了!」劉昌裔伸手將阮世君擁入懷裡,「我也不求富貴榮華,只要君兒相伴。你我兩人在山野之間尋個茅屋,爺就當個山村野夫,你就為爺洗手做羹湯,做對神仙眷侶豈不美哉?」
阮膽君臉上雖然笑著,但心中著實一驚。退隱山林當個一無所有的鄉野村婦?!她不要,這不是她要的!
「這樣的日子極好。」她垂下自己言不由衷的眼,她對劉昌裔也不是沒有情感,畢竟他正值壯年,比起行將就木的刺史來說,他更值得她托付終身,只是再多情分也比不上她一心想要追求的富貴榮華。
「方纔蘇碩來報,說是上官將軍要見我一面,看來是想要看我這傷是真是假。」
提到上官兌,阮世君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這個人垂涎她的美色,她是知道的,或許劉昌裔當初會收了她,也有一部分是為了給上官兌添堵。
劉昌裔把阮世君的神情全都盡收眼底,雖然她依然嬌弱的窩在他懷裡,但眼底一閃而過的光芒沒逃過他的眼,「上官兌他現在可是節帥心目中最看重的大將,若節帥真有個萬一,這陳許一帶就是他的天下。以我之前與他的過節,只怕真到了那一日,我命不久矣。」他拍了拍自'd的腿,「我瞞著腿好的事,就是怕他再對我動殺意,現在看來是瞞不了他了。」
在阮世君眼裡,劉昌裔雖不爭強好勝,卻從不輕易言敗,而今承認自己敗下陣來,難道真到了山窮水盡之日?!這可不成,靠山倒了,她得趕緊再攀上另一棵大樹。
「爺就說身子不適,雙腿不良於行,設宴於劉府如何?」
劉昌裔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伸出手輕撫她的後背,「你可是有好法子?」
「趁著將軍過府,設宴款待,以大人的聰明才智,興許能想出化險為夷的好法子。」心思百轉,她將自己柔柔的貼進他的懷裡,「就算最後大人真有心求去,總也得先處理好府裡
的一干下人,他們忠心耿耿的替大人辦事多年,大人不好讓他們將來沒個依歸。」
劉昌裔撫著下巴,一副沉思的樣子。
阮世君知道劉昌裔向來心慈,自己用下人當借口肯定打動了他,實際上她不過是替自己爭取機會,讓上官兌能見上自己一面。
「設宴之事,就交給妾身。」阮世君柔聲哄道:「妾身一定讓賓主盡歡,保大人無事。」
劉昌裔讚賞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好!就聽你的!還是君兒懂事,一心為我,此生有你,我真是不枉此生。」
「妾身是大人的人,自然一心為大人。」
他嘴角帶笑,但笑意始終未達眼底。
聶隱娘這一覺睡得沉,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早守在一旁的小翠一見她有動靜,連忙拿著一旁早早備下的溫水,上前扶起了聶隱娘,
「小姐,先喝點水。」
聶隱娘頭還有點昏沉,喝了幾口水,這才有了點精神,「什麼時辰了?」
「午時快過了。」小翠說道:「小姐可要吃點東西。」
午時快過了?!聶隱娘怔忡的看著外頭一片亮晃晃,她許久未曾如此安穩的睡上一覺。
睡夢中溫暖的懷抱,縱使清醒依然記得清楚,但她倒希望自己能夠忘個乾淨。
「小姐?!」
聶隱娘收回視線,看著一臉擔憂的小翠,輕聲道:「我不餓。」
「小姐多少得要吃點東西。等會兒還得喝藥。」小翠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大人有交代,若小姐醒來得派人去說一聲。」
聶隱娘飛快的叫住她,「別去。」
小翠硬生生停下腳步。「小姐,昨夜大人可守了你一夜,大人幾乎都沒睡,就擔心小姐半夜發熱,身子不舒服。」
一個男人守著一個女人一夜,看顧昏睡的她,這應該代表對她也有一絲在乎,只是想到媚眼如絲的阮姨娘,想到自己的刺客身份,她命令自己不要一廂情願的去揣測。
見到聶隱娘輕皺起的眉心,小翠感覺心疼,只是她雖一心向著聶隱娘,但她始終沒忘記她真正的主子是劉昌裔。
「小姐,讓我去跟大人說一聲可好?」小翠有些可憐兮兮的看著聶隱娘,知道她家小姐心好,看不慣她受責罰,「大人掛心小姐,現在知道小姐醒來肯定也能放下心。」
看著小翠,聶隱娘拒絕的話始終吐不出來。
她現在很虛弱,縱使不想見他,也得他也不想才行,只要一日不離開這裡,她躲也躲不開他。
「去吧!」她低聲說道。
一得到聶隱娘首肯,小翠雙眼一亮,飛也似的去通報何鈞,請他轉達給劉昌裔知道。
聶隱娘的手撐著床柱,搖搖晃晃的起身,眼角餘光瞥見銅鏡裡自己蒼白的臉,如此嬌弱,看在眼裡,自己都覺得陌生。
她咬著牙,忍著腳痛和暈眩,硬是撐著一口氣走到了花廳,不願臥在床上讓劉昌裔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是,不過幾步路卻走得異常緩慢。
「看來那安神藥下得還不夠重,你竟還有力氣下床。」
聽到身後的聲音,她提著的一股氣差點潰散,幾乎跌坐在地。
劉昌裔的左手穩穩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往前一站,讓她整個人倚在自己的身上。
她抬起眼與他的視線接觸,昨夜他緊摟著自己的畫面闖進腦中,她別開眼,不去看他。
「用膳了嗎?」
她斂著眼,沒說話。
劉昌裔看向一旁的小翠。
小翠立刻回答,「小姐說她不餓。」
劉昌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何鈞在一旁見了,捏了把冷汗。覺得這小翠實在沒腦子,縱使主子不餓也得備好膳食才對,果然沒受過提點,不懂得規矩。
「今早爺交代了,要廚房用好些蔬果熬了高湯,現在只要去熱熱,下些麵條,清淡又美味,正適合姑娘。」他對她使了個眼色。
小翠立刻會意,「謝何總管。」不需第二句話,她連忙去廚房張羅。
「大人,小的也去瞧瞧。」何鈞行了個禮,退了出去,還不忘將門關上。
劉昌裔扶著她坐下,發現她的蒼白和虛弱,胸口湧起莫名的心疼,他向來樂於左右他人,卻不願思緒隨著另一人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