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楚天凡看到一旁花叢竄出一條蛇,正要喊人,注意到劉昌裔的手微舉,朝聶隱娘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一斂,立刻揚起聲音,「小心,大人!有蛇!」
原要離去的聶隱娘立刻回頭,看見一條青蛇出現在劉昌裔正要經過的小徑上,她不假思索地回過身,一劍直接將蛇殺了。
「身手挺例落的。」
聶隱娘抬起頭,看著劉昌裔坐在輪椅上,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她面無表情的收起劍,卻沒料到草叢裡竟然還有另一條蛇,她來不及閃避,腳踝被狠狠咬了一口。
她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反應,劉昌裔竟然從輪椅上一躍而起,單手捏住蛇頭,一把扯掉蛇,同時把她往後一拉。
聶隱娘被拉得踉蹌一下,直接撞進了他懷裡。
幾個侍衛連忙上前,發現後頭竟有個駭人的蛇窩,眾人便合力將蛇窩滅了。
無心去理週遭的混亂,聶隱娘推開他的懷抱,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劉昌裔站得直挺挺的雙腿。原就知他身材高大,今日一見果然——
「你的腳痊癒了?!」她的聲音很冷,沒有太多起伏。
「嗯。」他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扯破她的褲管,露出蛇的齒痕,他冷著眼解開自己的腰帶,用盡全力綁在傷口上方。
他才綁好,眼角看著銀光一閃,還來不及反應,就見聶隱娘從另一腳的綁腿中抽出匕首,朝腫起的傷口劃上一刀,不留情的就像劃開的不是自己的皮膚。
她的冷絕令他心驚了下。
她將匕首放到一旁,揮開他靠近的手,自顧自的動手擠著傷口,將毒血擠出。
聶隱娘沒看清是什麼蛇,但看血是黑色的,周圍已無知覺,看來有毒,她的手勁更加重幾分。
察覺他再次向她靠近,她啐了一聲,「不要碰我。」
劉昌裔一惱,若說他瘋,聶隱娘也算是瘋了。他早知道阮世君找人放蛇進園子,他原是來看個好戲,看她怎麼應對,卻沒料到她竟然為了救他而讓自己被咬傷。
有一瞬間,他的胸口一緊,有股陌生的窒息感,他只是好玩,可不打算看她死在眼前,於是不顧她反對,硬是揮開了她的手,嚴厲的瞪了她一眼,替她擠出毒血。
她也沒說話,只是冷眼看他,手伸向一旁的匕首。
只要心一橫,手起刀落,他的命就葬送在自己的手裡。
「你要殺我,」他連看都沒看她,淡淡的語氣中帶了絲冷,「今天就不該再救我。」
他的話使她的身子一僵。
楚天凡派了何鈞趕忙去拿解毒丹藥,一送上來,立刻拿給劉昌裔,「大人,解毒丹。」
劉昌裔用力擠出髒血,抬頭看了她一眼,「吃下去。」
聶隱娘怨懟的看他,沒有任何的動作。就算蛇有毒又如何,就算毒發身亡,她也不在乎,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
「瘋婆子,要死等我點頭再說。」似乎看穿她的思緒,他怒道。這個以為天底下沒人在乎她的女人,一想到會死,可能以為能獲得解脫,所以不單不怕死,還歡迎得很。
他一把拉過她,見她倔強的閉緊嘴,他用力將她的嘴撬開,將藥給塞進嘴裡。
她毫不領情的咬他的手,口中可以嘗到血的腥味,但是他依然一臉冷絕,她不想示弱,卻覺得天旋地轉,腿漸漸沒了知覺,然後是全身,麻痺感漫向她的感官,逼得她軟弱無力的只能將藥吞進去。
她眨眨眼,企圖保持清醒,雙手想推開他,但才碰到他,卻使不出一點力氣。
暈眩向她襲來,失去意識前她落入了劉昌裔的懷抱,她閉上眼的瞬間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
緊張嗎?他們說是仇人更加適當,何苦為她緊張?
劉昌裔在她身子一軟,快失去意識時,立刻伸手將人抱住。
「大人!」
此時阮世君在丫鬟的扶持下出現,一臉焦急。
劉昌裔冷冷看了她一眼。
阮世君被他眼睛流露出的寒意駭住,但隨即穩住心神,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方纔真是太嚇人了,姑娘沒事吧?」
劉昌裔沒心思看阮世君演戲,閃過她意圖伸過來的手,打橫將聶隱娘抱起,大步走開。
見他這般怒視自己,阮世君心頭一顫。
劉昌裔見到自己,縱使不是每次皆柔情密意,但也不至於像要殺人似的盯著她看,看來他對這女人用情的程度比她所猜測的還要來得深。
這女人打坐的亭子四周花團錦簇,只有一左一右兩條小徑能離開,今日她故意往其中一條一跪,擋住了她的路,讓她走向另一條她派人擺放蛇籠的小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劉昌裔會在那節骨眼出現。
那女人雖然被蛇咬了,但出手救了劉昌裔,只怕會因禍得福,令劉昌裔更看重幾分。
阮世君不由得懊惱起來。
房裡飄著一股淡淡的藥味,聶隱娘的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眼神有些渙散。
劉昌裔見她轉醒,坐在床沿,將她半扶起來,輕聲說道:「把藥喝了。」
聶隱娘半夢半醒的喝了一口,入口的苦澀令她一下回過神,看著自己虛弱的窩在他懷裡,她無力掙扎,只能將頭一撇,「不要。」
「由不得你。」他臉上的柔情因為她的拒人千里之外而隱去,不見一絲憐香惜玉,抓住她,逼她喝下苦藥,兩人拉扯之間,藥喝了一半也灑了一半。
聶隱娘被灌得咳嗽不已,藥喝完,劉昌裔鬆開手,看著她無力的趴在床上。
他冷眼將空了的碗交給一旁一臉不安的小翠。
在小丫頭心目中,這兩個都是主子,幫那個都不對。看聶隱娘難受,她心裡也難過,但是劉昌裔的臉色卻讓她沒勇氣吭半聲。
「如此倔強,看來死不了。」
聶隱娘趴在床上,半天才止住咳,恨恨的轉頭看他。
「咬你的是蛇,」見她怨懟的神情,他諷刺道:「不是我。」
見他還有興致嘲弄自己,她一惱,「要不是你,我不會淪落至此。」
「淪落?」劉昌裔嗤之以鼻,「一口利劍,殺人無數,就算沒有我,你也已經淪落到十八層地獄了。」
她的臉色因為傷更因為他的話而變得異常蒼白,她的手摸著四周,「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
「這句話已經聽膩了,換句新鮮的。」
聶隱娘的臉色忽紅忽白,他知道自己不會動手傷他,若真想要他死,那蛇咬他時,她大可袖手旁觀,但她沒有——以他的聰明才智,只怕也是算到了自己的動情動心。
在初識之時,她出手救他的當下,她與他之間的戰爭,已經輸了。
她的心驀然平靜下來,覺得自己可笑,她變得面無表情,淡淡的開口,「我的劍呢?」
「我收了。」
理所當然的口吻令她眨了下眼,「還給我。」
他勾起唇,半嘲弄的打量著她,「你想走?你以為你現在走得了?」
她不跟他廢話,他不給,她就自己找,於是掙扎著想起身。
他置身事外般的看著她撐起自己卻又馬上無力的跌回床上。
小翠在一旁見得急,想上前幫忙,但劉昌裔的神情令她不敢擅動。
劉昌裔冷眼旁觀,見她掙扎著離開床鋪,最後重重摔倒在地,卻連痛都不哼一聲。
就是個蠢婦!他一惱,手一撈,輕而易舉把她丟回床上。
「我不殺你了……」她無力的喘著氣,難堪的認了,「把劍還我,讓我走。」
「我早知道你不殺我了。」他專注的看著她的眼,「但你不能走。」
她不服輸的看他,「你以為你留得住我?」
挑釁在劉昌裔眼底一閃而過,「要賭嗎?」
他不可一世的口吻她已經太過熟悉,她不想費心跟他周旋,她用雙臂撐起自己,眼前卻一花,心一驚,察覺本來就無力的身子變得越來越沉重,「你給我喝了什麼?!」
「不過是些安神的藥,」他伸出手,輕輕撥開她散在臉上的黑髮,「可以讓你好好睡一覺。」
聶隱娘的眼神出現恐懼,她不想好好睡一覺,這些年的日子,她根本無法安心閉著眼,因為她要時刻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我不要!」
她掙扎著要起床,但他的手一壓,輕而易舉就將她按回床上。
「你該死!」她詛咒他,真的動怒了,握緊拳頭用盡全力的一擊,卻軟弱的落在他的肩頭。
劉昌裔緊盯著她到這地步依然閃著不服輸光芒的雙眸,直接動手扯她的衣服。
「你做什麼?」
「你衣服濕了,爺親自替你換。」
「不要!」她無力掙扎,只好以目光求救的看向小翠。
小翠急得苦了一張臉,正要向前,卻被一旁的何鈞抓住,半拖著出去。
「下次喝藥就乖乖喝,一滴都別剩。」他只手扣住她的雙手,鎖在她的頭上,從容不迫的看著她,「再沾濕衣裳,我就再替你換。」
他的聲音低沉,一隻手扯開她的衣帶。
身體一涼,聶隱娘的眼眸滿是驚慌失措。與其說怕他,不如說更害怕自己對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