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天問就要掀起她的紅蓋頭來了!
怦怦、怦怦!
他是否已經聽見她那因緊張、因期待所發出的巨大心跳聲?
等一下他會以怎樣的眼神凝望她?而她又該以怎樣的眼神回望?光想到要和他四目相接,她就感到無限嬌羞。
他的外表看來溫文儒雅,想來待會兒應當也會對她十分溫柔才是,況且娘也說了,夫妻之間做親匿之事是非常正常也很自然的事,所以她不用感到害怕。
她屏氣凝神,等待瞿天問對她做出「嫁妝畫」中所描繪的夫妻之事,她瞪大眼看見他脫了鞋襪,心頭打了個突。
瞿天問是不是弄錯順序了?他應當先揭開她的紅蓋頭,然後揚著笑與她喝交杯酒,接著他們才要除去鞋襪倒向床榻的,不是嗎?
會不會瞿天問沒看過「嫁妝畫」,或婆婆沒跟他說清楚……更甚者,根本什麼都沒說,所以他才會弄錯?
怎麼辦?假如他們兩人只有她知道正確的順序,那她要不要自個兒揭開紅蓋頭,跟他講解明白?
正當華瀟湘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瞿天問已砰一聲地撲向床塌,睡死過去。
突來的撞擊聲嚇了華瀟湘一跳,使她跳了開來,乾脆自個兒掀開紅蓋頭看究竟發生何事。只見她的新郎倌滿身酒氣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副早就忘了她的存在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華瀟湘看著動也不動的瞿天問,再轉頭看看未喝的交杯酒與堆累出燭淚的喜燭,欲哭無淚。
她緊張了許久,也擔心了許久,怎麼也沒想到她的洞房花燭夜會是這種情形。
「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這麼睡死,將千金給浪費掉,說得過去嗎?」她不禁小聲抱怨。
床上的瞿天問依舊睡得死沉,甚至是打起呼嚕,完全沒聽見她的抱怨與不滿。
「為了等你,我的脖子都快斷了。」反正他聽不見,她就繼續抱怨。
華瀟湘將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鳳冠給摘除下來,置於一旁的花幾,頓時覺得無比輕鬆,讓她得以皺眉好好審視她那醉死的新郎倌。
「你應該不是傻子,不會不懂得洞房花燭夜要做什麼對吧?」她很想對他充滿信心,卻又忍不住擔心,他真的什麼都不懂。
床上的人如她所料,沒給半點回應,她幽幽地長歎了口氣。只有她一人醒著,她要做什麼?獨自將交杯酒全喝完?或者將滿桌菜餚吃得一乾二淨?
眼看他睡得很舒服的臉龐,累了一整天的她根本就提不起半點食慾,濃濃睡意籠罩在清秀的臉龐上。既然沒法投向新郎倌的懷抱,不如改投向周公的懷抱,大睡一覺算了。
於是,華瀟湘褪下繁重的霞帔,奮力將睡死的瞿天問盡量往床內挪,免得他睡到半夜摔下床,誤以為是她睡癖不好,一腳將他踹下床,那她豈不是太冤了?
她吹熄燭火後爬上床,睡在內側,替兩人蓋好被後,便快樂地投向周公的懷抱去也,不再去想寶貴的洞房花燭夜就讓他們給浪費掉了。
當華瀟湘沉沉入睡後,身畔的瞿天問突然睜開眼,歉疚又好笑地看著她熟睡的臉龐,他是喝了酒沒錯,但並未喝醉,之所以刻意裝醉,就是不想與她這麼快有親密的接觸,並非如她所言,他不懂得洞房花燭夜該做什麼。
雖然他們已結成夫妻,可她對他而言還是有點陌生的姑娘,他沒辦法如福伯所言,眼一閉,牙一咬,當自己是匹種馬,努力撐過今夜,所以他選擇裝醉,躲過今天的洞房花燭夜。他很清楚終有一天他們倆會圓房,可絕不是現在。
透過清冷的月光,他再次看見了她清秀的臉龐,她不在發上插滿金步搖後,變得更加清麗可人,也更為討喜。
「你實在沒必要將自己的頭變成一座花園。」想到每次見到她驚人的打扮,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他一直想不透華府一家上京已經三年了,為何審美觀依舊根深柢固,完全不受京城其他人士的影響?他不信華府一家沒聽聞其他人對他們的批評,可是他們一家就是有本事將難聽的批評當作耳邊風,怡然自得。
「或許我該多跟你們學習。」他們那種認定了之後就勇往直前、不畏人言的精神,是值得他多多學習。
望著她如嬰兒般天真熟睡的臉孔,他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粉頰,徘徊流連、不捨離去。他驚愕地發現,他的指竟戀上了她的頰,他不可思議地收回猶帶有餘香的指尖。
「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先前聽見她小小的抱怨,覺得她挺可愛的,所以他的指才會忍不住棲上她的頰嗎?或者是更早之前,聽她說小時候下田耕種的趣事時,拉近了彼此距的離,他才會忍不住想與她更加親近?
「我為何要感到驚訝?她是我的妻子不是嗎?」她已是他的妻子,他能名正言順地擁有她,想要與她有夫妻之實也是天經地義之事,何需大驚小怪?
他的眼眸由驚愕轉為不自覺的溫柔,看她睡得一臉幸福,他的心竟因此而感到平靜,腦袋不再圍繞著如何改善商號營收及減少府內不必要的支出之類的瑣事打轉。
不久後,他的眼皮漸漸沉重,緩緩合上,和他奇特又甜美的小新娘一同沉入夢鄉。
當他進入熟睡時,他的手臂獨佔意味濃厚地擱放在華瀟湘的腰際,宛如宣示所有權般,不容他人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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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過完洞房花燭夜的隔天是怎樣的情景,華瀟湘不清楚,但不知是否她太敏感,否則怎麼會覺得瞿天問似要刻意與她劃分界線,刻意不與她交談?
華瀟湘抿著唇,苦思他為何會如此做的原因。
他還在宿醉嗎?不,不可能,他的臉看起來很清醒。
難道是昨晚她睡相極差,在夢中踢了他好幾腳?
或者是她睡得流了滿臉口水還不自覺?
還是他睡到一半時,忽然想起尚未與她圓房,結果卻發現她睡得像頭死豬,讓他無法付諸行動?
所以,他生氣了,氣得不肯看她一眼,不肯跟她多說一句話?
她忐忑不安地透過銅鏡偷偷研究她的新婚夫婿,小小腦袋暗忖著他之所以與她保持距離的原因。
不過他真的懂得要如何圓房嗎?她對此一直存有疑慮,卻羞於問出口。她苦思良久,仍想不出原因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問他為何與她保持距離,唯有佯裝無事。
瞿天問很快就梳洗完畢,在一旁等待華瀟湘準備好,一同到「碧靜廳」向長輩奉茶請安。
他會表現出疏離淡漠的模樣並非討厭華瀟湘,也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今兒個一早甫睜開眼,尚處於睡意迷濛的狀態,見到她清秀的小臉就在他的肩窩處時,他一時沒細想,竟以頰親密地摩挲她的粉頰,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才猛然清醒過來。
許是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可笑,也覺得對她不好意思,儘管他們已結為夫妻,但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尚不夠深厚,以至於他會感覺自己就像是正在唐突佳人的登徒子。因為和自己生悶氣,也不想又無意識地對她做出親密的舉動,所以他命自己和她保持距離,以免不小心嚇到她。
他百般無聊地站在一旁看著丫鬟在華瀟湘的發上插上一支又一支的金步搖,轉眼間,華瀟湘的髮髻再次成了一座有花有鳥的小花園。
他強忍著不出言制止,很好奇明天她又會把自己的頭變成什麼模樣?
彩香為了徹底實行老爺及夫人的交代,不讓瞿家的人瞧輕華瀟湘,於是竭盡所能地將更多的珠寶首飾往華瀟湘的身上穿戴,務求讓瞿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見到華瀟湘時都目不轉睛,讚歎連連。
「好了,小姐。」費了一番功夫打扮完畢後,彩香對呈現出來的成果很是滿意。
彩香是華府由鄉下一道兒攜上京的丫鬟,她的審美觀是華府的主子們灌輸給她,以至於使她誤認穿戴愈多華麗的金銀珠寶就會愈美麗。
「彩香,你做得太好了!」透過銅鏡,華瀟湘讚賞彩香將她打造得金光閃閃的手藝。
兩個完全沒有審美觀的女人湊在一塊兒,就是一場傷人眼的災難,已經看久了的瞿天問突然間覺得很好笑,也覺得她們主僕倆其實滿可愛的,唇角不禁略微一揚。
「娘子,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就到前廳去向長輩們奉茶請安。」突然間,瞿天問覺得娶她為妻倒也不是件多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是,相公。」他的有禮,使華瀟湘不敢表現得太過熱切,她一直在想,他正為了某件她所不知道的事而生氣,是以也學他表現出有禮的模樣,不願惹得他更不高興。
由瞿天問昨夜和今早對她的態度,她再笨也知道瞿天問對她非常不滿意,否則怎麼會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這一回爹娘和李伯伯恐怕都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她根本就沒法讓瞿天問喜歡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