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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綠光

  想來真是嘔!官商勾結是普世裡再尋常不過的事,她心底也明白,可怎麼也沒猜到自己竟成了棋子代死,怎麼想都覺得不服氣。

  「這有什麼法子呢?我一進衙堂,這滿衙堂的鬼魂找我申冤呢,又哭又嘶叫的,說的全都是你這人是怎麼將這些孩子給玩死的。」裘化真說著,煞有其事地撫著小清的頭,這一幕落在衙堂內的人眼裡,有的半信半疑,有的嗤之以鼻。

  然而,溫二爺的臉色卻變了下,回頭朝縣令使了個眼色。

  縣令坐到了堂案後,重拍了驚堂木,斥道:「衙堂上裝神弄鬼,給本官掌嘴!」

  裘化真心裡抖了下,還沒來得及咬緊牙根,一名衙役上前就賞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往後倒去,耳邊嗡嗡作響,嘴裡滿是血腥味。

  「裘氏,你尋常在坊間裝神弄鬼,本官念你未訛財傷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你,如今你竟然為了五千兩毒殺華陽人氏方武,本官斷不能再容你!」

  眼見驚堂木又要拍下,裘化真忍著痛,吼道:「大人,民女何罪之有?!大人問審,為何不喚證人?假如民女下毒,敢問是何種毒,又是購自何處,何時將毒加入?客棧掌櫃的是當初協助我救方爺的證人,大人為何他?」

  面對裘化真連珠炮似的問話,縣令不禁楞了下。

  「大人,當初民女救方爺時,他身上並無分文,掌櫃的可以作證!況且方爺當時身重兩刀,深可見骨,要不是民女施針止血再熬藥救治,他豈能活到今日?民女拚死拚活地救,又是為何原因殺他?大人明察。」

  縣令一雙眼直瞪著她,沒想到她都被打破了嘴還如此伶牙俐齒。這些事他心裡自然明白,可這案子他是非要速審速決不可,哪裡有功夫任她拖延。

  「大人未審即判,可就對不起這衙堂上高懸的明鏡了!裘化真氣得都忘了痛,直指著他身後的鏡子,「方爺曾說過,那日與溫二爺交易,一批玉石以五千兩賣出,當晚在溫府借宿,可誰知半夜撞見溫二爺在主屋後院埋屍,嚇得連夜離開卻慘遭追殺……大人,這案子裡死的可不只有方爺一人,溫府主屋那後院裡是一個個孩子的屍骨,這衙堂上是一個個孩子的冤魂,大人啊……你聽不見孩子們的哭聲,我可是聽得心都快碎了!」

  這一席話說得眾人毛骨悚然,其中尤以縣令之最,只因他是清楚溫二爺癖好的,如今遭她點出滿衙堂的冤魂,哪怕可能是假的,就是教人不自在。

  「你倒是說說,冤魂在哪?」

  往內堂的要道突地傳來熟悉的聲響,裘化真轉頭望去,欣喜若狂地喊道:「侯爺!」

  花世澤徐徐走出通道,重陽城知府必恭必敬地地跟在他身後,縣令趕忙走到他面前作揖。

  溫二爺見這情勢,眉頭不禁微鎖,不住地朝縣令使眼色,可惜,縣令將心思全都擱在威鎮侯身上。

  「你說,冤魂在哪?」花世澤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微彎的唇角滿是帶著邪味的歡快笑意。

  裘化真怔住,定定睇著他。

  不對,他還沒看見畫作——

  「侯爺,我將顏奎身邊要我捎話的姑娘給畫出了,畫像在掌櫃的那兒,你要是瞧見了——」

  「又如何呢?」他口吻淡淡的,透著鄙夷。

  「侯爺,我確實能看見鬼魂。」

  「誰能證明?畫像又如何,似是而非的畫太多,不過是猜人心理,而你最不該的是打算欺騙我……我呢,絕不允許任何人再騙我。」

  「侯爺……」裘化真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原以為抓住浮木了,可誰知那是一條隨時會反身咬她一口的蛇。

  第五章  遭到誣陷險沉江(2)

  「曹縣令,她殺人了嗎?」他轉身問。

  縣令在旁觀察了兩人的互動,毫不思索地道:「是的,侯爺,裘氏殺害了華陽人氏方武,人證物證俱全。」

  「判決如何?」

  「為何要拖到二月?」

  裘化真聞言,難以置信地瞪住他。

  「侯爺,這律例裡有載,正月不見血,所以延至二月。」

  「不見血麼?」花世澤沉吟著,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笑意。「那就沉江吧。」

  裘化真臉色倏地刷白,渾身不住地顫抖著。

  沉江……那不是要將她給活活淹死!看著他俊美無儔又極致無情的側臉,她真的不敢相信!

  「即刻行刑。」花世澤話落,轉身就走。

  許是恐懼到極限成了無所畏懼,裘化真朝他大罵,「花世澤,你我之間宄竟有何冤仇,要你這般插手生死?!你瞧不起一條命,你插手收了一命,日後必定反撲到你身上,屆時你身邊要是無故失了一條命,你也不用太意外!」

  花世澤頓了下,頭也不回地道:「還不動手嗎,曹縣令!」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她吼道。

  目送著花世澤離開的身影,感覺身邊的衙役朝她走來,她怒目瞪向縣令,咬牙道:「大人,既是要收了我的命,也不必急於一時半刻,死前我不求一頓溫飽,只求大人答應我一個遺願。」

  「你還想耍什麼花樣?」縣令不耐問著。

  「城裡百姓皆知唯有我才知曉賴老太太的契本放在哪,而這事我還未道出,何不先請賴太老爺進衙堂一趟?」

  以為她會認命嗎?別傻了!不到最後一刻,她是絕不會放棄的!

  悅來客棧的掌櫃的站在門外翹首企盼,一見馬車停下,趕忙迎上前。

  「侯爺,您可回來了,裘姑娘教官爺給押走了,臨走前她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說要交給侯爺。」掌櫃的哈著腰,壓根沒瞧見花世澤一張臉冷得都能凍人了,無意接過東西的他,逕自從他身旁走過。

  反倒是顏奎下了馬車代為接過手,見是一隻香包和一張畫,隨手攤開一瞧,教他幾乎要瞪凸了眼,急聲喊道:「侯爺!」

  走在前頭的花世澤微回頭,見易水已湊到顏奎身邊瞧著畫,臉色也一變,隨後拿了畫攤在花世澤面前。

  花世澤懶懶一瞥,黑瞳緊縮了下,拿過畫仔細瞧著。

  畫中姑娘他壓根沒瞧過,教他錯愕的是那姑娘身後畫有艷放的牡丹,下頭提著四個小字:美人如畫。

  「侯爺,那是我家小七啊!」顏奎說著,眼眶跟著泛紅。

  「真是顏麗。」易水也是萬分錯愕。

  「那是小七沒措……」顏奎哽咽著。「原來她真的瞧得見鬼魂,原來小七真的在我身邊……」

  花世澤充耳不聞,拿畫的手微顫著,他驚愕的是,這畫風、這牡丹底下的小字!

  「備馬!」他將畫一扔,怒聲喊著。「快!」

  顏奎頓了下,疑惑侯爺根本沒見過他家小七,怎麼反應比他還錯愕,但既說要備馬,他便快速地卸下馬車。

  花世澤躍身上馬,朝縣衙的方向急馳而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顏奈吶吶地問著。

  易水將畫交還給他,低聲道:「你沒瞧見嗎?小七姑娘身後的牡丹。」

  「那又怎地?」

  「柳九姑娘作畫,最喜歡在人畫像身邊添畫牡彤,下頭必提『美人如畫』。

  花世澤一路急馳,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不曾如此放肆地急馳過了。

  而這只為了一個他下令處死的女子!

  她到底是誰?她為何能仿柳九的畫,為何能將柳九的畫風仿得如此逼真,甚至就連字跡都一樣!

  她……見過柳九嗎?

  他心急如焚,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汗濕著,就怕來不及,就怕從此斷了與柳九之間可能的聯繫。

  一到衙門,他躍馬而下,衙門內外的衙役一見他趕忙垂首作揖。

  「裘氏呢?押往何處?」他急問。

  聽見聲響的縣衙師爺趕出室外一瞧,先是頓了下,才趕忙屈身走來,道;「侯爺,已經將裘氏押往白江了。」

  「……押往白江了?」

  「是啊是啊,早已經押往白江,算算時間,應該已經行刑。」師爺怕他不信似的,還邊看天色邊掐著指。

  天曉得他一身冷汗了……因為裘氏堅持要等到賴家大老爺到,談了一會,賴家大老爺和縣令大人也談不攏,所以就在半刻鐘前,人才剛被押走,但這事是不能說的,方才衙堂上,任誰都看得出侯爺恨不得能立刻弄死裘氏,要是讓侯爺知曉人才剛走,這事可大了。

  幸好走了半刻鐘,要不真撞著了去而復返的侯爺,大伙都得跟著出事。

  花世澤聞言,回頭躍上馬背,朝白江急馳而去。

  天,千萬不要!至少要留她半口氣,好讓他問個明白!

  就在他急馳到城西的白江畔時,遠處可見縣令一行人,而裘化真就被押在江邊,這一幕教他微鬆了口氣。

  裘化真腫著半張臉跪在江畔,瞧見拍岸的江水,身子不住地顫著。

  那是種她說不出的恐懼,從心底深處如鬼魅般鑽出的恐懼,她甚至懷疑她之前就是溺死的,要不怎會怕成這德性。

  天色漸暗,寒風如刃刮骨,她根本不敢想像,一旦掉進這江水裡會是怎生的狀況,她不敢想也不願想,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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