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化真暗暗吸了口氣,覺得哏前一陣陣金光閃閃。
挖到寶了!
身份尊貴,卻沒料到他竟尊貴到這種地步,這個賭注令人分外驚喜呀。只要撈這一票,她真的可以收山,好好當她的坐館大去了。
她逕自欣喜著,餘光瞥見掌櫃的一臉扒糞的期待,等著她分享第一手消息,可惜她這人向來沒與人聊是非的習慣。
「對了,這位傷患的藥應該已經熬好了吧?」
她可是給了銀兩,請客棧小二幫忙熬藥兼灌藥的,一天四帖,外加給小二的賞銀,花得她肉痛,但是將從別人那裡拐來的錢佈施出去,感覺拉了個共犯又像是做了善事,她勉強可以接受。
掌櫃的無聲砸著嘴,應了聲便轉頭離去。
裘化真嘴上笑意濃得化不開,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僱車走一趟梅林縣,壓根沒瞧見小清的臉愁得快要滴出苦汁了,而書生幾乎快要笑咧嘴,充分顯現他天生愛看熱鬧的天性。
這一夜,裘化真睡得不多,照料傷患換藥之後,她在角落的榻上睡了一下,趁著天色慾亮之前,下樓要小二先幫她雇輛馬車。
「化真,你真的要去?」小請面有不豫地問。
裘化真反身上樓,壓根沒瞧見小清的神情。「那位傷患的脈象已經穩定下來,我托小二不時替我看著,熬藥的時間注意,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可是化真,那個男人不是你惹得起的,要是你露出破綻,到時候你——」
「那就別露出破綻呀。」她當然知道威鎮侯不是她惹得起的大人物,可是人生在世,有時就是需要豪賭一把換富貴。
「還有你這當頭外出好嗎?昨兒個才有人夜襲,要是你一外出又遇襲,那該怎麼辦?」
裘化真腳步一頓。雖說豪賭換富貴,但也要把命留著才有用。昨兒個那樁事,威鎮侯無心緝拿,所以受傷的賊人很順利地逃走了,掌櫃的既已拿了賠金就沒打算報官,而她也不想報官,因為根本就搞不清楚對方想對付的到底是誰。
不過,要說是衝著她來的,也不是不可能,要是如小清說的,趁著她外出時對付她,她可具的是插翅也難飛了。
可是,如果不走一趟梅林縣,她哪來更多的消息拐騙威鎮侯,她至少要知道頭尾,才好應付他……
見裘化真沒吭聲,小清就知道她正在計算得失,趕忙再道:「咱們可以繼續賴在賴府裡的,畢竟那匣子你一天不說在哪,賴大老爺也不敢趕人的。」
「賴大老爺?」
「是呀。」見她似是回心轉意,小清笑吟吟地走到她面前。
裘化真腦袋一轉,喜出望外地道:「小清,真是多虧你提點我,待會我就回賴府,讓賴大者爺派人護送我去梅林縣。」
小清瞼上的笑意凝住,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化真,我的竟思是要你……」
「放心,賴大老爺想要那個裝著契本的匣子,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保護我。」契本何等重要啊,一旦遺失就無法買賣,想要出示證明,就得被官府先拿走一筆費用,得不償失啊。
想著,她動作飛快地招來小二取消僱車,交代了熬藥的細節,隨即回返賴府。
裘化真前腳一離開,掌櫃的後腳就上了樓,停在花世澤房門外,門都還沒敲,就見顏奎開了門。
「有何動靜?」
「昨兒個我依著花爺的意思,任由裘姑娘問著,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掌櫃哈腰擺笑瞼,在他猜出花爺極可能就是威鎮侯後,他的笑臉就藏不住了。
「現在呢?」裡頭傳出初醒的沙啞嗓音。
「回爺兒的話,裘姑娘出門了,不過她本是要小二幫她僱車,後又取消了。」掌櫃心知侯爺無心讓身份曝光,也就順其意,持著本分行事就好。
花世澤垂下的長睫在眼底形成一片陰影,讓俊美的臉覆上一層難以讀透的冷沉。
「裘姑娘真能看見鬼魂嗎?」
掌櫃的眉頭微皺,雖是不解他的心思,但還是據實道:「小的也不清楚,不過打她三個月前來到重陽城,一進賴家後……」掌櫃的將從客棧裡聽來的各形各色傳聞一一說個詳實。「還有,昨兒個我要裘姑娘換回原房時,聽見她在房裡自言自語,感覺就像是在與誰對話。」
這事一想起來,他還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裡頭無人?」
「確實無人。」
倚在床柱邊的花世澤朝易水使了個眼色,易水給了賞銀,讓掌櫃的先下樓。
「侯爺,這般聽來,越發不真實,分明是道聽途說,有人刻意起哄。」顏奎忍不住道。
剛才掌櫃的說的比他昨日聽到的還要浮誇,隔空取藥也就罷,還說什麼她夜裡會發光……那是見鬼了吧!
「顏奎,你去盯著她;易水,你去市集裡尋訪跟她有關的人事,問個清楚。」花世澤淡聲道。
兩人領令而去,出門前不約而同地看了花世澤一眼,依舊從他眼裡讀不出個所以然,猜不透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裘化真。
馬車在官道上奔馳著,哪怕顛得裘化真想吐,她還是沒讓馬伕放慢速度。
快,她得要快去快回,畢竟梅林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境內宗祠不算少,墳墓更是多得嚇人,不加快腳步,她一天一夜也找不著。
進入梅林縣後,方巧見到一座宗祠,她二話不說的下馬車,找著守墓人探問,不過三兩句話,便見她又旋回。
馬伕不禁疑惑地問:「這兒不是姑娘要找的地方嗎?」不是跟賴大老爺說了,不知墳在何處,更不知墳主是誰?怎麼才跟守墓人問過話就走了。
「這裡不是,你等等往左拐,聽說那裡也有一座宗祠。」話落,裘化真便上了馬車,臉色蒼白得想要靠向小清,誰知道小清的臉色比她還差。「小清,你也被這馬車給顛暈了嗎?」
小清不食人間物,搭馬車也會暈嗎?
小清抿著嘴,沉默不語。
裘化真見狀也不追問,打出門之後,小清就一直冷著臉不搭話,教她搞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做錯。
反正,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找找是否有她猜想的那座墳就是。
第四章 前有狼後有虎(2)
一連找了教座宗祠後,馬車一路往梅林縣東郊而去,停在一座宗祠前。
風下了馬車,隨即有守墓人前來,她便問:「奴婢是威鎮侯的丫鬟,昨兒個威鎮侯前來落下一物,讓奴婢前來一尋,不知道那墓是在何處?」
守墓人一聽,便道:「跟我來吧。」
襲化真雙眼發亮。很好,果真是來掃墓的,教她給猜對了!
一到墓前,她看著碑石上刻著愛女柳氏,驀地眼前恍惚起來,像是有什麼在晃動,又像是她自個兒在晃動……不對!是她的魂魄像要被抽走一樣,就像是初時她進入這軀體般經歷的痛楚,教她恐慌了起來,急著要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直到一股力道按住她。
她驚喘了口氣,看向身旁,就見小清一臉擔優地抓著自己。
還來不及開口,便聽守墓人道:「也虧得侯爺這般仁厚,肯代其妻來掃墓。」
裘化真愣了下,她原以為威鎮侯與這座墓的主人關係匪淺,可這般聽來,這墓的主人是他的妻子的姊妹?
「侯爺是落了什麼東西?」守墓人回頭問。
裘化真低頭假裝尋找。「說是一塊玉,侯爺怕是落在這裡,不過這般看來,恐怕不是。」
「侯爺身上的玉怕是價值連城,可得好生的找找才是。」
「我一路走來都沒瞧見,我看我還是趕緊回稟侯爺才是。」既然已經摸清了威鎮侯和欲尋之人的關係,她也不需要再久留,她可不希望又經歷魂魄快被抽走的恐怖感。
她要錢,更要命!
一路趕回重陽城,時間已過晌午,裘化真路經藥材行時,順路抓了所需藥材,包括威鎮侯那香囊裡的。
一進客棧,她打算先調製香囊,然後著手作畫。
「化真,你要不要緊?」上了樓梯,見四下無人,小清才輕聲問。
「不要緊,只是頭有點暈。」說真的,她還有點發抖,「小清,我是不是不能近墳?」
「……嗯,所以我才阻止你呀。」小清悶聲說著。
「唉呀,這種事你要明著說,你早跟我說,我就不去了。」這種恐怖經驗一生一次都嫌多,她再也不想經歷。
可是,也多虧她去了一趟,釐清了問題,如此一來,威鎮侯要是想試探她什麼,她才能把故事編得漂亮些。
「裘姑娘在與誰說話?」樓梯上突地傳來聲響。
裘化真神色不變地望去。「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找我是侯爺有話跟我說嗎?」樓梯間無人,她才會和小清聊得忘了防備,但就算有人發現,她也能自圓其說,不怕。
「是,煩請裘姑娘跟上。」易水領頭移動。
裘化真見小清又想說什麼,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快步跟上易水。
「不知道侯爺找我來是——」一進房,裘化真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