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芹畫得真好!」他由衷地讚美,小女孩卻像沒受到什麼鼓勵,反而歪著頭納悶地直望著他。
「叔叔,你今天怪怪的。」她心直口快地說出自已的觀察心得。「果然跟阿義老師說的一樣。」
「阿義老師說什麼?」他不經意隨口問,一邊欣賞著她的畫。
「阿義老師說,叔叔剛娶新娘子,正在思念春天。」說完,她又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娶新娘會思念春天啊?」
凌煜煒聽清了芹芹的話,差點沒錯手把她的畫給撕了。「你不要聽阿義老師亂講!他這種教育簡直就是摧殘國家幼苗。」
「為什麼叔叔思念春天是摧殘國家幼苗呢?」小女孩頗有追根究底的好奇心。
「因為……」真想一頭撞死,他承認自己方才腦海裡縈繞的,全都是韓沁那女人,但他只是煩心她的存在老是干擾他的思緒,絕不是阿義所說的什麼思春!
沒錯,他早就斬斷了對她的愛情,哪還會對她有假想呢?
「芹芹,」招架不住的他,只好岔開話題,「幫叔叔找阿義老師來好嗎?」
「好!」能幫最喜歡的叔叔服務,小女孩自然是義不容辭。
她迅速地跑到教室後頭,拉來一個胖敦敦、笑面可掬的中年男子。
「阿義老師,叔叔找你!」芹芹拉著他坐在凌煜煒身旁,「老師,為什麼你會產叔叔在思念春天啊?明是就夏天了啊!還有,叔叔說你摧殘……什麼幼苗的,那是什麼意思?」
這下兩個大人都愣住了,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後,皆是搖頭又是苦笑。阿義連忙拿了幾顆糖塞住芹芹的嘴,把她趕到一邊去。
「你再這麼『毀人不倦』下去,我真擔心我們國家未來的主人翁。」 凌煜煒不禁揶揄起好友。
「誰知道會被她聽到?你瞧他們這幾隻兔崽子在我的教育下,不一個個皮得跟猴兒一樣嗎?」阿義大笑之後好奇地問:「喂養!你跟你新婚妻子相處得如何?」
由於他只是單純的老師,個性豪爽重義氣,又幾乎是隱居在山裡成天和小朋友為伍,因此凌煜煒很放心地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他,包含和韓沁的那段過往。
「她似乎被我爸延攬到公司上班,所以我們兩個不常見面,也幾乎沒說過一句話。」 凌煜煒裝作不在乎地聳肩。
「我看……」阿義瞇起眼,「是你這臭脾氣的傢伙故意不跟人家說話吧?」
「我不否認。」因為對她的感覺又愛又恨,他只能視而不見。
「我說你這個人也真奇怪,如果還喜歡她,就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嘛!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你難道要這樣跟她一直僵持下去?」對他的頑固,阿義只能搖頭。
「可是我無法原諒她的欺騙與心機。」尤其她現在正式進入凌威企業工作,更是應了她曾承認過的心計,自然他不能接受。
阿義沉吟了一下,突然問道:「你覺得她美嗎?」
「無庸置疑的漂亮。」只是誰知道漂亮外表的底下,竟是刺人的荊棘。
「那,她個性好嗎?」
「如果她之前不是在演戲……」看著阿義一副要他說實施的表情,凌煜煒抿抿嘴,只好照實說:「那麼她的個性果斷堅強,有主見卻不剛愎,應該算是不錯。」
「嗯……和你談得來嗎?」
「去掉我們婚後不再說一句話,之前我們無話不談。」
問完了重點,阿義挑起了眉,很不以為然。「所以你對她的評價很高,這樣的人錯過了不是很可惜?你們現在不過是彼此間存在誤會,誤會談開了不就好了?」
凌煜煒沒好氣地撇嘴。「可是現在我根本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觸。」
他不敢承認自己怕再次愛上她,也不想遂了她的意,讓她踩著他的頭在凌家及凌威企業作威作福,萬一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欺騙,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承受多少。
「你再繼續逃避吧!」只消一眼,阿義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愛得越深就越害怕,好友早就無法自撥,只是當局者迷看不清楚了。「大衛,容我勸你一句,該面對的事遲早要面對,不要等到事情無法挽回,傷害已經造成,到時你想後悔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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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凌威企業工作的第三十天。
韓沁拿著一堆文件走過辦公室,員工看見她,頂多只是點頭示意,有的諂媚些的會尊稱她一聲副總,大多數是在她走過後,開始低頭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她明白他們在說什麼。才進門沒幾天,凌富貴聽了她以前的經歷,便給了她凌威企業副總經理的位置,由於是空降部隊,又是敵對公司韓氏企業的大小姐,因此,十個有八個員工都認為她居心不良,肯定是來竊取機密抑或是來當內奸的。
在副總室坐定,她要自己別去在乎那些人,然而進公司前,凌富貴對她一番語重心長又像是警告的話,仍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已——
「老實說,韓氏企業有我要的資源,我原以為嫁進來的會是韓語,她單純易控制,可協助我達到目的,但當我知道新娘換人而未加以阻攔,是因為我知道你有才能。韓氏企業少了你,衰退之日可待,若我能重用你,那凌威企業則多出一個領導人才,可以取代對商業沒興趣的煜煒。韓沁,你願意進公司幫我嗎?」
當時的她很明白,這並不是要將公司交給她繼承,而是要她幫忙看守家業,直到第三代接班。然而基於對凌煜煒的愛情和對自己能力的自信,更基於在韓氏企業被壓制的不甘,毅然決然答應了凌富貴。
雖然無奈,她卻不服輸,堅持用自己的能力與智慧來克服這一切,證明她也能一撐得起凌威企業,所以過程只能說艱辛無比。
即使凌富貴的話仍像座大山,沉沉地壓在她心上,但同樣的這也是一種助力,讓她能有效率地處理公事,面對阻力。
靜定地看起從檔案室與財務部調出來有關於凌威文教基金會的資料,韓沁越看心裡越驚訝。
「原來……凌煜煒都在做這些事,舉辦拍賣會、展覽和義賣等等,所得大部分提供慈善用途……真想不到他的作品能賣出這麼高的價格!」她瀏覽著拍賣會的各樣拍賣定價,再比照支出項目,赫然發現奇怪之處。「為什麼支出款項科目和金額會不符?那中間的差額去哪裡了?」
她迅速按了按計算機,果然短少了許多,這代表著最後到凌煜煒手上的錢,只有拍賣價格的一半左右。
左思右想,她略帶猶豫地拿起電話,撥給那個結婚三十幾天卻說話不超過十句的丈夫。
電話接通,聽到他答應的聲音,她突然講不出話。平時見面,兩人也只有冷言冷語,反而是在不知情的電話中,他音調才會如此柔和,讓她悄然以為兩人仍是感情甚篤,幾乎不想打破這個迷咒。
「我是韓沁。」她報上自己名號,仍是得面對現實。
果然,電話那端的聲音馬上變得冰冷,且帶著一絲不耐煩。
「做什麼?沒事不要打電話給我。」
「我沒有那麼閒。」那傢伙果真厲害,一句話就勾起她的不悅,但她這通電話不是來跟他吵架的,所以她的聲調仍一如往常的冷靜。「我只是有事想問你。」
「我們有什麼事好說的?」他依舊保持著漠然的回話。
若不是顧及他的權益,她還懶得打這通電話呢!耍什麼酷!韓沁在心裡暗罵,不過該理清的疑問仍需理清,她只好自動忽略他的不友善。
「我想問你,凌威文教基金會所支出的金額,是直接匯入各大指定賬戶嗎?」
凌煜煒沉默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防備。「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放心,我對你的錢沒興趣。」如果不是透過電話,她相信自己可能聽不到兩句就會想先賞他兩拳。「我只想知道,基金會的支出及收入有任何監察機制嗎?還有,你知不知道基金會一年的總預算及決算是多少?」
這一連串直接又犀利的問題讓凌煜煒的警戒提到最高,他有些粗魯地道:「你管這麼多想做什麼?現在你是想控制我的經濟來源,還是想用金錢壓迫我要聽你的話?我告訴你,爸讓你進公司,不是要讓你亂搞的……」
韓沁聽得火冒三丈。這些子虛烏有的指揮,他居然毫不求證就全推到她身上!難道他不知道,就是因為他不想接下公司,凌富貴才會反腦筋動到她頭上來;而她會願意隨這一切磨難,是因為她想讓他自由去做想做的事,因為她不想讓他在藝術創作之餘要受這雜事干擾,因為她……愛他呀!
「凌煜煒先生,請閉上你的嘴,我拒絕接受莫須有的誣賴。」她也是有她的脾氣,可不是只會委屈兮兮的小媳婦。「我問這些問題,是為了人的權益,要不要回答我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