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認得出我是誰,看來挺清醒的。」一身白袍的女醫師不冷不熱的笑了笑,自護士手中接過體溫計親自探田蜜蜜的體溫。「差不多退燒了。」
「退燒?」田蜜蜜不解。
「你被人刺傷,所幸傷口不深,沒有傷及內臟和骨頭,你會昏迷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有傷口發炎並發了一點發燒的症狀,大致上應該沒有問題……傷口是我縫的,我盡量幫你弄漂亮了,但多少會有疤痕留下,還有其它問題嗎?」汪予睫挑眉一問。
「呃……沒有。」
「那就好。」她自護士手中接過病例,在上面草草寫了一些字。「其它沒什麼大問題的話,修養幾天便可出院了。你麻醉剛退,傷口會有一點痛,痛的話自己拿止痛藥吃,藥我交給那個小伙子了。」她指指從剛才便不發一語、臉色算不上良善的嚴信桾。
把要交代的事說完,汪予睫便自顧自地離去。對這個大學同學不冷不熱的作風田蜜蜜早已習慣,不過她知道她這個同學是不屑她這種小手術的,肯替她動刀,便表示了她對她的關心。
等到醫生和護士通通走了,病房裡再一次只剩下田蜜蜜和嚴信桾兩人——不知道是不是汪予睫刻意安排的,她躺的是間四人病房,可奇異的是連半個「床友」都沒有,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她和嚴信桾;嚴信桾不開口,田蜜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信桾……」
她試圖叫喚,可嚴信桾並沒有回應,只是輕輕撇開頭,照樣不發一語。
田蜜蜜不明白他這樣的行為是因何緣故,他從來不會不理她的呀……猜他或許是沒聽見,她又開口:「信桾?」
嚴信桾仍是沒理她,唯一的反應就是他本來陰沉的表情看來更陰沉了。
於是田蜜蜜慌了。「信桾、信桾,不要不理我……你生氣了嗎?」她好怕他真的不理她了啊。
見田蜜蜜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任嚴信桾再硬也硬不了多久。他吐出一口氣,回答了一句:「我沒在生氣。」或者,他是在生氣,可他氣的不是她,而是那個沒有保護好她、讓她不信任的——自己。
「……點點都告訴我了。」
「咦?」
「她說,你曾經告訴她那個女孩子……卜茉裡的言行很奇怪,覺得她有一些危險……可是,你一句也沒有告訴我。」他真正氣惱的是這一點。
而點點也不覺得卜茉裡有那樣大的危險,因而未及時把這一件事告訴他……他若是早知道她的精神狀態如此不穩定,是這樣一個危險的不定時炸彈,他絕不會以那樣浮泛的方式去警告她不要再去打擾田蜜蜜,而他也無法接受她的感情——
他恨自己這般不縝密的行為害了田蜜蜜,也恨自己不夠能力讓田蜜蜜全盤托付和信賴。
他是真的恨極了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
於是,田蜜蜜瞭解了,她懂得嚴信桾的憤怒與悔恨;可另一方面,她也不願看到他如此看輕自己,她不是不信賴他,她只是——「我怕你擔心……」
「結果呢?你的怕我擔心造成了我現在的後悔莫及。你知道……你知道當我看到你倒在地上的那一剎,我以為……我以為我的心臟就要停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儘管已事隔兩天,他仍是不願去回想當時的感覺。
他真的害怕……他會就這樣失去她。
田蜜蜜因他的話而心痛了。信桾的樣子絕對說不上好,他的鬍渣未刮,眼下深淵三尺,頭髮更是前所未見的紊亂——也許,她自始至終以為為了他好的顧慮,才是真正深深傷害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信桾……」她好想抱住他啊,無奈現實不允許,她動不了,只好垂下眼,可憐兮兮的哀求:「信桾……你可不可以……再過來一點?」
嚴信桾望著她,歎了一口氣。面對她,只怕再硬的心腸都要軟了,何況他對她從來就硬不起心腸。
他依言上前。
見他願意配合,便是成功的第一步,田蜜蜜繼續要求:「你可以……握我的手嗎?」
嚴信桾握了。
確切觸摸到對方的體溫,田蜜蜜才有了自己已醒過來的真實感。她吐出一口氣,露出淡淡微笑。「信桾,你的手好暖喔。」好溫暖好溫暖啊,這一雙手到底溫暖了她多少次呢?
田蜜蜜自問,可次數實在是太多了,她數不出來。
「……是你的手太冰了。」失血過多加上發燒出汗,她臉色蒼白,整個人虛弱得彷彿風一吹便會倒。
可明明都這樣虛弱了,她卻還可以露出笑容,甚至叫他不要擔心……這個他愛上的女人,不只細心溫柔體貼,甚至此任何人都來得堅強。
他愛她他愛她他只愛她……他不能失去她。曾幾何時,他自以為的人生早已整個顛覆,他的人生就是她,再也沒別的了。
「信桾。」
「……嗯?」
「那個女孩子……她會怎樣呢?」
嚴信桾一震,不問也曉得田蜜蜜口中的「那個女孩子」是誰。他很想控制自己,因為他明白田蜜蜜不喜歡聽到那樣的答案,可他仍是掩不住的流露出一絲憎惡。「她……昨天在檢察官那兒接受偵察,後來她的家人以她身體不適為理由將她保釋回去了。」
「那……」她可以不要告她嗎?
瞭解田蜜蜜的下文是什麼,嚴信桾直截了當駁回:「不行。那個女孩子太危險了,聽說她的家人要帶她去做精神鑒定,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他撇開頭,不讓田蜜蜜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可田蜜蜜仍是細心覺察到了。
「信桾,其實……其實她很喜歡你。」刺傷她的時候,那個女孩子臉上的表情儘管是在笑,可她眼裡卻流露出悲哀。她知道,那是不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悲傷。
她太瞭解……那樣的感覺了。
「……我知道。」可她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實在太過於扭曲,他無福消受,更何況,她傷害了他最重要的人。
喜歡並不能拿來當免罪符,不論做了什麼事都可以獲得原諒。至少,她已犯下他最大的禁忌。
「因為我也喜歡你啊,所以……一想到那個女孩子的心情,就覺得她好可憐……」田蜜蜜喃喃。
真是夠了!「你覺得她可憐,那其他受到傷害的人呢?又有誰來覺得你可憐?!」人好也應該有個限度!
「你啊。」誰料,田蜜蜜卻一臉認真的接話:「你會心疼我,會覺得我可憐不是嗎?」
嚴信桾沉默了。
田蜜蜜笑笑。「我不是人好,也不是人善可欺,而是因為有你心疼我、擔心我,所以我才有餘力去同情那一些你不會去關心的人啊?」說到這兒,田蜜蜜吐吐舌。「這樣的想法是驕傲了一點啦,可也是因為有你,我才可以這樣驕傲喔。」她露出一臉得意的表情。
嚴信桾瞅著她的臉。這個女人總是用著各式各樣的方式,給予他需要的溫暖、肯定他的價值,在她身邊,他知道,他再也不會感到孤寂。
「蜜蜜。」
「嗯?」
「……我愛你。」
這一次,不是喜歡,而是愛。
田蜜蜜臉一紅,本來蒼白的臉在這一刻有了一點血色。「啊?呃?喔?是、是、是喔……」
「我不想再聽到你向我道謝。」那一次的經驗就夠他受了。「也不想聽見你說什麼辛苦你了之類的話。」儘管他人在醫院,可他一點都不想因腦溢血而進急診室。
田蜜蜜乾笑再乾笑,其實信桾也滿會記恨的耶。「不會啦,那個……」
「嗯?」
「那個……」嗚嗚嗚,她是含蓄的中國人啊。
嚴信桾也不催她,可也沒有鬆懈,執意要聽到她回答。
這一下田蜜蜜真可謂是騎虎難下了,最後只有小聲到不能再小聲的說:「我……我也喜歡你啦……」
好不容易得到她確實的回答,嚴信桾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過去儘管他有自信讓她喜歡上自己,可自信和確定仍是不一樣的。自信的另一面就是膽怯,尤其田蜜蜜上一次告白是她陷入昏迷之際,他真怕了田蜜蜜將之當作遺言,說來安慰安慰他的。
可嚴信桾仍是忍不住確認。「就算我們差了六歲?」
夠了喔!田蜜蜜掀起被子蒙住頭,自暴自棄的喊:「對啦對啦,就算我們差了六歲啦!當我老牛吃嫩草行不行……」
唉,只可惜田蜜蜜因害羞而蓋住頭,錯過了嚴信桾的臉上表情——
嗯,很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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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蜜!你沒事了吧?」
本來田蜜蜜打算過一二天便出院的,可在嚴信桾的堅持下,她硬是多住了下來——汪予睫也告誡他們在傷口癒合前不要做太多動作,田蜜蜜只好乖乖聽話,天天躺在床上,過起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幸福生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