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我臉上這記號可不是基因遺傳的。」所以說,他絕對不是在鬧彆扭,她別搞錯了。
江豐睿慎重地以眼神警告她。
她也不知有沒有看懂,點點頭。「你說的也是啦。」她頓了頓,放下冰淇淋,伸手撫摸他臉頰。「會痛嗎?」
他整個人震住,她在做什麼?
「這種疤痕,就跟傷口差不多吧?」她一寸一寸,仔細又輕柔地撫觸他臉上的五芒星,像在確認什麼。「是不是很痛?」
他全身僵硬。「你受傷的時候,不會痛嗎?」
「也會痛的,只是我受傷,都是一下子就好了。」她回答,看著他的眼,清透澄澈。「可是你卻傷了這麼多年,每天都會痛嗎?很難受嗎?」
從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
從來沒人問他痛不痛,就連千方百計想替他除去這道疤的父母,也不曾在乎過。
江豐睿緊緊抿唇,冷硬的心殼,有某處,裂開一道痕……
「還會痛嗎?」她執著地問。
「不會了。」他嗓音沙啞。只有偶爾天氣變化劇烈時,會隱隱刺痛,但他不認為那值得一提。「畢竟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會好的。」她柔聲低語,用那冰涼又溫暖的手指撫慰他的傷。「等我體力恢復,我會幫你除去這道疤,交給我。」
「你……為什麼要幫我?」他暗啞地問。
「因為你救了我啊。」她微笑。「所以我應該報答你。」
「可是你不也是因為吸了我的血,才會變得這麼虛弱嗎?」
「是我自己咬錯對象了,我活該。」她絲毫不怪他。
他卻總是怨天尤人。
他凝望她瑩燦美麗的明眸,一時失神。「你曾經咬過多少『人』——呃,長生種?我是說,你常常送出那種……『死亡之吻』嗎?」
她揚眉,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問,半晌,才點點頭。「有必要的時候,我會做,這是我的任務。」
任務?她只當那是任務嗎?
江豐睿盯著她,回想起昨夜遭她吸血那一刻,體內的血流又是一陣奇異奔竄,他勉力自乾澀的喉嚨擠出嗓音。「那種感覺很奇怪。」
「哪裡奇怪?」她不懂。
像做愛一樣,極致的歡愉,至高的喜悅,令人虛脫無力,只想徹底投降。
她咬他的時候,也是那種感覺嗎?或者只有被咬的對象才會如此?
江豐睿很想問,卻問不出口,話說回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在意這件事,她有沒有與他同樣的感覺,干他鳥事。
「你怎麼不說話?到底哪裡奇怪了?」她追問。
「算了。」他不想說。
「為什麼要算了?你說清楚啊!」她很不識相。
「我說算了就算了!」他驀地粗聲低吼。他不想問出那種蠢問題,搞得自己好像沒性經驗的青少年。「喝你的番茄汁吧!」
他忿忿然又替她倒了一杯番茄汁,企圖堵她的嘴。
她沒察覺他的用意,只是很快樂地接過她新發現的絕妙飲料,喝一大口。
「瞧你興奮成這樣。」他?她。「你以前是沒喝過番茄汁嗎?」
「是沒有啊,我們的飲料通常是血——」她看他臉色一變,急忙聲明。「不是人類的血啦,是研究機構研發出來的人造血,我說過,主要是為了修復身體。」
他蹙眉。「那你現在不喝血可以嗎?體力能恢復嗎?」
「我想應該會有人送過來給我。」
有人?誰啊?
江豐睿正想問清楚,客廳內忽地捲進一道強烈陣風,一個詭魅的陰影迅速朝兩人逼近。
該不會是那個羅伯特追來了吧?
糟糕!現在的她恐怕沒能耐應付……
他神智一凜,直覺就往前撲,將關妮薇壓倒在地,利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
第3章
怎麼回事?
感覺到背部壓了個男人的身軀,關妮薇一點也不覺得討厭或沉重,只感到極度錯愕。
他這是做什麼?為何要這樣壓著她,還伸出一隻大手護住她的頭?
他這是……保護她嗎?
「你沒事吧?」
低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帶來一股奇妙的暖意,她心臟跳漏一拍。「我沒事。」
「好像有人進來了。」他低語,依舊維持戒備的狀態。
「我知道。」
兩人同時轉過頭,望向那個不知從何處竄進室內的黑影。他是個男人,一襲黑衣,俊秀挺拔,比江豐睿高幾公分,眼眸迸射銳利的紅光,站姿狂妄。
他不是羅伯特。
江豐睿皺眉,警戒地打量陌生男子。照關妮薇所說,羅伯特長相應該與他十分相似,但這個男人的五官卻與他大不同。
「賈維斯(Jarvis)?原來是你。」關妮薇認出男子,彎唇一笑。
賈維斯見她神情平靜,臉部線條亦和緩下來。「你沒事吧?這傢伙是誰?」
「是我的救命恩人,昨天我獵殺羅伯特時,出了一點麻煩,是他幫了我。」她輕快地回應,示意江豐睿扶她起身。「賈維斯,怎麼會是你來?」
「我剛好在這附近出任務,總部要我來支援你。」
支援?這麼說他們不是敵人,是夥伴了。
江豐睿稍稍鬆開緊繃的神經,視線與賈維斯交接,驚愕地發現他原本泛紅光的眸子已沉靜下來,如今是深不見底的黑。
黑髮、黑眸,古銅色的肌膚,原來也有這種走健康路線的吸血鬼,他還以為他們的膚色都是異常蒼白。
但出類拔萃的五官,倒是很符合吸血鬼俊美無濤的形象。
「到底怎麼回事?」賈維斯不理會他,直視關妮薇。「你看起來情況不太好,羅伯特傷了你嗎?」
「不是,是……」關妮薇有些窘地攤攤手。「是我判斷錯誤,咬錯人了。」
「咬錯人?」賈維斯尋思,驀地驚愕地挑眉。「你是說你吸了這個短命種的血?」
「嗯。」
「你怎麼會犯這種錯誤?」他責備。「這不像你。」
「我承認我一時大意,不過他長得實在太像羅伯特了。」
「什麼」賈維斯訝然,瞥向江豐睿,彷彿這才真正看清他的長相。
江豐睿自嘲地勾唇。對這些美麗無敵的吸血鬼而言,他們這些尋常的「短命種」恐怕都長得一個樣吧?
「原來如此。」賈維斯仔細觀察他,眸光若有所悟地一閃。「這麼說來,他臉上的記號是羅伯特做的吧?」
「我想應該是。」關妮薇同意他的推測。「這種記號,憑人類的科技是無法除去的,所以我答應要幫他。」
「什麼意思?」賈維斯愕然轉過頭。「你是說……」
「我要幫他消除這個記號。」
「你發什麼神經啊?幹麼給自己找這種麻煩?」
「不麻煩啊。」
「你不知道幫他只是讓自己更危險嗎?」
「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他救了我嘛。」
「他那能算救你嗎?要不是你咬到他,也不需要他幫忙。」
「那他總歸還是幫了我啊。」
「你——」賈維斯辨不過她,深深擰眉。
一男一女,凝重地對峙。
「我可以插個嘴嗎?」江豐睿慢條斯理地介入。「我想你們在討論的應該是關於我的事吧?能不能請誰跟我這個當事者說明一下,為什麼幫我消除記號會很危險?」
沒人回答,兩個終結者以目光在空中拔河,他被漠視得很徹底。
太好了,看來他在他們眼底跟大型廢棄物沒兩樣。
江豐睿手握成拳,認真地考慮該怎麼做,才能正確地對吸血鬼表達一個人類的憤怒。
「你現在這樣子,不能繼續出任務了。」經過一番僵持,賈維斯明白無法改變夥伴的心意,轉開話題。「把羅伯特的資料給我,我幫你解決他。」
「不用了,他是我的任務。」關妮薇婉拒他的好意。「而且我相信,只要我留在這人類身邊,很快就能再見到他。」
「為什麼?」
「這些年來羅伯特一直待在監獄裡,這次越獄成功,哪裡都不去,偏偏往台灣逃,我想他就是為了回來找他。」
「這麼說來,你是想把這傢伙當誘餌了?」賈維斯沉吟,若有所思地望向江豐睿,眸光冷冽,毫無感情。「不過你有沒想過,萬一羅伯特在你體力還沒恢復前就出現,你該怎麼對付他?」
「在那之前,我會好好躲著。」關妮薇顯然已有計劃。「而且我想,你應該帶了人造血給我,對吧?」
賈維斯聞言,嘴角似笑非笑地挑起,左手一揚,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小金屬盒,裡頭冷凍著四十管血液。
「這些應該夠你用一陣子了。」他將冷凍盒交給關妮薇。「你要記住,這次我雖然是在香港出任務,但要是你遇到什麼危險,我可能也趕不及來救你,所以你一切還是只能靠自己,懂嗎?」
「這我當然懂啊。」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不懂?關妮薇接過救命的血液,微噘起嘴,甜甜地笑。
賈維斯並未回以微笑,事實上,他雖然眼神閃過擔憂,卻仍堅持戴上一張冷酷無情的面具。「短命種,你聽著!」他轉向江豐睿,黑眸射出警告的銳光。「這陣子你就乖乖聽關妮薇指示,要是讓我知道你扯她後腿,我保證你這條小命也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