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妮薇觀察他凝重的臉色。「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看?」
「算了,她玩到盡興,自然會回來。」江豐睿搖頭,站起身。「差不多該是幫你打針的時候了。」他從冰箱裡取出一管血液。「剩下最後兩管了,會不會不夠用?」
「沒關係啦,其實我現在身體情況挺好的,不打也OK啊。」關妮薇不以為意。
「不行。」江豐睿不贊同。「你這幾天到處跑,一定耗費不少體力,該補充的時候還是要補充。」他拿酒精棉替她擦拭手臂肌膚,拿起針管。
「啊,好痛。」關妮薇輕呼。
他白她一眼。「我都還沒打下去呢,痛什麼?」
「嘻。」她吐舌頭。
「而且你不是說,只是打針不會痛嗎?」
「因為我想要你摸摸我的頭嘛。」她坦率地道出自己的用心。「跟你喊痛,你就會摸我的頭,對不對?」
他一愣。「你喔!」
「人家想要你疼我嘛。」她嬌笑。
怎麼會有女孩子如此厚臉皮的?江豐睿好笑,可是偏偏又令他好心動。
「好,你先忍忍,我待會兒再秀秀你。」說著,他利落地下針。
她等他抽出針頭,仰起嬌顏,作勢迎接他的寵愛。
還真像他以前的寶貝柴犬。
江豐睿噗嗤笑了,剛伸手要揉她的頭,她忽地痛楚地驚呼,雙臂環住自己,捲縮蹲地,一陣陣地打顫。
「怎麼了?」他駭然望她。
「我……」她勉力抬頭,臉色蒼白異常,鬢邊冒冷汗,牙關顫得合不攏,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薇薇!你怎樣?到底怎麼回事?!」他焦心欲狂。
她努力咬緊牙關,迷濛地望向他還拿在手上的針筒,方纔他替她注射的,不是賈維斯替她帶來的人工血液,是人類的血。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人類的血?
「薇薇……」
是他嗎?是他故意替她注射的?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會這麼做,他沒理由陷害她。
關妮薇昏亂地想,強忍著體內忽冷忽熱的折磨,她全身都痛,血液在體內不聽話地流竄、沸騰。
「睿哥哥……」
耳畔,忽地傳來一聲機械化的呼喚。
關妮薇轉過頭,瞥見剛回到家的丁若悠,她呆呆站著,眼神呆滯,隱約透著一線紅光。
是她!
關妮薇驀地恍然,暗責自己太粗心大意,為何她竟沒想到羅伯特會找江豐睿身邊的人下手?
丁若悠一定是中了羅伯特的催眠術,掉包了血液。
這下事情不妙了,他感應到自己計謀成功,一定會馬上趕過來……
「睿,你聽我說……她努力從齒縫中逼出虛弱的嗓音。「你走,帶丁若悠一起,在天亮以前,找個地方躲起來……」
「為什麼?」江豐睿驚問:「是羅伯特嗎?他要來了嗎?」
「嗯。」關妮薇點頭,用盡全省力氣,慢慢起身。「我必須跟他作戰。」
「那我留在這邊陪你!」他激動地握住她雙手。「你看起來很不對勁,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
「我……沒事,只是因為感應到他,一時有些……不舒服。」她逼自己展露鎮定的笑顏。「你快走,我沒辦法分心照顧你們。」
他面色一變。「你的意思是我會拖累你?」
「沒錯。」為了不讓他跟自己一起涉險,關妮薇狠下心點頭。「這個給你。」她將手錶脫下來給他。
「這什麼?」江豐睿疑惑。
「是通信器,賈維斯可以透過訊號找到你。」賈維斯應該會瞭解她的托付,替她保護他不受羅伯特所傷。「快走。」
「薇薇……」
「快走!」她厲聲催促,已經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異樣的風聲。
江豐睿無法,只得牽起丁若悠的手。「那你自己要小心。」
「嗯。」她目送他背影,忽地感到好不捨,忍不住揚嗓。「睿。」
他擔憂地回頭。「怎麼?」
她淡淡一笑。「我覺得自己那時候咬錯認,真是咬對了。」
「什麼咬錯又咬對的?」他蹙眉。「你在說什麼?」
她沒解釋,只是一臉地凝視他,但願能將他偉岸俊朗的形影刻進基因裡,伴隨自己投胎到來世——
睿,再見了。
第10章
一定有問題!
江豐睿領著丁若悠來到地下停車場,開車衝出大樓,一面陰鬱地沉思。
關妮薇那蒼白至極的臉色,以及不自然的態度,在在顯示她隱瞞了些什麼,她突如其來發作的痛苦絕不是因為感應到羅伯特的到來,而是其他原因。
會是什麼原因?這些天來,他每天替她注射人工血液,她都沒怎麼樣,怎麼今天反應特別奇怪?
有哪裡不對勁?
我覺得自己那時候咬錯人,真是咬對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為何忽然提起這件事?彷彿……是在向他告別似的……
一念及此,江豐睿驀地打個冷顫。
就是這裡最不對勁,關妮薇最好留給他的微笑,太清淡,太飄忽,令人捉摸不定。
那是個不祥的微笑。
「睿哥哥,怎麼回事?你要帶我去哪裡?」
離開家門數公里後,一直處在恍惚狀態的丁若悠忽地恢復神智,驚愕地望著他。
他蹙眉。「你剛剛沒聽到薇薇說的話嗎?」
「什麼?她說了什麼?」丁若悠茫然。
江豐睿一凜,這才警覺一路上她的表現太沉默,像是夢遊似的,魂不守舍,直到現在才醒神。
他緊盯她。「你剛才在發呆嗎?」
「發呆?沒有啊。」丁若悠迷惑地眨眼。「我只記得我回到家,看到那個女人蹲在地上,然後就……」
「就怎樣?」
「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丁若悠頓了頓,驚慌失色。「睿哥哥,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記憶好像中斷了?」
因為被催眠了。
江豐睿回想起自己十六歲那年遇見羅伯特時,記憶也呈現破碎的片段,若悠很可能也是同樣的遭遇。
「你是不是遇見一個金髮綠眼,長得跟我很像的男人?」
「對啊,你怎麼知道?」丁若悠訝異。
果真被他料中了!
江豐睿眉宇糾結。「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他叫我不要跟別人說,而且……」丁若悠停頓,又陷入茫然,她依稀記得那男人似乎交代過她一些重要的事情,只是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江豐睿觀察她表情,心下瞭然,若悠肯定被羅伯特催眠了,只是羅伯特為什麼要對她下手呢?
這一切,跟關妮薇方才無預警的發作有什麼關係嗎?
他愈想愈慌,飆車來到附近一棟舊公寓,林秘書就住在這裡,他按鈴進屋,將丁若悠交給她。
「林秘書,麻煩你照顧若悠,天亮以前千萬別讓她出門。」
「喔,好。」林秘書莫名其妙。「可是為什麼這麼突然……」
「對啊,睿哥哥。」丁若悠也覺得不對勁,拉扯他臂膀。「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你要去哪兒?」
「聽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乖乖留在這裡。」
「我不要!」丁若悠直覺異樣,含淚搖頭。「我不要你丟下我,我要跟你在一起。」
「若悠,聽話。」
「不要嘛,睿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丁若悠急得哭出聲。
江豐睿無奈地望她,若是以前,他肯定捨不得若悠掉眼淚,她要他陪在身邊,他絕對義不容辭,但如今,他雖然感到抱歉,一顆心卻早已遠走,飛到另一個女人身上。
他必須趕回關妮薇身邊,她有危險。
「對不起,若悠,你在這裡等我。」他只能對從小最疼的妹妹說抱歉,毅然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目送江豐睿離開後,關妮薇這才允許自己不支倒地。她跪在地上,努力凝聚最後的力氣,一步一步爬向冰箱。
冷凍盒裡,還剩一管血液,她顫著手取出來,仔細嗅聞,確定不是人類的血液。
她力氣太微弱,已拿不住注射管,只好咬開蓋口,用吞的。
她很清楚,這一管人工血液只能勉強替她爭取一些時間,暫時壓抑體內人血的作怪。
她必須想辦法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制伏羅伯特。
喝過血後,她趴在地上,調勻氣息,窗外詭異的風聲逐漸逼近,終於,撞破了玻璃。
他來了!
關妮薇深吸口氣,在狂風漫卷中緩緩起身。
羅伯特飛在窗外,遠遠地與她對峙,似乎是決定她的身體狀況前,別太冒險躁進。
算他聰明。
她在心裡,嘲諷地下評語。
「只有你嗎?」他尖銳地揚聲。「那個膽敢複製我的臉的男人呢?」
「他不在這裡。」她冷冷地回應。「我不想他礙我的事,把他趕走了。」
「是嗎?」羅伯特飛進屋內,卻還是警醒地與她保持距離。「我想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對吧?」
「你是指我誤打了你掉包的人血?」關妮薇從容地揚眉。「沒錯,我是挺不好受的,不過幸好我及時發現,只打了幾cc,頂多就是覺得身體有點熱而已。」
「只是身體發熱?」羅伯特冷哼,懷疑地打量她。「我得到的感應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剛才你應該痛苦得整個人都蜷成一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