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咬緊嘴唇,飛快地在心中思付。此戰會在幾時正式開打?若真的開戰了,他們準備的糧食和銀子是否充足?可以支撐多大規模的戰役打多久?
心亂如麻,定不下心。但她既是一國之相,縱然心再亂,也必須在於頭萬緒中將種種煩惱摒棄,堅定地站在聖皇這一邊,更何況,這裡還有她所愛的人。為了保護他們,她可以拚上性命,將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聖懷璧一直擔心她太過婦人之仁,如果真的開戰了,她的仁慈善良會變成優柔寡斷,她是不是該從現在開始,讓自己努力修煉得冷血無情起來呢?
令狐問君心緒依舊茫然紛亂,走出東暖閣時,忽然聽到一個低低的聲音,似是貓兒嗚咽聲,她低頭去看,竟看見聖心晨縮在牆角抽泣不停。
她忙將兒子抱起,一邊安撫的輕拍著兒子的後背,一邊柔聲地問。「晨兒怎麼蹲在這裡哭?是擔心皇爺爺的病嗎?」
他抽抽噎噎著點點頭,「娘,皇爺爺的病好點了嗎?」
她微笑道。「你放心,皇爺爺只是累了,他現在已經醒過來,沒什麼事了。不過皇爺爺還要休息,所以你先不要去打擾他,明天再來給皇爺爺請安,好嗎?」
「好。」聖心晨懂事地點頭。
令狐問君緊緊抱著這具小小軟軟的溫暖身體,將臉頰貼在兒子的臉上,不由得問自己。若是聖朝和黑羽開戰,會有多少人家不能骨肉團圓?
這一戰,真的不能避免嗎?
第六章 四國動盪(2)
玉陽,護國將軍府。
蘇復剛從兵部回來,就聽說皇帝竟然親自到訪,他一邊責怪著手下接駕草率,一邊走入正堂,跪下身即首道。「微臣不知陛下駕臨,接駕失儀,請陛下恕罪。」
玉頌明笑著伸手攙起他,「舅父,我今天不過是想出宮透透氣,看看街上的風土民情,走累了就到您這裡討杯茶喝,可不是要興師問罪的,舅父不用這樣誠惶誠恐。」
聽他說得這樣自然親切,蘇復便起身道。「陛下微服可是大忌,萬一有不識陛下真身的市井混混衝撞了陛下,身邊沒個保護之人可怎麼好?」
他微笑地說。「舅父多慮了,玉陽民風淳樸,市井混混很難見到。我不過是走走轉轉,又不會和人打架,哪裡能引起衝突?況且,我在聖朝時多少學過些拳腳功夫,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蘇復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幽學,只覺得他眼生得很,而且幽學長看一張陰柔的俊顏,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卻透看精明,讓他感覺很是不安,便問道。「此人是宮廷侍衛?微臣怎麼沒有見過?」
玉頌明漫不經心地說。「一個小小的四品侍衛,舅父當然不會認得,前幾日我才從都城外把他調進來的。」
蘇復聽了心中更加狐疑,「小兄弟貴姓?原本在哪當差?這麼小的年紀就當了四品官,這官階升得可快啊。」
幽學伶俐的向他行了個禮,笑著回應。「這是陛下的恩典,日後也要仰仗蘇將軍多提攜。微臣早就聽說蘇將軍的英名,可惜地處偏遠,不得親近,改天若登門拜訪,還請蘇將軍不嫌棄後輩愚鈍,多多指教。」
「好說。」蘇復斜眼看他。這人雖然是一口的玉陽官話,但還是不知道他的底細來歷?便再追問。「你原來是在誰的手下當差?」
「在晉陽方司岑大人手下。」
「方知府啊。」蘇復聽得方司岑的名字,臉色一沉,顯然和他在官場上沒什麼交情還有過節,於是就不再追問下去了。
玉頌明伸手一擺,說道。「我在路上看到一間老店,說是百年老字號,專出上好的蜂蜜,還有用蜂蜜做的糕點,便買了些想帶回宮給母后嘗嘗這民間口味。既然路過了舅父這裡,也就分一半給舅父留下。」
蘇復又起身接過從幽學手中遞過來的那包糕點,說了些感恩的話,看到包看糕點的黃紙上印看「長明巷」的字號,便也說起,「這家的確是玉陽都城裡的老字號了,太后娘娘還未入宮前很喜歡這家的蜂蜜芋頭酥,每次微臣過府去看她時,她總會央求我給她帶些去。」
「哎呀,那母后這回該高興了,我這就去給母后送點心去。」他起身要走,又似是隨口說。「對了,今天我路過西城門的時候,怎麼見那裡竟站看十幾個衛兵,還一一盤查,是都城中出了什麼亂子了嗎?」
蘇復回答,「是前幾天鬧了幾起飛賊案,朝中幾位大臣家裡丟了不少細軟。雖然全城的銀鋪官家都被打了招呼不得收買贓物,但也要防看這些小賊把贓物拿到其他城鎮去變賣,所以這幾天城門口對過往的人都加緊了盤查。」
玉頌明點頭笑道。「這倒也沒什麼。只是你們這樣大張旗鼓地盤查,就是有賊藏在附近又怎麼肯輕易露出真容,還是改暗訪吧,也免得驚擾了城中的百姓,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是,陛下的意思微臣會告知九門總督曹大人的。」
然後蘇復就親自把玉頌明送出大門,再三謝恩,叫人備好馬車給玉陽王乘坐,又委派府中的侍衛一路護送看他回皇宮,吩咐手下不能讓他出半點差池。
當馬車的車門關上,車輪轉動之後,幽學眨著眼說。「這隻老狐狸編的謊話聽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呢。」
「聽著再像是真的,也是假的。」玉頌明冷笑一聲,「剛才進府時,他府上的地形你都看清了嗎?」
「粗粗一轉,看得差不多了。」他自信地說,「等晚上我再進來摸一摸,就可以瞭若指掌了。」
「既然他要和我們裝腔作勢,我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你且留意他府中晚上都是些什麼人進出,若是在他家中能找到任何謀反的證據,就即刻回報。」
幽學點了頭,「太子殿下派來的一百多名高手,這兩日都可以分批潛入城內,只是你抉擇一定要果斷,千萬不要留手。殿下說你在苑內心腸最軟,很怕你在玉陽這幾年,和玉陽有了感情,便捨不得做狠事了。」
玉頌明苦笑道。「殿下看我看得向來很準,但這件事又不是要故意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而是涉及到我的王權和整個玉陽的安危。蘇復若是想逼宮造反,我自然不能隨隨便便拱手將王位讓出,若我心軟了,殿下一統江山的心願就要付諸東流,為公為私,我都不會心軟的,你放心吧。」
見他這樣意志堅定,幽學的確鬆了口氣,又說。「不過金城公主那邊,你也一定要小心……」話說到一半,想起他之前的呵斥,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
反倒是玉頌明笑著為他開解,「我明白你是一片好意,但你不認得倩兒,道聽塗說了一些她的事情,所以對她有偏見。我和她畢竟已經是夫妻了,她雖然有些小心思,但對我肯定是一心一意的,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幽學尷尬一笑。「反正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我既然來了,就是你的左右手,你的眼睛和耳朵,你讓我做什麼,我絕不推辭。」
玉頌明感慨地歎道。「當年在雀靈苑,咱們也是一起長大,還有斯朗……可惜他客死異鄉,再也見不到了。我們的命運其實都是棋子一般,無論是雀靈苑中的男寵,還是王座上的我,倩兒,或是太子殿下…都是命不由人。」
「其實縱然黑羽沒有反心,殿下也是想成就一番霸業的,黑羽王反而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出兵的借口,所以這世上誰成全誰,誰幫了誰,誰……又能說得清呢?」
金城倩坐在自己出嫁前的寢宮紫金宮中,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回想兒時在這宮中嬉笑玩耍,被父王母后疼愛的畫面,即使是她素來自謝堅強也不禁潛然淚下。
這時,有宮女立在殿門口稟報,「啟稟公主,尚大人到了。」
她趕快擦了一把眼角的淚痕,整肅神情,恢復了貴為公主的威儀,沉聲說。「傳他進來吧。」
內廷禁衛長尚啟陽隨後走入,跪地行禮,「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金城倩冷笑一聲,「好一個尚大人!本宮認識你這麼多年以來,只當你是個一心做事的國之棟樑,卻不料你竟然是一隻藏在陰暗角落、啃噬朝廷根本的蛀蟲!」
尚啟陽嚇了一跳,忙即首道。「不知道殿下從哪裡聽來的不實流言?微臣忠心可昭日月!」
她哼笑著拿出令狐問君送給她的那塊玉映,再說。「你可認得這玉訣?」
一眼看到那物品,他臉色驟變,嘴唇抽搐了幾下後,驀然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昂然道。「不敢再欺瞞殿下,微臣的確是聖朝奸細。」
她原本拿出玉殃是想嚇唬他一下,出出自己胸口的鬱悶之氣,畢竟被令狐問君當面告知,在金城王宮中竟然潛伏看這麼大的一個細作,著實讓她吃驚懊惱,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尚啟陽會承認得這麼痛快,而且是一副即刻赴死也在所不惜的慷慨之態,倒讓她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