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樓子既是他捅出來的,就該由他來負責。」歐陽缺打斷邵三爺,堅決的搖頭道。
「可是……」
「三爺休要多說,老朽這麼做除了懲罰小徒外,還有其它理由。」
「不知歐陽先生此話何解?」
「小姐這回心疾復發得突然,照理說不該是這樣,老朽擔心小姐身上是否還有其它診脈診不出來的病因,需要小徒長時間隨側在旁,躬親照顧。」
「這世上還有歐陽先生診不出來的病?」邵三爺訝然。
「老朽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是神人。」歐陽缺失笑的搖了搖頭。
「但您是江湖第一的『醫聖』。」
「江湖謬讚。況且醫藥學問博大精深,恐怕窮極老朽一生也未必能盡其一二。」
這等謙虛大概就是他之所以能成為醫聖,而無人能出其右的原因了。眾人突然深有所感,果然是學無止境呀。
第2章(1)
蝶兒可得意了,雖然身子虛弱得讓她得像過去一樣,成天躺在床榻上,即使偶爾坐起身或下床走走,不消片刻又會被催上床躺下休息。
但是身旁換了個伴,感覺就是不同,更別提這個伴還是之前始終對她視若無睹、避之惟恐不及的冷青龍。
唯一讓她覺得比較難忍的就是那三餐端來、苦不堪言的湯藥了。
「小翠,幫我偷偷端去倒掉好不好?」瞪著托盤上的瓷碗,她出聲求道。
「不行,小姐。」
十七歲的小翠原是跟在娘身邊的丫鬟,平時極好說話,對她這個小姐總是有求必應,將她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唯有牽涉到她病弱的身子時,脾氣硬得氣人。還是先前負責照料她的小紫順她的意些,總不敢違逆她的命令,可惜因她上回發病沒照料好她,而被姨娘遣離調至別苑。
「拜託也不行?」她有氣無力的繼續掙扎。
小翠看了她一眼,柔聲問:「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請夫人過來?」
「你威脅我?」
「奴婢不敢。但夫人交代過,如果小姐不肯乖乖用藥,就差人去請她過來。」
小翠一臉恭敬的回應。
蝶兒生氣的瞪著她,不再出聲,卻也將雙唇閉得緊緊的,一副抵死不從的倔強模樣。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
「還是要奴婢差人去請冷公子過來?」小翠沉靜了一會兒,忽然輕聲問。
蝶兒瞬間瞪大雙眼,立刻衝口道:「我喝。」她才不要讓他看見她膽小的樣子,反正只是喝碗湯藥而已,屏住氣息,咕嚕咕嚕的就吞下去了。
小翠微笑讚道:「小姐真乖。」然後將溫熱的湯藥端至床邊,拿了條帕子,服飾小姐坐起身來,將湯藥喝得涓滴不剩。
「吃顆松子糖就不苦了。」放下湯藥碗,小翠趕緊將盛著點心的茶盤遞上。
蝶兒苦著臉,快速撿了顆糖塞進嘴裡,皺著眉頭好一會兒才逐漸鬆了開來。
房裡安靜了一會兒。
「他呢 ?」蝶兒忍不住開口問 。
小翠按捺住微笑,不必問也知道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她總覺得小姐好像特別在意冷公子,儘管冷公子對小姐總是冷冷淡淡的,一點也不像堡裡的少爺們對小姐那般忍耐與疼愛。
小姐很喜歡冷公子。
「冷公子正在用膳。」她恭敬的回答。
「他吃飯怎麼這麼慢?」忍不住嘟囔。
按捺不住笑,小翠背過身端起托盤說:「奴婢這就去看看冷公子吃飽沒,如果吃飽了,立刻請他過來。」
「好,你快點去。」她一臉迫不及待。
小翠無聲的笑著,端著托盤出了房門,而躺臥在睡榻上的蝶兒則帶著一臉可愛的微笑,與迫不及待的表情盯著房門,就等那人 出現。
今天,她還要他講故事給她聽。
歐陽爺爺有告訴她,只要她乖乖吃藥,把病治好了,就可以去好多地方玩。
歐陽爺爺還說江湖上有好多好好玩的地方,她一定會喜歡,不信的話可以問冷哥哥,因為冷哥哥都去過。
「真的嗎?」
當時,她聞言立刻看向站在一旁的他,他卻抿了抿唇才點頭,她開心的微笑了起來,然後歐陽爺爺又說:「你要乖乖躺在床上養病,無聊的話就叫冷哥哥跟你說說江湖上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也可以叫他講故事給你聽。冷哥哥很會講故事喔。」
之後,他每天都會進到她房裡來,雖然看起來還是不太想理她、有點討厭她的樣子,但是卻不會像之前那樣悶不吭聲的不理他,反而是有問必答。
他跟她說了很多好玩的地方——當然都是她問他答——告訴她哪裡開滿了漂亮的花,哪裡有著這世上最漂亮的船,還有哪裡的紙鳶最漂亮,還有好多好多的事。
她好喜歡聽他講話,更喜歡看他講到精彩處神采飛揚的模樣。
她記得有一次他說到有趣處還咧嘴笑了,讓她雙眼發直的突然覺得他真的長得好好看,比任何一個哥哥都好看。
房門「咿呀」一聲的被打開,她立即笑容滿臉抬眼望去,卻只見到小翠而沒見到他。
「人呢?」她問。
「回小姐,冷公子出堡去了。」
「出堡去了?」蝶兒的小臉一呆。「出堡去哪裡?」
「奴婢不是很清楚,只聽說要離開一陣子。」
一聽見「離開」兩個字,蝶兒驚得迅速從床上翻坐了起來。
「小姐!」小翠嚇得趕緊衝上前扶住她,怎知她接下來的動作竟是想下床。
「小姐,你要做什麼?你還不能下床,必須躺著休息。」
「我要去找爹。他不能離開,我的病還沒好,他不能離開!」
「冷公子只是離開一陣子,他還會再回來的。」小翠趕緊解釋。
蝶兒卻用力的搖頭,慌亂的說:「不會的,他不會再回來了。因為他不喜歡我,因為他討厭我。」說著,她陡然面無血色的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伸手按住胸口便昏厥了過去。
「小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奴婢呀,小姐!」小翠被嚇壞了,扶著突然失去意識,虛軟的癱在她臂彎裡的小姐,她驀然揚聲大叫,「來人呀,快點來人呀——」
又一次,邵家堡裡德人差點被蝶兒的發病嚇壞了。
短短的半個月內,她竟然發病了兩次,比以前沒接受醫聖治療前更為頻繁、嚴重,這讓大伙不禁要懷疑這醫聖之名,該不會真如歐陽缺自己所說的只是「江湖謬讚」吧?
不過懷疑大伙都只敢放在心裡,而不敢說出口,畢竟醫聖可是大伙最後的希望,如果連這最後的希望都放棄了,他們的蝶兒該怎麼辦?
「如何?蝶兒她沒事吧?」一見歐陽缺診察結束,邵嘯天立即問。
「邵堡主請放心,蝶兒小姐只是情緒過於激動,加上上回發病,身子尚虛,一時之間才會昏厥過去,並無大礙。」歐陽缺說。
「真的嗎?」三堡主夫人擔憂的問,看起來有點不信。
「夫人,歐陽先生會這麼說就表示是真的,他沒道理要欺騙咱們。」邵三爺安撫的拍拍妻子的肩膀,然後目光銳利的看向歐陽缺,微笑說:「是吧,歐陽先生?」
「當然。」歐陽缺哈哈笑道,覺得這邵三爺還挺像只笑面虎的。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蝶兒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情緒激動?」邵嘯天質問服侍的丫鬟小翠。
小翠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悔悟的顫聲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告訴小姐冷公子出堡的事,小姐以為冷公子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情緒才會突然激動起來……」
此話一出,房裡一片靜默。
「沒想到起因竟又是小徒。」過了一會兒,歐陽缺搖頭歎息,「邵堡主,老朽真是慚愧。」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邵三爺第一個忍不住出聲問。
三堡主夫人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口說:「看樣子,咱們的蝶兒喜歡上冷公子了。」
邵三爺呆了一呆,遏制不住的放聲怒吼道:「什麼?」
「小聲點。」三堡主夫人輕斥。
自古,疼女兒的父親總是沒辦法接受女兒有喜歡的人這件事,邵三爺也不例外。只聽他壓低聲吼道:「什麼喜歡?蝶兒才幾歲而已,別胡說八道。」
倒是邵嘯天堡主,這個蝶兒的親生父親,在一陣呆愕與一陣複雜表情過後,反倒露出了若有所思與計量的神情。
「歐陽先生,不知冷公子是否已有婚配?」他出聲詢問。
「大哥?」邵三爺驚聲叫道,臉上儘是震驚與難以置信的表情。
「尚未?」歐陽缺回答。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既然冷公子尚未婚配,不知歐陽先生覺得蝶兒如何?配不配得上……」邵嘯天話未說完,便被激動的三弟打斷。
「我反對,大哥,蝶兒年紀還小,現在談這個還太早。」邵三爺大聲說。
「只是訂親,並未要她現在就出嫁。」
「現在訂親也太早了。」他堅決反對。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邵嘯天沉聲道。
見大哥一臉不由分說的表情,邵三爺真是又悶又氣,身為蝶兒生父的大哥的確有這個權利決定女兒的婚配,但是他也是蝶兒叫了快十年的爹呀,難道就不能也擁有一點表決權嗎?感覺悶氣就要臨近爆發點,他抿緊唇瓣,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