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怎麼不叫我?」
虞曉寒沒回答,偏首審視他的表情。「你沒跟楊總吵起來吧?」
「是溝通。」他絕對不要承認自己像瘋子一樣跑去盧小小,結果人家一句話就把他KO了,完全就是一個強大的男主角氣場,瞬間把他貶成過場男二,他要是觀眾,都想叫男配快快退散了。
「他要我跟你說,會幫你討回來。」就算這樣,他還是無法昧著良心黑二堂哥,只得當好傳聲筒男配的角色,忠實傳達所述。
還真有點淡淡的哀傷。
「那不就好了嗎?」揚手摸摸他臉廓。「你還不開心什麼?」
每當他心情不好時,她總會這樣,碰碰他的臉或手臂,那是一種表達疼寵的肢體語言。
他揚揚唇,烏雲散去一點點。「現在要去搬家嗎?還是明天?」
她靜了靜,才道:「我剛剛電話聯絡過,會先去朋友那裡住幾天,後續看怎樣再說。」
「幹麼去打擾別人?」毛遂自薦,一臉「選我、選我」的熱切表情。
別人。說得理所當然,他大爺自在萬分地站上了自己人的區域內。
遲遲等不到她應聲,他一臉受傷。「難道你不想跟我住?我生活習慣很好的!」
臭襪子不會亂丟,早上起床會摺棉被,睡覺也不會亂踢人,家事會幫忙做,她洗衣服他曬衣服,她做菜他洗碗,這麼優良的同居人哪裡找!
「好。」她頓了頓,放柔的眸色,蕩漾一片暖融春水。「不打擾別人,我們一起。」
第六場 醋意
把人接回來後,安心了,又癱進沙發裡,繼續腐爛。
虞曉寒沒理會他,自己就冰箱裡現有的食材,簡單打理兩人的晚餐,他自動自發爬起來吃完,還記得要負責洗好碗,才能回去耍廢。
一整個晚上,各做各的事,不必刻意招呼,像回了家般自在,宛如平凡小夫妻日常。
這裡她假日時常留宿,每個角落都有她存在的痕跡。
她洗完澡出來時,他正窩在電腦桌前,騷擾另一頭的可憐人。
小魏子:我要請假!
楊二爺:不准。
小魏子:什麼假才能現請現准?
楊二爺:病假。
小魏子:那我要請病假。
楊二爺:我看你好得很,下午吵架中氣十足。
她坐在床上抹乳液時,順勢掃了螢幕一眼。
他突然由桌前起身,翻出抽屜的體溫計,順手扔進保溫杯裡泡熱水,再拍照回傳,重複一次:「我生病了,要請假。」
「四十五度,你應該已經燒成趴代了吧?」楊仲齊嘲諷。
「差不多。快往生了。」這樣要還不讓他請假就太沒人性。
她忽然同情起另一頭的男人。這根本就是弟弟在跟哥哥使性子吧?這年頭連哥哥都不好當了。
楊二爺:除非你連床都下不了,否則免談。
小魏子:很快就會了。
接著轉頭,一臉熱切地問她:「縱慾過度,下不了床,口以嗎?」
「不口以!」混蛋,氣得連她都口齒不清了。叫她以後拿什麼臉見楊總?羞都羞死。
不讓他再亂來,乾脆直接搶鍵盤,回另一頭的人:「抱歉,楊總。我來跟他談。」
而後問他:「你在跟楊總鬧什麼彆扭?」
「沒有。」他才不要承認他不爽仲齊哥,因為不爽什麼,連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人生就是這樣啦,有些人你會突然杜爛他,但又不是真的厭惡,大概就跟女人的MC差不多,週期性的。
「那你請假幹麼?」
「幫你搬家啊。」
「不用,你去上班,我一個人可以。」
「喔。」反正她就是女強人啦,沒有他也可以,他的存在果然是多餘的,連工具人都不給當。
「喔」得好失落,這是怎麼一回事?
虞曉寒實在弄不懂他這一臉憂鬱青年是什麼路線,所有的戀愛攻略、沙盤推演裡,沒有備到這一條。
所以她也困擾地擰眉回望,跟他大眼瞪小眼。
她本來以為,他還在為她被誣陷這件事不開心,但似乎不完全是。
雖然不肯定是為了什麼,但可以感受到他頭頂的一大片烏雲,濃濃沮喪與無力感。
心房,擰了一下。
這個鬥敗戰士般的楊叔魏,她不熟悉,她喜歡那個樂觀、開朗,帶著滿滿生命力面對每一天的楊叔魏。
他總是笑,好像人生就是這樣充滿無限希望,將生命的熱忱感染給身邊每一個人。
她不發一語上前,雙掌捧住他的臉。「為什麼不開心?」
「沒有。」他悶悶道。
「楊叔魏。」她喊了聲,再問一次:「為什麼不開心?」
如果不告訴她,她應該會這樣問到天亮吧?女漢子不是被叫假的,她鍥而不捨的耐力與韌性,同樣教他拜服。
雖說,她如此重視他的情緒,也讓他心裡默默開了一朵小花——她還是很在意他的。
「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沒用?」
「我什麼都幫不了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受委屈,算什麼男人?就連現在,都還要她回過頭來擔待他的情緒,明明最難過、最應該被安慰的人,是她才對。
他就是個公子爺,從小被捧在手心上,沒吃過苦,很沒用。
這樣的認知,在這件事發生後,感受特別鮮明,他不如仲齊哥,連她都不如。
「誰說的?你為我做了很多。」
「哪有?」
「你為我,擋在前面扛董事們的壓力;你為我,敢去跟楊總理論、討公道。」
「結果只證明了我的衝動莽撞,不如仲齊哥深謀遠慮。」他就是個沉不住氣的笨蛋,就算跟全世界對嗆,一樣無法還她清譽,有什麼用?
「楊總深謀遠慮,因為他看的是大局,全的是大局;你衝動莽撞,因為你看的是我,顧的是我。」他不是不明事理,而是看著她、眼裡只有她,所以無法再顧全別的。
「仲齊哥懂你,可是我不懂。」嗓子一輕,竟透出一絲委屈。「至少沒有他那麼懂。」
虞曉寒微訝。
他這是在吃醋嗎?吃自己堂哥的醋?
「那是工作上的默契,因為我們認識比較久。可是他不知道我吃東西的口味、我喜歡什麼顏色的髮簪、我假日都做什麼事、我……喜歡的姿勢。」
「你喜歡喝養樂多、嗜酸大於甜、苦瓜不吃、辣味看情況;你偏好素色淡雅的髮飾;假日不愛出門,會留在家裡整理家務;你最喜歡的姿勢——應該是女上男下,觀音坐蓮,上次在車上,你很興奮……」曉寒寶貝就是那種外表矜持、內心狂野的女王,他一點都不介意被駕馭喔。
她迅速伸手,摀住他的嘴,耳根窘熱。「我是說睡覺的姿勢!」
「喔。」講清楚咩。
「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總是在。」就算自己情緒低落,也惦記著要先將她安頓好,再來耍頹廢。
他一直都將她捧在心尖上,用心呵護,怎麼會沒做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最後一招放大絕,輕輕柔柔一句——「你對我,很重要。」
男人於是不敵,忠犬般馴從地靠了過來,圈上她的腰,臉貼在腰腹間蹭了蹭。
虞曉寒收臂,柔柔輕撫他的發、捏捏他的耳,眸色溫軟繾綣。懷裡男人被她摸毛摸得服服貼貼,溫順乖巧。
「可是你不在,中午沒人陪我吃飯。」他一臉生無可戀。
虞曉寒幾乎失笑。「不然這樣,你明天上班去遞假條,我記得你還有特休沒休完,楊總准假的話,我們一起回育幼院走走。」
跟曉寒寶貝去度假?好好好,他要他要!
楊叔魏雙眼發亮,猛點頭。
「好,那你去跟楊總說,記得好好講,別再惹他生氣。」
「沒問題!」被安撫得妥妥貼貼的某人,一臉快樂地回去敲鍵盤——
小魏子:仲齊哥,我不請假了。
楊二爺:……康復了?
小魏子:一尾活龍。
楊二爺:容我尊聲虞神醫。
小魏子:嘿嘿。
不對,假還是要請,不過我會照程序遞假條,請我的年假。
楊二爺:如此識大體,為何方才聽不懂人話?
小魏子:哥哥對不起,剛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您別跟弟弟計較。
楊二爺:……
原來這就是兄弟與馬子的差別。
楊仲齊心灰意冷,看破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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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在公路上,楊叔魏嘴上哼歌,眼底眉間儘是愉悅。
坐在副駕的虞曉寒瞥他一眼。只是出來散散心而已,他會不會太開心了一點?
這幾天,也真是憋壞他了。
聽說(當然是聽他所說)她前腳才一走,柯志民隔天就向楊總施壓,力薦自己人頂招商部的職缺,被楊總以「事情還在查證階段」,皮笑肉不笑地把人請出來。
目前柯董身邊的人,全都被楊總盯得死死的,只要透點風,非把局勢整個翻一遍不可,他在吞忍,等一個契機。
這些楊叔魏不是不知道,可他功力沒楊仲齊強,他忍不了、吞不下,幾度鯁在喉間噎到快窒息,楊總硃筆一揮,准了他三天假,放他出來透透氣。
加上周休,足足有五天假期,他立馬收拾行李,拉著她快樂出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