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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安琪

  一位宮女手擦著腰,恨恨地瞪著柳昀兒。

  「太子吩咐了要我親自送去,不能由旁人代勞,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對不住!」

  柳昀兒微微一福,想端著托盤從一旁繞開,但那名宮女卻仍是不肯放人。

  「你想獨佔太子嗎?告訴你!別以為太子是你一個人的,太子尊貴不凡,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在御膳房打雜的丫頭,你還是少作白日夢了!」

  「我從來不曾以為他是我一個人的。」

  柳昀兒笑得好苦,一顆脆弱的心揪疼不已。

  她當然知道太子絕不可能屬於她,所以她一直不敢讓自己有過多的幻想,她總是告訴自己,只要能遠遠看著他,為他熬一碗愛喝的粥,她就滿足了……

  但事與願違,即使她只想安分地為他做這麼一件小事,仍有許多人覬覦眼紅,不肯讓她如願。「既然如此,那就把粥給我,由我端去給太子!」宮女咄咄逼人。

  「我方才說了,太子親口吩咐,要我——」

  「你少拿太子來壓我——」

  「這裡從方才就在吵什麼——咦,昀兒妹子?」

  忽然護衛統領走了過來,瞧見柳昀兒,顯得非常驚訝。

  「你怎麼在這兒?」

  「曾大哥。」柳昀兒喚道:「我正要送熱粥給太子……」

  「既然要送粥給太子,那就快去呀,說不定太子等得正焦急呢,你怎麼還在這兒與人爭執呢?」

  「我也想盡快送過去,但……」她話未盡便輕歎一聲。

  「是不是有什麼麻煩?」曾青松不認為她是會隨意與人爭執的人,心想必有緣故,他將目光轉向面前的宮女。

  「其實是——」

  「哼!原來是討到救兵了。」宮女冷哼。

  「你說什麼?」曾青松擰眉看著她。

  「連護衛統領也巴結上了,看來你還挺有手腕的嘛。」

  既然護衛統領出面了,那位資深的宮女知道自己也討不到便宜,於是她嘲諷一句後,高傲地扭頭走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惡劣的態度讓曾青松感到傻眼。「她們經常這樣欺負你嗎?」

  「不要緊的……對不住,曾大哥,我得趕著給太子送粥去,下回我們再聊,好嗎?」

  見她終於放棄阻攔自己,柳昀兒鬆了好大一口氣,急忙想將粥送進御書房。往常這時間,她都已經將粥擺好離開了,而今日竟耽擱這麼久……

  他該不會又生氣了吧?

  「當然!不如我帶你過去吧?宮裡我熟,抄小路會快些。」

  「那就謝謝曾大哥了。」

  如今她也沒有心思去想會不會麻煩人家的問題,一心只想快些將要冷掉的粥送去。

  多虧有曾青松帶她走捷徑,果然比以往快了一些時間。到達御書房之後,她向曾青松道謝,隨後急忙將粥端過去。

  「太子等你好久了,快進去吧!」與滄浪折回御書房的文福見她到來,立即催促道。

  「是,對不住,我馬上送進去。」

  柳昀兒聽見滄浪等她許久,心想這回又要惹他大怒了,連忙快步走入。

  進入門內,美眸四下一轉,很快便找到碧干珠簾後、端坐書案前的修長身影,她悄悄嚥了下唾沫,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太子,對不住,奴婢來晚了。熱粥……送到了。」

  「你確定——粥還是熱的嗎?」

  滄浪慵懶地抬頭睨著她,半是嘲諷半是說笑,出乎柳昀兒意料地,他看來並不很生氣。

  滄浪起身走到她面前,問:「為什麼這麼晚才到?」

  柳昀兒遲疑了會兒,低下頭歉然道:「對不住,奴婢有事耽擱了。」

  滄浪若有所思地定定瞧了她許久,才開口質問:「為什麼不說實話?」

  「咦?」柳昀兒倏然抬頭看他。

  「方纔的事,我都瞧見了。你半途被人攔住,所以才耽擱了送熱粥過來的時間吧?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老實說?」他不諒解地問。

  那宮女如此囂張跋扈,方纔若不是曾青松先出面了,他鐵定當場重罰那個膽敢欺壓她的刁鑽丫頭。

  「您……都看見了?」柳昀兒訝然。沒想到竟會被他瞧見。

  既然他都看見了,那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不想害她受到責罵,也不想再製造更多紛爭。」

  「你怕她受責罵,難道就不怕我大發雷霆,怪罪於你嗎?」他感到不可思議,她會不會仁慈過了頭?

  「我當然擔心,不過我還是……」不忍心。

  她無法回答,於是垂下頭,沉默不語。

  滄浪無聲地歎口氣,心疼這個傻女孩。

  她真的太傻,只曉得替旁人擔心,卻忘了替自己多操點心。

  難道他若真怪罪下來,她便要一肩扛起嗎?

  「太子……生氣了嗎?」柳昀兒悄悄抬眸偷覷他,怯生生地問。

  他沒好氣地掃她一眼。「氣?我怎麼不氣!」

  再沒見過比她更傻的女孩了!

  「那麼,您要處罰我嗎?」柳昀兒擔憂地咬著唇,見他臉上表情諱莫如深,完全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做。

  「罰?我當然要罰!」他得嚇嚇她,讓她知道做人不能太傻。

  「我打算免去你現在的職務,從今日起,御膳房的活兒你都不必做了。」

  「什、什麼?」柳昀兒瞪大眼,神情萬分震驚。「太子要將奴婢趕出宮嗎?」

  只因為送粥遲了,她便要被驅逐出宮?這樣的處罰,會不會太嚴苛了?

  「我有那麼說嗎?」滄浪又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最好她再繼續把他當成冷血無情的惡人!

  「太子不是這意思嗎?」是她誤會了?「那麼太子的意思是……」

  「我免去你現在的職務,意思就是往後御膳房你不必去了,就專程在我身邊服侍我便行。」

  他都已經發現在他瞧不見的地方,會有人欺壓她了,怎能不加理會呢?

  把她調到身旁,親自保護著,才是最好的辦法。

  「太子要將我調到身邊?」一抹訝然閃過柳昀兒心頭,但還來不及高興,現實的問題便已浮上來。

  她……不能到他身邊!

  「那是行不通的。」她幽幽地道:「我想太子身旁並不缺伺候的人。況且我若離開御膳房,裡頭就缺個人手,會忙不過來的。」

  如果有缺,景公公早將她直接調來了。而且御膳房裡的大廚大嬸們雖然待她不友善,但她仍為他們掛心。

  最重要的是,她如何能待在他的身旁,卻不表露任何情感呢?

  她怎麼可能忍得住!

  「缺人手?那簡單!把才纔攔住你的那個丫頭,調到御膳房幫忙不就行了?」滄浪冷笑。

  她喜歡端菜端粥,往後就讓她端個夠。

  「那怎麼成?」可以想見,她會氣瘋的。

  「何必管她怎麼想?就這麼說定了!」他逕自拍板定案,不接受任何推托。

  柳昀兒無言地看了他半晌,不由得懊惱地噘起小嘴,小聲地嘀咕:「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霸道了?」

  「你說什麼?」他好像聽見什麼「變得」。

  「你說誰變了?」

  柳昀兒沒想到他耳朵這麼尖,粉臉一紅,連忙搖搖頭說:「不,沒什麼。」

  「既然沒有意見,那就是贊同了?我馬上讓文福去處理。」

  滄浪迅速吩咐下去,當日柳昀兒便從御膳房裡幫忙的丫頭,升格成了太子身旁的隨身侍女。

  端端點心、倒倒茶,自然比在酷熱的御膳房裡要來得閒涼,但柳昀兒也沒讓自己太輕鬆,依然整天忙進忙出,只不過現下她全部的心思,只管放在一個人身上便行了。

  「太——子——回——宮——」

  聽到滄浪返回,柳昀兒連忙將準備好的東西端捧在手上。

  她既為隨身侍女,即意指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她必須從早到晚跟在太子身旁伺候,不過偶爾也有例外之時,譬如滄浪若是上朝,便會讓她待在太子的東宮裡,不必在朝外等候。

  「恭迎太子回宮。太子請淨臉淨手。」滄浪一進門,柳昀兒立即雙手遞上濕帕子,讓他擦拭手臉。

  滄浪好潔,從外頭回來便要淨臉、淨手,這是他的習慣。

  「嗯。」滄浪接過她遞來的帕子,一摸,竟是冰的。

  「瞧你滿頭大汗,很熱吧?快用這條帕子擦擦汗,我特地在井水裡冰鎮過了,很舒服的……」

  忽然,一道軟甜的嗓音和模糊的身影竄過腦海,他試著想去捕捉它,但它消失得很快,一閃即逝。

  「太子?」柳昀兒見他瞪著布帕發愣,於是小聲問道:「怎麼了嗎?」

  「這帕子怎麼是冰的?」他好奇地問。

  「啊,是今兒個天突然熱了起來,奴婢擔心太子熱著,所以自作主張去冰窖取了冰,將帕子冰鎮過。」

  她心想自己人在屋裡都覺得悶熱了,更何況他還在外為朝政奔波,所以她才突發奇想,準備了冰涼的帕子。

  但他的反應令她有點擔心。

  「是不是太子不愛冰鎮過的帕子?對不住,奴婢馬上去準備溫熱的——」

  「不用了,冰鎮過的挺舒服的。只是……」滄浪瞧瞧帕子,再若有所思地瞧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怕熱?」

  他已經好多次這麼覺得,她好像非常瞭解他——可以說太瞭解了,簡直像認識他許多年似的,而不是才剛相識不到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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