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方百計讓你父親密告朝廷,就是為了早日將朝廷的大軍引來雷風寨嗎?」易南天以深惡痛絕的眼神望著她,冷澀地問:「你當真如此痛恨我?」
這一刻,他不禁深深質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或許他不該在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之下,便私心把她帶回雷風寨。
他錯了……
面對這一切,柳緞兒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覺得眼前的情況簡直荒謬到極點。
「這分明是栽髒!」她全身因為氣憤而顫抖。「就連傻子也看得出來,這封信完全是模仿我的筆跡所寫,是刻意誣陷我的!」
柳緞兒上前一步,yu 挽住他的臂膀,易南天卻好像被螫到一般向後退。
他這樣的舉動深深傷害了他。
「我承認,我是瞞著你寫了幾封信回長安,但我發誓,我絕沒有在信上提及有關於雷風寨的一切,更沒有讓我爹為我做出這樣的事來!」
怎知,在她為自己辯駁之後,一句句對她充滿敵意的質疑如排山倒海一般,不斷向她襲來。
「闖下如此禍端,竟然還能夠如此振振有詞,企圖湮滅罪行,這豈不是無法無天?」
「教人起疑的是,聽說柳姑娘家中原本也是以經商起家,怎會不知信鴿的習性呢?」
「就是、就是,既然她會使信鴿,應該也知道經過訓練的鴿子必然有回籠的習性才對!」
「嘖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這個女人的心腸就如蛇蠍一般,咱們決計不能再相信她所說的話了!」
接著,村寨裡的人們開始鼓噪,更有人提議乾脆將她這個女魔頭凌遲處死,棄之山野,或任其自生自滅,總而言之,他們對她已恨之入骨。
如今的她對雷風寨的村民而言,不過是個既邪惡又滿是心機的女子,是個yu 借朝廷之手冷血滅寨的劊子手。
最教柳緞兒心寒的是,當她面臨眾人的指責、辱罵時,易南天不但沒有出聲幫她,他甚至連正眼也沒有再瞧過她一眼。
難道,這就是他所謂愛的方式、保護她的方式嗎?
她無助的望向他,內心的恐慌讓她渾身發寒,而他隨之而來的一句命令,更是令她猶如墜入千年冰窖。
「把這個女人帶下去。」易南天冷冷地看著她,幽黑的眸子滿是寒意,凍結了所有的溫暖,「將她囚禁於地牢,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擅入探望!」
眾人原以為那些朝廷的兵馬會一鼓作氣,連夜攻山,血洗雷風寨,活逮他們這群世人眼中所謂的亂黨逆賊。
可是態勢的發展卻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朝廷的軍隊在山寨下駐紮了三天,僅是按兵不動,毫無動靜,彷彿正等待著什麼,教人生疑。
易南天在大廳裡踱著步,咀嚼著這些訊息,無法理解,對方在層層包圍雷風寨,斷了所有退路之後,為何還遲遲不肯出兵攻寨,如此故佈疑陣,究竟有何用意?
緊鎖著眉頭,他望著疾步走進屋裡的格達,問道:「探子回報了嗎?」
「剛來急報,說朝廷的兵馬不知何故,已經陸續退去。」格達立即稟報。
「退兵了?」聞言,易南天大感訝異,神情僵凝,甚為不解,「這怎麼會……」
曾經身為武將的他,太瞭解那個向來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的皇帝了。
那只生性多疑的老狐狸,絕對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任何一個對他懷有異心的人,何況是一群叛將?
難道……事有蹊蹺?
才這麼想著,廳門外又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喚。
「大當家的,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夫人吧!」
說話的是一向心疼柳緞兒的佟大娘,只見她一臉焦急的踏入廳裡,顯得憂心忡忡。
「已經整整三天了,夫人都不吃東西,身子骨怎麼受得了呀!」可憐那丫頭本就生得弱不禁風,再這麼折騰下去,就算不被活活餓死,也早讓地牢裡的寒氣磨出一身病來。
「她還是不願進食嗎?」易南天淡淡地問,臉上的神情十分淡漠,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
「可不是!別說吃東西了,就連喝水也不肯呀!」佟大娘愁苦的又道:「整整三天了,她總推說不餓,連一口飯菜都沒動,就這麼不言不語的窩在角落,著實教人擔憂啊!」
聞言,易南天緩緩閉上眼睛,不忍想像她此刻憔悴的模樣,然而就算已是事過境遷,他的臉色仍然陰沉。
在看出易南天臉上仍交織著對柳緞兒無比愛憐的神情之後,一旁的白朗冷戾的眸子略微一瞇,冷聲問:「頭兒,您預備如何處置夫人?」
白朗言簡意賅,語氣中沒有一絲通融的意味。
易南天臉上的肌肉因為這句話而緊繃。
他還能怎麼辦呢?
他既不能將她屈打成招,亦無法逼她認罪,一想到她可能依規矩而被處以鞭打之刑,他更是無法忍受。
一想到那些殘酷的畫面,他的眼神逐漸黯然,緩緩坐靠在椅子上,單手支額,顯得不勝疲憊。
唯恐易南天懷有私心,對懲處柳緞兒的事會有任何軟化,白朗不得不又提醒了句。
「任何人都有背叛的本能,越是美麗的女人在這方面的忠誠更是少得可憐,柳緞兒就像蛇一樣狡詐,頂著一張天真單純的臉龐,腦子裡卻是充滿陰謀和……」
「夠了!」易南天不耐煩地打斷白朗一連串咄咄逼人的言詞,心中很是清楚,此刻這個與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想要表達的意思。
白朗希望他不要存有私心,不要因一時的不忍,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想摧毀雷風寨的人,就算對方是他心愛的女人,一樣不能放過。
這是他們生存的原則。
「我答應你。」抬起眸來,易南天穩穩地回視著白朗,吞下梗在喉頭的苦澀,表情嚴峻地道:「倘若她真的跟這件事有關,我不會坐視不管。」
看出易南天態度堅決,不帶私人情感,白朗吁了一口氣,點點頭,有些僵硬的下了個結語,「很好,但願您能言出必行。」
時間緩緩的過去,鐵窗外的日光也緩緩的更移。
日出日落,柳緞兒雙臂環抱著身子,全身緊繃地蜷縮在地牢一角。
她不知道自己維持這樣的姿勢到底有多久了,僅能感覺到,她像個沒有生命的軀殼,唯一殘留的知覺就只有等待,等待他的探望、等待他的憐惜、等待他為她平反、等待他來向她釋疑……
可是過了好幾日,她依然等不到易南天半點信息,彷彿她是被刻意遺忘在這處幽暗的角落,孤寂地等待著一個沒有希望的希望。
倘若他已決意棄她於不顧,兩人從此恩斷情絕,形同陌路,她又該怎麼將已付出的感情收回來呢?
失望的坐在草蓆上,柳緞兒不禁對自己不可知的命運感到茫然,直到這些令人煩心的思緒隨著昏昏沉沉的意識一點一滴在她腦海中逐漸淡去,她頓時感到一陣強烈的疲乏襲來,令她漸漸不勝負荷,癱軟地向前倒去。
唔……怎麼回事?
她的身子好熱,全身像是在火焰中燃燒,連呼吸也有些吃力,四肢更是軟綿綿得不像自己的。
她是怎麼了?她……快死了嗎?
當柳緞兒難過的以為自己這條小命即將宣告結束,意外的聽見一道穩健的腳步聲一步步向她這兒走來。
是誰?是他嗎?
第9章(2)
在聽見牢房的門被打開時,她更是掙扎著想從地上抬起頭,努力集中視線,看向前方那道頎長的黑影。
「夫君……是你嗎?」她氣若游絲的呢喃聲,打破了牢房內的死寂。
那道身影先是緩步走至她面前,在確認她的身份之後,驚訝地在她身邊單膝跪下,掌心撫上她的額頭,半晌後對她柔聲道:「別怕,我是來帶你走的。」
由於柳緞兒已然昏昏沉沉,實在聽不清楚那道聽起來好溫柔的男子嗓音是否就是她心中一再盼望的那個人,但對方溫暖的話語與溫柔的撫觸驅走了她內心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安心的暖意。
然而,也因為這樣的暖意,讓她一連幾日滿腹的委屈瞬間傾巢而出,全數爆發開來。
「我沒有背叛你,也沒有背叛雷風寨任何一個人……」柳緞兒忍不住淚流滿面,竭盡力氣地哭叫、辯解,「我沒有寫那些信,我是被冤枉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嗚嗚……」說到此處,她心中頓感一陣淒涼,越想越絕望,忍不住放聲大哭。
「緞兒,別哭。」
那道男子嗓音以一貫溫柔的聲調安撫著她,但接下來說出的字句卻是令人感到莫名心驚。
「知道你在此受盡不白之冤,委屈度日,你那一向沒人性的姐姐是不會對這幫人善罷甘休的,儘管放心好了,那個小惡女已經言明,除了要將雷風寨鬧得雞飛狗跳之外,那個姓易的,她絕對會以十倍的代價代你還以顏色。」
除此之外,那頭正在地牢外把風兼發飆的「正牌長安虎」還說了,這回若不將易南天這個負心漢整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饒,她大小姐的名字從此就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