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樊父的得意就不用多說了,她卻是看得差點要槌心肝。
將她嘔到心坎的表情看在眼裡,霍華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
只不過苡路的懊惱並沒有持續多久,當她注意到霍華因為左手不夠靈活,加上不習慣用筷子而無法順利吃飯時,心裡可樂了。
老天爺總算是睜開眼了,難怪只讓你這種人右手骨折,原來是要你生不如死,連飯都沒辦法吃。
她惡意地看著他笨拙地用筷子,這時卻聽到父親說道:「可能是不習慣用筷子,你去幫他拿根湯匙。」
「什麼?!為什麼我要去幫他拿湯匙?」不會用筷子就讓他餓死算啦,誰叫他要厚臉皮賴著不走。
「叫你去拿就去拿。」樊父指使道,不解女兒為什麼對一個見過幾次面的同事這麼反感。
苡路不情願的站起身,還不忘瞪了霍華一眼。
這一眼卻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她好像在他眼裡看到一抹得意?正想看個仔細,他臉上卻已不見任何明顯的情緒。
在無從得證的情況下,她只好當是自己眼花,不情願的去拿湯匙。
一頓飯下來,只見樊父比手畫腳熱情地招呼霍華吃飯,苡路在一旁則是看得胃口全失。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飯後不久,父親居然還要她去幫那混蛋打掃客房!嘔得她差點沒腦溢血。
勉為其難將客房打掃乾淨,在霍華回房後,樊父又翻出一套衣服跟長褲,要她拿去給他待會洗完澡換穿。
這時她的一顆心早要氣炸,不情願的走到客房門口,卻見到房裡霍華正努力想將身上的襯衫脫下。
因為右手打著石膏,肩膀上又吊著繃帶,儘管他已經很努力,卻依然無法如願。
這讓她心中的怨氣稍稍抒解。
霍華這時一個不經意抬頭,正好見到站在門口的她。
像是偷窺被人逮個正著,苡路下意識的閃過一抹心虛,跟著才不甚自在的解釋,「我爸說這套衣服讓你換。」她忘了他聽不懂中文。
他向她點了個頭,讓她將衣服擱下。
放好衣服走到門口,她忍不住又回頭偷看了眼,只見到他繼續在跟身上的襯衫奮戰。
活該你手不方便……
心裡雖然這樣嘟囔,但走不到兩步,她還是懊惱的停下來。
就在霍華終於將左手邊的衣袖脫下時,竟看到苡路折返來到面前,臉上的表情看來極不情願。
不知道她意欲如何的他只是看著她,下一秒卻聽到她當著自己的面大發牢騷,「怎麼會有你這麼厚臉皮的人?人家不歡迎還硬要留下來。」
雖說早知道眼前的女人厭惡他,卻也沒有料到,她特地折回就為了跟他說這個。
而更令他詫異的,是她居然伸手過來要幫他脫襯衫,嘴裡繼續嘮叨著,「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要幫這個討厭鬼脫衣服?」
將她的言行舉止看在眼裡,霍華這才明白她臉上的不情願所為何來。
尤其她說話的語氣,與其說是在氣惱他,還不如說是在氣惱她自己。
明明心裡厭惡著某個人,見到對方落難,卻又無法狠下心腸視而不見。
這個認知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情願還是不自在,苡路為他脫襯衫的情況並不是很順利,尤其是要在不移動繃帶的前提下把襯衫脫掉。
可她的笨拙竟讓打從下午心情就一直處於陰鬱狀態的霍華終於有了笑意。
苡路聽到聲音抬起頭來,見到他嘴邊的笑,不爽的皺起眉,「笑屁啊!你行的話你自己來啊!」
明白她是因為面子掛不住,他也很受教的收斂起嘴邊的笑意,她這才滿意的不再瞪他。
不過看了眼霍華的襯衫以及脖子上的繃帶,她決定先把繃帶解開再幫他換衣服。
「喂!我要先把你脖子上的繃帶解開。」
她自顧自的說完,也不管他有沒有弄懂,踮起腳尖就要幫他解開繞在脖子上的繃帶。
看著她傾身過來幫自己解繃帶,霍華不得不承認,當初因為一時的情緒遷怒於她並不公平。
尤其眼下她明明就厭惡自己,卻還是狠不下心來不管他,相形之下,自己真的是太缺乏風度。
就在他冥想的同時,他的視線不經意觸及她耳後,像是看到什麼東西,他正想再看個仔細,她卻在這時解開繃帶回頭過來。
「好了——」視線跟他對個正著。
頓時,她不禁瞇起眼來,懷疑他剛才究竟在看什麼。
儘管看出她的懷疑,但礙於眼下的情況,他卻是無法開口解釋。
最後,苡路就帶著對霍華人格的懷疑離開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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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駛中的火車上,苡路依然沒能說服自己,為什麼要跟這個討厭的傢伙一起上台北。
為了逼自己忽視霍華的存在,她從上火車開始就一直將視線定格在車窗外,雖說成效不彰就是了。
而就在兩人坐上火車後不久,她的身旁突然冒出一句,「你可以回來工作。」
她倏地回過頭,瞪視著他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
明白她的疑慮,他又重複了遍剛才說過的話。
這下她再也掩不住驚訝,「你會說中文?!」
他看著她沒有否認。
她最直覺想到的是,「那你幹麼要騙人?」
他卻不這麼認為,「我從來沒有否認過。」
「怎麼沒——」話剛出口,她想起他確實不曾否認過,「可是你也沒說你會啊!」
她的氣急敗壞卻得到他簡單的一句,「你問過我?」
「我……」被這麼一堵,她無話可說。
霍華不覺輕揚嘴角,顯然認為應付她是份輕鬆的差事。
不甘被看輕的苡路想了下又擠出一句,「那你可以說啊!」幹麼要裝啞巴。
的確,他是可以說,原也沒有想過要隱瞞。
一開始沒有說,純粹是因為沒有機會,後來則是因為見到「她」,才改變主意,因為他要對「她」隱瞞自己的身份。
不過他不需要解釋,因為苡路的心思已經轉移到其它方面,她想起自己這兩天說過的每一句話。
以為他聽不懂中文,從醫院開始,她就一直當著他的面說了許多難聽話,還不只一次罵他是豬……
這樣一想,她不禁微感困窘。
霍華看了多少也猜到她在想什麼,畢竟她的心事全寫在臉上。
「怎麼,想起什麼了?」他明知故問。
她先是心虛,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目光,跟著才又想起,如果不是他太過分,自己怎麼會說出那些難聽的話?
既然不對在先的人是他,自己幹麼要感到心虛?
想明白後,她又恢復理直氣壯,「就算我說了難聽的話,也是因為你不講道理的關係。」
他意外的並沒有反駁。
「我犯了什麼錯?憑什麼無緣無故辭掉我?」
如果是以前,霍華絕對不可能容忍有人對他大小聲,但是這兩天苡路的作為讓他可以勉強包容。
「所以我現在把工作還給你。」
見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她的生死全憑他一句話,叫她又氣不過,「你以為你現在把工作還給我,我就一定要接受嗎?」
「還是你要拒絕?」
「我——」就要脫口說當然要拒絕的她想起自己還沒找到工作,於是很沒骨氣的改口,「起碼要換成正職……」
氣虛的語調讓霍華發噱,她則困窘地在心裡對自己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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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裡,葉玲珊聽說苡路又回來上班的消息後,立刻興匆匆的跑來找她。
「苡路,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又回來上班了?」
面對好友的詫異,苡路完全可以瞭解,但也早知道會這樣,才沒在第一時間告訴好友,因為她還沒想清楚該如何解釋。
「聽說你現在是正式職員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葉玲珊的疑問也是其它同事的疑問。
關於這個問題,她不是不能回答,可是一想到據實回答後所可能引起的震撼……
意外救了大老闆,還對他說了許多難聽的話,甚至留他在老家住了兩天……這些事要說出來不引起輿論嘩然才怪。
何況自己只是基層小職員,要是被認定是那種靠關係走後門的人,以後恐怕很難在同事問存活下去。
更別提要是讓那個陰晴不定的傢伙知道了,搞不好還會以為她打著他的旗幟在公司裡招搖撞騙,到時他一個翻臉不認人,說不定又會炒自己魷魚。
畢竟殷鑒不遠,像那種會為了一套西裝炒別人魷魚的傢伙,想也知道沒什麼品。
種種顧慮讓苡路決定保留事實,「我也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不單是葉玲珊,旁邊幾個拉長耳朵的同事也有相同的疑問。
「好像是他們發現炒錯人了。」她含糊帶過。
「炒錯人?」
「所以才會升我做正式職員補償。」
葉玲珊跟幾個同事聽了雖然都覺得奇怪,但也想不出有什麼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