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連忙急喊了聲,「停車!」一下公車,立刻往休旅車跑去。
果然,倒在駕駛座上的,便是稍早惹得她氣急敗壞的傢伙。
她動手拉開車門,卻發現車門從裡頭反鎖,急得她連忙去翻背袋裡的手機。
等待救護車趕來的時間裡,她不斷在休旅車旁呢喃著,要車裡的霍華別嚇她……
第二章
急診室裡,霍華的傷勢經過醫生的緊急處理後已經沒有大礙,除了右手骨折需要暫時固定。
雖說他已經恢復意識,但是考慮他不懂中文,苡路於是代替他向醫生關切病情。
「醫生,他沒什麼事吧?」
「已經替他檢查過,除了右手骨折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元,其它方面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那頭呢?他會不會變成白癡?」她對霍華額頭上貼的紗布存有疑慮。
霍華在一旁聽了蹙眉。
醫生雖然也覺得她緊張過頭,但並沒有說什麼,「放心好了,已經替他檢查過,並沒有腦震盪的現象。」
確定霍華當真沒有大礙,苡路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謝謝你,醫生。」
「哪裡,要沒其它問題,休息過後就可以回去了,不過記得要定期複診。」
「我知道,謝謝醫生。」
醫生離開後,苡路回頭瞥了霍華一眼,又記起兩人的恩怨,尤其這會已經確定他沒有生命危險,擔憂頓時讓滿肚子不爽所取代。
「早說嘛,心腸壞的人連頭都特別硬,撞成那樣還沒事?」聽在不明就裡的人耳裡,恐怕很難把她跟剛才緊張的模樣聯想在一塊。
倒是霍華的眉頭皺得更深。
「像你這種人就是因為心腸壞,難怪老天爺要懲罰你。」
霍華明顯變了臉色,看在苡路眼裡,要不是清楚他不懂中文,還真以為他知道自己在罵他。
「看什麼看?連中文都不會還敢跟人家來台灣混!」
雖然眼前的女人幫了自己,對於她的無禮是可以不予計較,但不表示她就可以變本加厲放肆起來。
就在他要開口說話時,苡路突然想起剛才醫生說的話,「對了,他現在這樣要怎麼回去?」畢竟這裡是花蓮可不是台北。
語氣裡的善意讓霍華打住了嘴。
苡路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裡拿不定主意,「把他丟在這裡好像太殘忍,帶他回去又沒那個交情,更別提這可惡的傢伙還炒我魷魚……」想到又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跟著吐了口氣,「我是招誰惹誰了?怎麼這麼倒霉啊!」
見她當著自己的面自言自語地抱怨起來,彷彿當他不存在似的,他多少感到意外。
按理說,以她對自己的厭惡大可就這麼把他丟下,根本不需要為了決定他的去留感到苦惱。
「不行!要是直接把他丟在這裡,那不就跟他一樣壞心腸了。」
他聽了眉頭又是一沉,不過她已經接著往下說;「雖然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不過要是你想聯絡什麼人,我可以幫你。」語氣並不是很情願。
她的話提醒了他,自己的手機還掉在車裡。
沒等眼前的男人開口,苡路跟著又想起,「我在幹麼?這傢伙要是聽得懂我說的話,哪裡還需要別人幫忙。」瞧自己問了些什麼蠢問題。
霍華將她的自問自答看在眼裡,正打算開口,突然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匆匆趕來。
他一見到苡路,立刻緊張地拉住她,「怎麼樣,是撞到哪了?傷得嚴不嚴重?」
「不是我受傷啦!」她澄清道。
原來,稍早樊父一直等不到女兒回去,打來手機詢問,一聽說她人在醫院,也顧不得問清楚情況便趕緊衝來。
「不是你,你怎麼會在醫院?」
「我是陪別人來醫院。」
女兒這話一出口,樊父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個男人,還是個紅頭髮的外國人。
「你是說這個人?」他的語氣明顯感到意外。
苡路雖然能理解父親的驚訝,卻也只能回答,「他出了車禍,所以我送他來醫院。」
樊父直覺,「你們認識?」他不解女兒怎麼會認識個外國人。
提到認識,苡路懷疑他們這樣究竟算不算得上認識。
明明連起碼的交情都談不上,加上今天也不過是第三次見面,但對他的印象卻是深到化成灰也不會認錯。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向父親解釋跟霍華的孽緣,而且也還沒想清楚該如何告訴父親自己被炒魷魚的事,她只好隨口敷衍道:「見過幾次。」
樊父卻不接受這樣模稜兩可的回答,他或許年紀大了,可還不至於到老年癡呆的地步。
這樣一個外國男人,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理由,女兒怎麼可能會認識?
女兒從小到大很少瞞著他什麼事,看她這樣避重就輕,樊父更是認為事情不單純。
「是怎麼認識的?」
見父親執意要個答案,苡路想了下才勉為其難答道:「是公司裡的同事。」
霍華在一旁聽了不無意外。
倒是樊父隨即聯想到,「這麼說,是他開車送你回來?」
「什麼?!」她錯愕,旋即連忙否認,「不是,只是剛好遇到。」
「有這麼剛好的事?」樊父提出質疑。
「是真的!」雖說她自己也很難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
以為女兒不肯吐實,樊父轉向霍華問:「是你送我女兒回來?」
霍華雖然也意外樊父會這麼誤解,但一旁的苡路已先一步發聲,「爸!」
「你不老實說我就直接問他。」
「我都說了,是剛好遇到。」說的明明就是實話,父親卻不相信。
「我女兒說的話——」
「你問他也沒用,他根本就聽不懂中文。」她乾脆打斷父親。
將父女倆的爭執看在眼裡,無意捲入的霍華只是保持沉默。
「聽不懂?那你們怎麼說話?」
「我幹麼跟他說話啊,我跟他又不熟。」可能的話,她根本連他的人都不想再看到。
見女兒說得如此篤定,樊父總算是相信了,「這麼說,是真的剛好遇到?」
「剛就跟你說了。」
既然確定對方跟女兒沒有關係,樊父轉而問起,「通知他家裡的人沒有?」
「怎麼通知?我又聽不懂他說的話。」
的確。樊父想了下,「既然是公司同事,還是先帶他回我們家再說。」
「什麼?!」
「總不好把人留在這裡。」
「為什麼不可以?」雖說之前她也覺得這樣做太殘忍,但是跟帶這傢伙回家相比,她寧可把他丟在醫院。
「你說這是什麼話?沒看到他現在受傷,語言又不通,怎麼可以把他一個人留在醫院呢?」
苡路也知道父親的話有道理,但是一想到跟這男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她還是忍不住有意見,「可是……」
「還可是什麼?人家說遠來是客,何況他還是你同事。」
見父親都這麼說了,再堅持下去肯定會被念到臭頭,她只得不情願的同意。
霍華看出她的不情願,加上也沒打算接受對方的善意,正準備要拒絕,卻突然想到,這裡是鄉下地方,地小人口也不多,也許可以向他們詢問「她」的住處。
就在他遲疑的同時,聽到苡路向父親問起,「可是他又聽不懂我們說的話,要怎麼帶他去我們家?」
考慮到她並不是很樂意,為免事情又生變卦,霍華並沒有答腔。
反而是樊父一臉熱心的接下這溝通的任務,「年輕人!」他對著霍華比了比自己跟女兒,「你跟我們回家。」又指向急診室門口。
苡路差點沒翻白眼,「爸,你這樣比,他怎麼可能看得懂?」又不是天才。
然而,令她錯愕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霍華從病床上下來,對樊父點了個頭像是在道謝。
她頓時住了口。
原本也覺得不太可能的樊父得意的轉向女兒誇口,「怎麼看不懂?要緊的是有沒有這個心。」
苡路雖然被念得冤枉,卻是無話反駁,只能拿眼神瞪視霍華。
看在霍華眼裡,他難得對眼下的情況感到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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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家這頭,霍華剛剛跟苡路父女倆進門。
儘管語言不通,樊父仍是熱情地招呼客人,相形之下,苡路明顯要不情願許多。
就在三人才坐下不久,一個中年婦人上門來。
原本還一臉氣悶的苡路見到婦人,立刻臉色一改的叫人。「阿姨!」
盧秀雲一進門就盯著她瞧個仔細,「剛才聽你爸說,你人在醫院,是哪裡受傷了?」
因為注意力集中在苡路身上,她並末察覺到,屋裡有個人的臉色在她進門後為之一變。
霍華死死地盯著剛進門的盧秀雲,眼神儘是難以置信。
「我沒事。」苡路開口澄清,要她放心。
「沒事怎麼會在醫院?」
「是我同事受傷,我只是送他去醫院。」她的語氣聽來有些僵硬。
「同事?」盧秀雲這才將視線移向他處,在沙發那頭見到霍華。
一頭紅棕色頭髮,配上兩潭深邃的黑眸,以及明顯比東方人來得立體的五官……叫她頓時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