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劭柔無言以對,他透著壓抑的沉喝令她歉疚,新娘落跑,他的心和自尊想必均嚴重受傷,眉宇間的抑鬱也是這麼來的吧。
「我去收拾行李,你稍等。」見她抿唇蹙眉望著他,夏允騰轉身就要進臥房,是她先講話招惹他,沒道理他得因她可憐的神情,弔詭的自責吼得太大聲。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擺。
他回頭望她。這小女人又想和他爭論什麼?
「你……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我不想繼續穿著禮服。」本想安慰他又覺得不妥,她岔開話題。她原來的衣服放在飯店,沒帶出來。
有些意外她迸出與爭論無關的句子,他隨她的話打量她,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長得清靈秀麗,然而在如同兒戲的婚禮上他並未去注意她有多迷人,此時他得承認,披著別緻披肩的紅綢禮服極適合她,加上她長髮輕綰,露出弧度優美的頸項,更添高雅。他不覺得她有必要換下它。
於是他說:「女人不都愛穿漂亮的禮服?」
「如果你是我老公,我會很高興一直穿著結婚禮服。」
話落,意識到自己說了會令人誤會的話,她小臉微紅的解釋,「我是說今天的婚禮如果是我自己的,我會穿禮服穿得很欣慰,這樣你懂嗎?」
「我想我的智商不會比你低。」
「那你到底借不借?」明白就快點給答案,做什麼一直盯著她,害她心跳沒來由的跳快好幾拍。
「你向人借東西的禮貌有待加強。」丟下這句評論,他酷酷的轉身進房。
宣劭柔忍不住翻白眼,敢情他忘了他是如何「有禮貌」的鉗住她,借她這位新娘的?
一串鈴聲響起,她循聲瞧見沙發上的皮包,有點訝異他幫她把皮包帶回來。上前拿出手機,她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電話。
「學姊,你的婚禮結束了吧!」彤淨劈頭便道。
「你倒挺會算時間。」她苦笑回答,忘記糾正那不是她的婚禮。
彤淨靦腆的搔搔臉頰,「我早就想打電話給你,不過陪我外婆一聊就忘記時間。」
「沒關係。你哥沒事吧?」她坐入沙發問。
「幸運的只受輕傷,沒有大礙。今天幸好有學姊,否則我的工作坊一定會蒙上失敗的紀錄。」
「你都不問我有沒有把你這次的Case搞砸?」
「學姊是好人,答應幫的忙一定會辦好,再說像你這麼優質的後備情人要是會被委託人退貨,我的情人坊也甭混了。」她對學姊超有信心的。
宣劭柔不由得拉深苦笑紋路。她從頭到尾都沒答應幫當後備新娘這個忙,何況她寧可被委託人退貨,也不要學妹的誇讚。
「夏先生會把支票寄到你的情人坊。」她很無奈的傳達委託人的意思。
「收到款項後,我再將錢匯給你。」七三分帳,她說到做到。
「不用,哪天你有空記得來花蓮找我,我就很高興了。」即使被迫當後備新娘,她也沒想要跟學妹收錢。
「這怎麼行──」
「你坊裡派遣出去的後備情人一次要當多久?」她插話打斷她再談分帳問題。
「嗄?每次應急任務出完就算完成委託,事後派遣人員若遇上有人求證身份,會再次以後備情人的身份幫委託人保密,算是我們的售後服務。」
那夏允騰要求的三個月也算這次委託的售後服務嘍?這時間會不會太長?「難道我比較倒楣?」
「學姊說什麼?」她沒聽清楚學妹含糊的低噥。
「呃,我馬上要跟……朋友回花蓮,改天再跟你聊。」怕再說下去會冒出要學妹結束奇怪的後備情人坊事業的話,宣劭柔決定結束通話。
「那我就不耽擱學姊的時間,拜拜。」
「拜。」掛斷電話,她垂首低歎,終究沒說出夏謀遠提出的但書,免得學妹知道委託費有可能被抽回的風險,跑去夏家理論,引出其他事端。
「哪,你要的衣服。」低醇的嗓音凌空落下,一套折疊整齊的米白休閒服跟著遞到她面前。
抬起頭,她望進一雙幽深星眸。他何時來到她跟前?
「不要?那就算了。」
「什麼啊,我又沒說……哎呀──」還沒抗議完,急著起身搶回衣服的她踩到過長的禮服,整個人撲入他懷中。
四目相對,她的心卜通一跳。
「是你小氣要收回衣服害我絆倒的。」抱著衣服退開他寬闊胸膛,她連忙自清,不願被想成故意對他投懷送抱。
夏允騰聽了很難不挑眉,若非他這個小氣的人扶她一把,她只怕早跌傷自己。可惜他沒空跟她爭論。「浴室在那兒,趕快去換衣服,時間已經很晚了。」
「哦。」這回她沒反駁的進浴室更衣。
時間確實已經很晚,她只想快點回家,好好睡上一覺,甩去她的懊喪和疲憊。
直至離開夏允騰的住處,坐上他的轎車,她都忘了問,他這趟到花蓮要住哪兒?
第二章
屋外晨光燦亮,夏家別墅裡的早餐如往常一樣,準時於七點進行。
「允騰有打電話回來嗎?」一坐入餐廳,夏謀遠的詢問立即拋落。
「想也知道不可能。」
「玄之。」阮耘秀低聲提醒坐在對面的小兒子,他大剌剌的回答極可能惹惱他父親。她轉向丈夫,婉轉低道:「允騰在休假,沒重要事不會打電話回來。」
「昨天婚禮沒舉行完就走人,難道他不用為自己不負責的行為道歉嗎?」
「大哥要是真不負責,昨天的婚禮根本舉行不了。」就算冒著被父親罵,夏玄之也要替手足說話。昨晚大哥能待到婚宴結束前二十分鐘才蹺頭,已是天大的奇跡。
「那他不說一聲就連夜離開台北,更關掉手機是什麼意思!」都還沒去他的住處找他,玄之就收到他已出發到花蓮的簡訊,成何體統。
「是什麼意思,爸應該比誰都清楚。」儘管收到母親要他噤口的暗示,扒著稀飯的他仍舊小聲咕噥。
大哥不迅速走人,難道等爸上門反悔允假決定,再跟他大吵一架?他會留簡訊,是要安媽的心。
夏謀遠刻著歲月痕跡的臉龐又凝肅幾分。他當然清楚大兒子的迴避心思,但這讓習慣掌控一切的他不滿。
「你等會兒和宣劭柔聯絡,看你大哥是不是真在花蓮,住哪家旅館。」夾菜到碗裡,他邊下命令。昨天他要宣劭柔留下手機號碼。
「這樣做不好吧!允騰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你要是讓玄之今天就問他的行蹤,引起他的反彈,恐怕會讓我們找不到人。」阮耘秀出聲阻止。那孩子平時的壓抑順從全為息事寧人,不想與父親爭執,一旦逼得他忍無可忍,謀遠只怕會失去這個兒子,由這次的聯姻事件,他難道還看不透?
「你就會替他說話。」
「媽說的是事實。」聲援母親反惹來父親凜厲的嗔視,夏玄之識相的改口,「幫腔不行,請教爸問題總行了吧。大哥的婚禮已經勉強舉行完,接下來是否就等三個月後,對外宣佈他和籐原千金離婚的消息?」
那個籐原亞奈八成早有意中人,才會放棄大哥這麼出色的男人,發放離婚消息正好還大哥婚姻自由。
怎奈他父親卻說──「這樁婚事不會以離婚收場,籐原岡治表示會積極尋找他女兒,找到就會帶來交給允騰。」
夏氏與籐原兩大集團的跨國合作,是他早已計畫好的藍圖,這場聯姻自有維持的必要。
也正因為籐原岡治瞞到婚禮開始前才告知他女兒逃婚,對他做主找人充當新娘並無話說,而對於他未能及時趕回台灣主持婚禮,則以他被重大合作案絆在國外加以掩飾。
「吃飽你就到公司,允騰不在,你這個總經理給我用心點。」比起被他欽定集團接班人的大兒子,玄之要磨練的地方還很多。
「知道了。」低應著,他將視線望向母親。大哥要是知道爸仍硬要籐原亞奈當夏家的長媳,不曉得會如何大發雷霆。
讀出他眼裡的憂慮,阮耘秀微搖頭示意他別提起這事,免得他爸又做出什麼不利允騰的決定。她只希望允騰在爭取來的假期裡好好散心,至於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矇矓的睡意中,宣劭柔聽見斷斷續續的喊聲。
「喂,醒醒,宣劭柔。」
好吵,是誰在喊她?
「有沒有聽見?別睡了,起來。」干擾的聲音不罷休的侵佔她的耳膜,一隻大手跟著輕拍上她的小臉,加入喚醒她的行列。
密長眼睫終於張開,一張好看的俊酷臉龐映入她惺忪的睡眼。這張臉是……
「夏允騰」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她驚呼的由枕中翻坐起來,「你怎麼會在我的住處?」
之前她作了自己成為另類後備新娘的夢,暗自慶幸昨夜的一切原來是夢,怎知一覺醒來床畔就站著俊儻非凡的新郎──夏允騰。
「你還在睡。」雙手環胸,他涼涼的俯視她。這個會賴床的小女人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