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師姊妹都說她紅了,甚至有粉絲在臉書上成立「季醫生我們謝謝你加油團」,成立不到半小時,按贊人數就破千人。
詭異的還不只如此,或許是因為輿論的壓力,衛福部真的立案討論有關醫護人員超時工作的問題,讓同僚們來探望她之餘,還順道讚揚她這一暈暈得可真巧妙,解救所有水深火熱的醫護兄弟姊妹們,雖然立法是漫漫長路,但至少替大家點了盞「希望」的明燈。
「其實小季不只暈得妙,男朋友也出手出得巧!」
一群住院醫生聚在季昕元的病房裡,邊吃著粉絲送來的水果和點心,邊討論著這轟動全台的新話題。
季昕元根本不想說話,一群蝗蟲跑來她的病房覓食,順道說八卦,身為當事人的她卻一句都不想回應。
「對了,說到小季的男朋友,今天怎麼沒見到人啊?那人長得俊美又冷酷,就連我這個男人和他對到眼,都會禁不住臉紅心跳呢。」
「好啦好啦,你出櫃算了啦!如果小季的男朋友有來,我們還敢在這裡大吃大喝嗎?你不覺得每次被小季的男朋友盯著,都有種像是被野獸冷冷盯住,等著被吞噬的感覺嗎?眼鏡蛇VS.小青蛙,你懂不懂?」
「就素啊,偶也覺得粉奇怪咧,偶米都素小季的同鞋,有必要這米不勒情嗎?大家都嘛素一家人咩!」
骨科的阿泰邊吃蛋糕邊說話,說得口沬橫飛,惹得大家哇哇抗議。
「吼,你把你的提拉米蘇吞下去再說話啦!咖啡粉噴得到處都是!」
季昕元歎了口氣,這些都是她在醫學院的好同學,說話都瘋言瘋語,沒個分寸,但革命情感是抹滅不掉的,雖然她現在根本不想理他們。
「你和那位慕先生真的是男女朋友嗎?」
余國年坐在離季昕元最近的座位,其它同學都知道老余的心意,偏偏在告白前,小季居然就被人追走了?唉,人生最苦歎的事莫過於這個了。
季昕元一臉困惑。「其實,這件事還真不知該怎麼說……」
對好哥兒們不用隱藏心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她和慕越的關係,從最初的針鋒相對,到後來的握手言和,才沒多久的時間,又進入到另一種撲朔迷離的境界,起因就在那兩個吻上頭……
他說他在意她?「在意」就是喜歡吧?她是這麼解讀的。
只是這種感覺很奇特,從小到大,身旁的女同學忙著暗戀男同學,有的甚至還談起純純的小戀愛,唯獨她,沒暗戀過別人,也沒被男生告白過。在她的想法裡,只要是談得來的異性都是哥兒們,所以對於慕越的存在,就像隔著一層紗,從紗裡看真相,根本看不清楚。
余國年問不出答案,不過看昕元的樣子,她似乎也搞不定自己的想法,如果這時候他再告白,只是讓情況雪上加霜罷了,他歎氣,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昕元為難,只能黯然離開。
這群哥兒們都是忙碌的住院醫生,他們吃飽喝足後,陸續離開病房,還約好明天同一時間再集合,真把這裡當成是大夥兒的休息站了?
不過如果清醒後要面對的只是熱情的粉絲團和打游擊的哥兒們那還好處理,(比較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她昏睡的第一天,前來醫院探視的娘親就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和慕媽媽變成相見恨晚、無話不談的手帕交?
「媽——」
「別叫我,你先給我說清楚,你什麼時候和人家兒子談戀愛了?我怎麼都不知道?哎呀,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人家,才對黃先生「始亂終棄」吧?」
「媽,成語不是這麼用的……」
兩位媽媽「相見恨晚」地聊了許久,男方母親對兩人的戀愛很清楚也很滿意,可女方家長壓根兒什麼都不曉得,所以怒氣沖沖的季媽媽才會不管女兒早上才照過胃鏡,劈頭就先怒吼再說!
「也好,反正你也沒對象,和禰相親的黃先生都已經被你氣跑了。」
「媽,話不是這麼說的……」
「既然都要結婚,我不覺得慕越會比黃先生差,而且是棒呆了!」她已經從護理師們口中聽過對慕越的種種讚美。
「媽,你不能以貌取人啊……」
「別以為老媽不懂你的想法,反正你也只是想找個會幫你做家事的伴,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慕越和別人合夥開了一間家事管理公司,你一輩子都不用擔心沒人會幫你拖地、打掃,明明有潔癖的人,還不喜歡打掃?我女兒就是個怪人。」
「媽,這意思不是這麼說的嘛……」
唉,老媽一發火,神明也捂耳。沒錯,她曾想過為了有個舒服的居家環境,想找個會理家的對象,但如果拿黃先生和慕越比較,那根本是天南地北的差距,至少黃先生是單純的人,不像慕越神秘兮兮,還攪亂她一池春水,害她天天對著天空發呆,想著那兩個吻,想他幹麼吻她!
住院的日子才短短第三天就這麼熱鬧,不過任何事都比不上面對始作俑者更令季昕元頭痛——
她安靜地坐在病床上,早上曾暫時拆掉點滴,讓她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紮了個麻花辮垂放在右肩,休息到第三天,雖然有飲食上的限制,但兩家的媽媽還是有辦法變出補氣調養的膳食,讓她原本蒼白的氣色總算有了好轉,好吃好睡果真就是調理身體的不二法門。
慕越坐在沙發上,腿上擺著一台筆記型計算機,應該是在辦公吧?畢竟「效率」也是業績一等一的公司,不可能只有夏夏和安怡在忙,他都沒事做。
她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下午三點一刻,是大夥兒的集合時間。
慕越發現季昕元的視線,嗤鼻輕哼,出口的話立刻像支箭一樣,林地射了過來。
「他們今天不會來。」他說著,冰涼的語氣有他不屑承認的僵硬。
季昕元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又知道我在等誰?」
這男人很奇怪,和她剛認識的他似乎不同,當然表面上看來還是很平靜沈穩沒錯,但那卻不是溫和,反倒像是傭懶的蟄伏?
以前護理師姊妹看到他會哇哇大叫,「哇,好帥喔、好迷人喔、好紳士喔」,但現在都不會說了,大家都自然而然變得小心翼翼,像是深恐驚擾到會攻擊人的武器一般。有點誇張,卻是事實。
慕越沒抬頭,十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等你那些男同學還有餘醫生,不是嗎?」
季昕元皺眉,提起她的同學們好像令他很不爽快?想到昨天同學說「他在,他們就不敢來」,原來不是開玩笑的?
「水果和蛋糕總是要有人幫忙吃,他們不來,這些會消化不掉的。」
「他們會樂意在病房外取用,而不是在病房內喧鬧,你要多休息。」男人很霸道地要求。
如果連訪客都沒有,那不是更無聊?雖然他們很吵,但用來打發時間其實還挺好用的……季昕元無趣地躺回床上,早上照了胃鏡,她的胃有潰瘍的現象,其實這種小病根本不用住院,誰知內科主任一聲令下,她又要多住兩天……
「你跟我媽媽一樣囉嗦,呼。」別人顧忌他,她可一點感覺也沒有,該不會是因為那兩個吻的關係,她覺得與他的關係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哦,又是那兩個吻,她要什麼時候才能夠放下啦!
慕越放下計算機,高大挺拔的身軀起身走向她,他坐在床沿,看著她側躺著,嘟著唇,胸口揪著一團被子,一臉的委屈。「躺不住了?」
「我是勞碌命啊,我想去救人,不想躺在病床上無病呻吟。」
慕越捉起她的麻花辮,輕歎。「你的胃要好好照顧,除了破洞,還有化膿,醫生直接說了,你的狀況有一陣子了,卻沒去處理。」
季昕元摸摸自己可憐的胃,她知道自己虧待它了。「這也難免,我就不相信哪個住院醫生三餐不定時還會有健康的胃?多多少少都有些發炎和潰瘍的狀況啦。」
男人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把自己的身體搞壞還有理由?」
她歎氣。「人在江湖嘛。」
他動手拆掉她的麻花辮。
「喂……」她抗議,抬眼瞪人。
男人勾著笑,手指緩慢地在她發間滑動,神情專注,動作溫柔,季昕元紅著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太曖昧了,曖昧得讓人臉紅心跳。
「你不想休息?」
她點頭,有些不自在。
他收回手,淡淡地說:「那我們來談談吧。」
她怔了會兒,想了想,坐起身。
沒錯,是該談談了,她天天看著天空想那兩個吻也不是辦法。
「我父親的不忠誠,讓我不信任愛情,我對你有想法,但不確定這是不是世俗所謂的愛。」慕越開口,毫不拖泥帶水地立刻進入主題,像在說別人的事那般雲淡風輕。
他說得好簡單,輕易解釋了他對她的想法,季昕元緊揪著一顆心,突然覺得自己對天空發呆是件蠢事,是她想得太複雜,早該學他挑明直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