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敬元不動聲色地答道:「下官也算教了公主幾年,乍聞此事,確實略感吃
驚,不知皇上怎會突然要將公主嫁給壽王爺的二公子?」
趙琛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盈雪年紀也不小,是該嫁人了。祁浩天不論是家世或是人品,都稱得上極好,最難得的是他同父皇一般,文武兼備,也難怪父皇會挑中他。」他的目的只是要讓盈雪嫁出去,至於嫁給誰都無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父皇竟將婚期定在兩年後,讓盈雪還能在宮中多留兩年。不過待盈雪嫁人後,只剩太子一人就容易對付多了。
戚敬元雖是太子太傅,但從他周旋在眾位皇子之間便可以看得出來,就連他也不看好太子能在儲君位上坐穩幾年。
戚敬元若是聰明,此刻就該明白要效忠何人,但若他仍不為自己所用,區區一個太子太傅,自己要除去他是易如反掌。
思忖半晌,趙琛再道:「說起來戚太傅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未娶妻?若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我知道朝中有幾位大人的千金都才貌雙全,可要我做個媒,替戚太傅引見?!」他拋出此話是明著想拉攏戚敬元。
戚敬元宛如沒聽懂他言下之意,不卑不亢地答道:「多謝五殿下關心,下官把心思都放在國事上,目前尚無意成親。」
「戚太傅能如此為國盡忠甚好,但古人也雲,先齊家才能治國,戚太傅還是早日娶個賢內助,才能更加全心為父皇和朝廷效力。」趙琛勸了句。
「不瞞五殿下,下官幼時曾得相師卜得一卦,說下官要待到二十六歲以後再娶妻,才能一生平安順遂,因此目前下官暫不考慮婚事。」他隨口捏造了個理由來搪塞。
「二十六歲?這樣一來戚太傅豈不是還要再等兩年?」
「是。」
趙琛一時分辨不出他這話是在敷衍,抑或是真的,看了他一眼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了。」
待他離去後,戚敬元也跟著離開,深黑的瞳陣裡閃過一抹陰驚。
紫苑宮。
趙央昨日就察覺皇姐從父皇那裡回來後便愀然不樂,似有心事,問她卻只說沒事。
今早他才從來報訊的太監那裡得知,父皇將皇姐許給了壽王次子。
「皇姐是不是不想嫁給祁浩天?」他俊秀的臉上透著關心。
趙盈雪沉默著沒答話,低頭擺弄著從鑄造處帶回來的那座鎏金雕花時鐘,上頭一長一短的兩支指針剛好分別指向八與四,就像她此刻的表情一樣,嘴角揚不起來,往下垂著。
這座時鐘在昨天便已全部組裝好,只要上緊發條就能轉動,但時間並不準確,還需要再調整一部分的零件。
趙央不忍見皇姐這般落落寡歡的模樣,說道:「皇姐要是真不想嫁祁浩天,我去求父皇。」
趙盈雪終於開口了,「你是想去討罵嗎?」
「我只是不想見皇姐這般堵心不快。」他好恨自己的無能,一直以來全是皇姐在幫自己,他卻幫不上皇姐的忙。
趙盈雪神色緩了緩,「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這件事父皇已決定,是不可能再改變了,你去了也只會被他斥責。」
就連她都改變不了父皇的心意,又豈是他能改變得了的?
「父皇不喜歡你溫順的性子,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習怎麼變得霸氣就好了,其他的都別去想。」
趙央懊惱地垂首,「皇姐,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麼事都做不了。
趙盈雪安慰他,「不,皇姐其實很喜歡你這種性子,若你是生在一般百姓家裡,也會很討人喜歡,但可惜你生在帝王之家,又是太子,日後你將成為統御萬民的帝王,這樣的個性不利於你駕馭百官、統治群臣,所以你要變得更剛強果斷一些。」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自己一手教養大的弟弟,可戚敬元說得沒有錯,她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只有自己堅強起來,才能在這個殘酷的皇宮裡走得更遠、活得更久。
看著一直以來都悉心照顧著自己的皇姐,趙央下了決心,點頭說道:「我會好好學著怎麼變得更霸氣,以後就由我來保護皇姐。」只要他足夠強大,就沒有人能再勉強皇姐做她不願做的事了。
「嗯。」她欣慰地笑了笑。
想到一事,趙央小心翼翼試探地問:「皇姐不想嫁給祁浩天,是不是因為戚師傅?」他感覺得出來,戚師傅與皇姐之間隱隱約約有著什麼。
被他一句話點破心事,趙盈雪一愣,接著便否認,「不是,你不要亂猜,跟戚師傅無關。」
「我感覺得出來戚師傅似乎不太喜歡我,不過他卻對皇姐很好,只有在面對皇姐時,他眼裡才會帶著笑意。」他的性子雖溫順,卻不笨,一個人對他是帶著善意或是惡意,他能察覺得出來。
「你不要胡思亂想,因為我是姑娘,所以戚師傅才不好對我太嚴厲,而你是太子,他對你的教導自然嚴格一些。」不願他再提這個話題,趙盈雪說道:「趁這會兒沒事,你快去練習吧,別再操心我的事了。」
他的話令她心裡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又甜又澀的情緒,甜的是,不是她自個兒一廂情願,就連趙央都看出來戚敬元對她的不同;澀的是,縱使他真對她有情,那份情意卻遠遠比不上他的雄心壯志。
趙央還想再說,但見了她眉目間那抹悒鬱的神色,不想惹得她更心煩,便吞回了想說的話。
「那我去練習了。」為了皇姐,他一定要變強。
趙央走後,趙盈雪想了想,吩咐一名宮女,「你去找個戲子來。」
她心忖依趙央那性子,要讓他變得霸氣剛強一點,只怕沒這麼容易,不如找個人直接演給他看,讓他從演戲中慢慢學習揣摩,也許更能幫助他。
在宮女領命離開後,有個太監進來通報。
「公主,戚太傅說有事與您相商,請您若是得空,前往育心閣一趟。」
這是女眷所住的深宮內苑,外臣不得隨意進入,因此戚敬元才會邀她到育心閣相見。
趙盈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示意一旁的宮女給這名來報訊的太監打賞。
猶豫片刻,她才起身前往育心閣。
因為賜婚的事她心情很低落,原本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見他,但想到也許戚敬元突然找她是為了她的婚事,她想聽聽他對父皇要將她嫁給祁浩天有什麼想法,是懊悔是遺憾?還是……只是想要向她賀喜?
隱忍沉潛了十幾年,戚敬元從來不是沈不住氣之人,但此刻他卻覺得心浮氣躁,無法靜下心來,不時抬眼看向門口處,期盼那一抹身影的到來。
先前聽見皇上要將她許配給祁浩天時,宛如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開,震得他幾乎要失控地朝那端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怒咆,要他不准擅自將她許給別人。
他耗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胸口湧起的那股憤怒,讓自個兒冷靜下來。
他不能因一時衝動莽撞而在這時觸怒皇上,這會毀了他正在籌謀的大事。
但若不見她一面,他又不甘,他要親口問問她的意思。
不久,當他想見的那抹倩影踏進這間平日裡他為她和趙央授課的屋子裡時,戚敬元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臉上移開,他靜靜地睇看著她,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那雙黝黑的雙眸裡。
他沒開口,趙盈雪也不出聲,沉靜地迎視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此刻屋子裡闐寂無聲,只有兩人交會的陣光,似是在傳遞著什麼。
半晌後,她忽綻一笑,道:「戚太傅,你打算這樣同我對看到什麼時候,直到誰先忍不住移開眼嗎?要是這樣的話,那麼我認輸好了。」
她的笑聲劃破了屋裡凝滯的氣息。
戚敬元欠了欠身,「是下官唐突了,請公主恕罪。」
「無妨,不知戚師傅找我來有什麼事?」她此時的心情遠沒有臉上來得平靜,
方纔他那樣注視著她時,她一度以為他會對自己表明心跡,可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下官請公主來,只為問公主一事。」他壓下波動的心緒,不急不躁地開口。
「何事?」
「公主可想嫁給祁浩天?」
她睞他一眼,淡淡地問:「想嫁如何?不想嫁又如何?」
「若公主不想嫁,下官可幫公主。」他緊盯著她,要聽她親口說出答案。
趙盈雪愣了愣,脫口問:「你有什麼辦法?」
「請公主先回答下官,想不想嫁給祁浩天?」他執意得到答案。
她沉默地睇看他須臾,才徐徐啟口,「不想。但父皇賜婚的聖旨已下,是不容抗旨,你能有什麼辦法?」
聽她親口說出「不想」兩個字,戚敬元眼裡登時浮現一抹柔色,心頭的焦躁瞬間定了下來,「下官自有辦法能讓公主不違抗皇上的旨意,又能不嫁給祁浩天,不過現下還不能告訴公主。」
「你真有辦法?」她狐疑地道。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