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雪看著他溫潤的眼神漸漸褪去,換上了堅定冷硬的眼神,心裡明白這次的事給他帶來很大的震撼,才讓他有了這樣的蛻變,她輕輕拍拍他的手,輕點螓首表示鼓勵。
正開口要說幾句勉勵的話時,一名太監進來稟告,「六公主,皇上召您前去勤光殿。」
來到勤光殿,趙盈雪躬身行完禮後,啟口問:「不知父皇召見兒臣有何事?」勤光殿裡除了她之外,另外趙琛和戚敬元也在。
看見女兒,趙知熙臉上露出了笑容,「盈雪,前陣子委屈了你,這次朕想給你
個補償。」這回的事他心裡多少對女兒有些歉疚,不想她因這事而與自己離了心。
趙盈雪抬起臉,臉上帶著適當的微笑說道:「父皇先前已命人送來不少物品給兒臣,那些便已足夠,父皇不需要再補償兒臣什麼。且上次的事乃是奸人利用兒臣所做的時鐘來陷害兒臣,要不是兒臣造出那時鍾,也不會遭人所利用,算來此事兒臣倒也有責任,父皇能不怪罪兒臣,兒臣已很感激父皇。」
她這麼說是以退為進,承擔起部分責任,並表明冤枉她之事,並非是父皇之過。
央弟還年幼,他們姐弟倆在這皇宮裡尚須仰賴他的庇護,因此即使她心裡對他有怨,也只能默默吞忍下去。
見女兒如此識大體,趙知熙龍心大悅,「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兒,朕沒有白寵你。朕讓你過來是要問你,此次秋巡朕打算帶你一塊去,也好讓你趁此機會散散心,你可願意?」
這是先前趙琛向他提議的,他覺得能趁此機會帶女兒同去,正好也能與女兒親近親近,修補父女倆之間因這次的事而產生的嫌隙。
聞言,趙盈雪愣了愣,還未答話,便聽戚敬元出聲道:「皇上,據臣所知,盈雪公主與春雪公主感情一向甚好,不如讓春雪公主也一塊同去,路上也好與盈雪公主做個伴。」
接收到戚敬元暗中朝她遞來的眼神,雖不明其意,但趙盈雪毫不遲疑地順著他的話接腔說道:「是呀,請父皇讓春雪也一塊去,如此我們兩姐妹也能一同在父皇跟前盡孝。」
「既然這樣,那就讓春雪也一道去吧。」趙知熙點頭答應。
再敘了一會兒話,趙盈雪與戚敬元和趙琛一塊離開勤光殿。
「聽說那日五皇兄在朝堂之上為我向父皇求情,多謝五皇兄。」出來後,趙盈雪微笑地向趙琛道謝。
儘管知道巫蠱之物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他暗中搞鬼,但她現在還不能與他撕破臉。
「這事皇妹真正該謝的人是戚太傅,是他千里迢迢趕回來說動了父皇,父皇才明白皇妹是被人栽贓陷害了。戚太傅對皇妹這番情誼,讓皇兄也忍不住佩服呢,就是可惜了,父皇已將皇妹許配給祁浩天了。」最後的那句話裡意有所指。
「五殿下多慮了,下官承蒙公主尊稱一聲師傅,見公主受了不白之冤,自是該站出來為公主說幾句公道話。若是哪日五殿下發生了事,下官也會這般仗義直言。」戚敬元不著痕跡地撇開祁浩天的事。
趙盈雪也跟著說道:「瞧,戚太傅都這麼說了,五皇兄就不要羨慕我了。」
她與戚敬元一樣,都假裝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他當著他們兩人的面提起祁浩天之事,分明是刻意想試探他們。
第6章(2)
見兩人一搭一唱,避談祁浩天之事,趙琛眼底閃過一抹惡意,笑道:「那我可就先謝過戚太傅了。對了,秋巡時祁浩天也會同去,父皇的意思是想讓盈雪與他先熟悉熟悉,待日後成親時兩人已有感情,夫妻情分才能長久。」到時他倒要看他們要如何應付祁浩天。
戚敬元眼裡閃過一絲冷笑,就是因為得知祁浩天也要去,他才讓趙春雪同去,到時是誰看誰的好戲可就不一定。
趙盈雪在聽聞祁浩天也要同去時,這才恍然大悟,明白為何戚敬元要她讓趙春雪也一道同去的原因了。
春雪與祁浩天有私情,春雪也同去的話,如此她與祁浩天之間便會卡個春雪,她便用不著應付祁浩天,將他交給春雪便是,這大概就是戚敬元的用意吧。
這麼一想,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祁浩天也要同去嗎,這樣也好,趁此機會,也好瞧瞧這人是不是像父皇說得那般好。」
趙琛見她說得坦然,似乎並無不快之意,又瞟向戚敬元,見他臉上也帶著笑意,心中暗自生疑,這兩人難道並非如他先前所料想那般另有私情嗎?
若是如此,那麼他安排的計畫就難以進行了。
不,連四皇叔都認為他們兩人之間有私情,他們定是裝出來的。且讓他們得意一時,屆時……
擺在案頭上的銀質雕花時鐘敲了八響,戚敬元瞅了眼時鐘,時針指著戌正的位置,依據趙盈雪的說法,現下是晚上八點。
他抬指摸了摸那時鍾上浮雕的花紋,嘴角噙著抹寵溺的笑,也不知她那腦袋裡哪來的這些奇妙構思,能做出這些旁人都想不到的奇特物品。
同樣在書房裡的辰剛、聶寧和管紹和幾人也看向那座發出聲響的時鐘。
辰剛咧嘴笑道:「這玩意兒真是有趣,時間一到它便會自個兒響,一天準時響二十四次,真不知盈雪公主是怎麼想出這玩意兒的。」
「你口中的這玩意兒,上次可差點害得她被眨為庶民,流放邊疆。」聶寧提醒他。
「這事哪能怪她,該怪的是那設計陷害她的人。」辰剛駁道。
他先前潛入明光府暗中保護盈雪公主好幾日,對這位聰慧又沒什麼架子的公主挺有好感,覺得依她的人品和才智,足以匹配得上自家主子,因此心裡已把她當成自家主母了。
想到一事,他問:「主子可查到是誰用那種陰毒的計謀來陷害她?」
「我查到有兩人最有嫌疑,一是趙春雪,二是常貴妃。」
為了得知事發當時勤光殿的情形,他趁著那些輪值的侍衛和太監尚未被處斬前,曾詳細詢問過其中一名太監,根據那太監的說詞,他反覆推敲當日那些妃嬪和公主的舉動後,發現常貴妃與趙春雪是最有嫌疑的。
當時是趙春雪撞了一位妃嬪才使時鐘掉落在地,令藏放在時鐘裡的那些巫蠱之物掉落出來;而常貴妃則假意斥罵說錯話的李嬪,引起皇上的注意。
這兩人究竟誰是主謀尚不知,不過從兩人相約一塊前往勤光殿觀賞時鐘之事石來,這兩人極有可能是共謀。
聶寧皺了皺眉,提醒他一件事,「主子,晁國宮中的爭鬥咱們還是不要太過涉入為好,眼下該以咱們的大計為重。」他擔心主子因兒女之情而疏忽了他們籌謀多年的大事,尤其現下正值緊要關頭,更不能分心輕忽。
「聶叔放心,這事我自有分寸。」他收回心神,重回適才幾人正在商討的事。隱忍籌謀多年,眼看他的計畫逐漸實現,他不會讓任何事情分了他的心。
也因此他無法給予趙盈雪任何承諾,只能與她約定兩年後,兩年後是成是敗,自見分曉。
敗了,他連命都沒有了,更遑論其他;若是勝了,他便能風風光光回來迎她。
一早,萬里無雲,艷陽高懸。
趙知熙即將啟程秋巡。
所謂秋巡,是皇帝為視察民情,在秋季時分,百姓收割完稻收後,深入民間,體察民意。
趙知熙在剛登基為帝的頭幾年倒是勤奮地時常出巡,但這十年間不曾再出巡過,這是十年來首度舉辦秋巡。
隨行的官員都已列隊站在兩側,等候皇帝鑾駕啟行。
未能同去的趙央特地前來送行,大病一場後他消瘦不少,先前溫順的神情已消失,換上的是堅毅的表情。
「兒臣恭送父皇。父皇愛民如子,不惜辛勞,巡察民間,相信蒼天定也會庇佑父皇,令父皇此行一切順利平安。」他的嗓音不再溫軟,顯得鏗鏘有力,仰起的臉龐煥發出一抹冷冽的銳氣。
看見兒子有這樣的轉變,趙知熙很滿意,「好好好,朕念在你大病初癒,所以這次未帶你同去,你就留在宮裡,若是有空,就跟著丞相好好學習如何處理朝政。」他這話的意思是允許他開始參與政事。
一般而言,皇子要待到成年之後才能參與政事,但太子例外,為了培養太子成為優秀的儲君,只要得到皇帝允許,便可開始學習朝政。
聞言,趙央忍住欣喜之色,躬身道:「多謝父皇,兒臣定會努力向丞相好好學習,定不辜負父皇的教誨。」
不久,在趙央走到趙盈雪跟前,告訴她這件事時,雖然刻意忍著,但揚起的嘴
角仍洩露出他內心的歡喜,「皇姐,父皇讓我跟著丞相學習朝政,這表示父皇認可我了吧。」
見他這般開心,趙盈雪也為他感到高興,「嗯。」
接著她想到什麼,小聲叮囑他,「你趁這機會好好拉攏丞相和其他的大臣,你要記住,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收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