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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季可薔

  我不想死。

  與其被動地等待那天來臨,不如由我主動來斬斷這段無望的愛情。

  對不起,我太愛你。

  對不起,我還是不夠愛你。

  所以,我們分手吧。

  別來找我,因為若是我再次見到你,我很可能會糾纏你一生一世,誓不罷休。我不想變成那種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就讓我們平和地分手吧!讓我們彼此在記憶裡都只記得對方的美好。

  祝你幸福。

  P.S.我發現你藏在衣櫃裡的戒指了,我們約定好分手的那天,你會送我戒指當作分手禮物,所以我自作主張把它帶走了,希望你別介意。

  她就那樣離開了,留下他發了狂地四處找她,在雨後那美麗又哀傷的暮色裡,流下男兒淚。

  自從九歲那年母親拋棄他後,他不曾像那樣哭過,那麼無助,那麼孩子氣。他好怕好怕,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更怕再見到她時,只是在結痂的心口上再劃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就像他母親一樣,每回出現在他面前,只是為了要錢,等有了另一個男人,又會不聲不響地離開。

  他知道,她比他的母親更溫柔、更體貼、更懂得他,但女人……他搞不懂女人,為何她們可以在口口聲聲說著愛的時候,轉身無情地拋下他?

  為什麼?

  「所以,你又躲起來了嗎?又丟下我了嗎?初雨,為什麼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這樣折磨我?」

  傅信宇沉痛地呢喃,獨自在濛濛雨霧裡徘徊,這城市很大,他卻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何處是他安身之地。

  他只想去有她的地方,只想緊緊將她抱在懷裡,確定她活著,確定自己活著。他不能失去她,經過三年,他重要絕望地領悟這一點,他傅信宇失去夏初雨,就只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我不能沒有你,你在哪裡?」

  他問著雨,問著天,問著不在面前的女人,問著令他揪心愛戀的她。

  忽地,他靈光乍現,想起三年前自己曾在某處執著地守候了七天七夜--

  這次,她會不會回去那個地方?

  第9章(2)

  她不敢進去。

  好不容易回到南部老家了,回到有愛的地方,她卻在門外躑躅,不敢踏進一步,不敢飛奔進父母和兄姊懷裡,做回夏家那個最快樂、最會撒嬌的小女兒。

  她是回來看他們的,在生死未卜的手術前,她想見家人最後一面,享受溫暖的親情,可叫她怎麼說得出口,她得了可能治不好的癌症?

  他們會心痛的!

  爸爸、媽媽、哥哥、姊姊,他們一個個都會很痛很痛--媽最愛哭了,肯定淚漣漣地抱住她不放,爸表面上是大男人,只會在背地裡偷偷地紅眼眶,哥哥從小最疼她,誰欺負她都會打得那人滿地找牙,姊姊為了哄她開心,自己最喜歡的漂亮衣服都可以轉送給她。

  她是幸福的,有這樣疼她寵她的家人,怎能不幸福?

  她知道自己應該勇敢地告訴家人實情,早就該說了,可她真的捨不得,捨不得看他們明明深受打擊,為了安慰她還得裝出輕快的笑顏。

  爸爸、媽媽、哥哥、姊姊,還有令她愛到癡狂的他,她捨不得他們每一個人……

  「我太貪心了嗎?」夏初雨仰望夜空,怔怔地睇著那一彎勾破夜幕的明月,月色好美,美得她更加感覺到悲傷。「我想跟我愛的也愛我的人在一起,這樣……很貪心嗎?」

  她想活著,活著去愛也被愛,這是否是個貪戀的罪?

  淚水在夏初雨瞳眸凝霧,跟著化為透明的流星雨,一顆顆隕落。

  她哭著,在家門口泣不成聲,短短的幾步路,她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家人了,她卻覺得彷彿隔了一道星河,怎麼也走不到……

  「初雨!」有人喚她。

  一道暗啞的嗓音,一道壓抑著濃濃情感的嗓音,那麼熟悉,那麼牽動她心弦。她怔忡地回眸。

  傅信宇站在路燈下,銀白的光線暈蒙著他俊拔英挺的身影,而他深深地注視她,眼神滿蘊愛戀。

  她不敢置信,懷疑自己身在夢中。「你怎麼……會來?」

  「我來找你。」他上前一步。

  她含淚睇他。「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他淡淡揚唇,笑得很淡,卻有說不出的溫柔。「我猜你會回家來跟家人報告一切。」

  她一凜,言語在唇畔吞吐,好不容易吐落。「所以你都……知道了?」

  他頷首。「趙英才告訴我了。」

  怎麼可以?她明明不准他說的!

  夏初雨懊惱地咬唇,傅信宇似是看透她複雜的心情,沙啞地揚嗓。

  「你應該告訴我的,不該瞞著我。」

  「可是……」

  他倏地展臂,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懷裡,下頷在她髮鬢廝磨。「你知道我有多慌嗎?我差點以為自己又找不到你了,以為你像三年前一樣又躲起來不見了!」她震顫不已,察覺到他話裡的驚懼,又是感動,又是心酸。

  「夏初雨,不許你再這樣躲著我了!」他在她耳畔警告地低語。「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陪著你,陪你一起面對。」

  她愕然。「你要陪我?可是……」

  「我已經離婚了!」他打斷她,稍稍推開她,神態堅毅。「今天下午,我已經正式辦妥離婚手續,也向公司遞出辭呈了,從此以後,方家的財產、方家的女兒,甚至方董事長本人……都與我無關了。」

  「你、你的意思是……你為我放棄了一切?」她顫聲問。

  他搖頭。「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擒住她的目光溫煦如春陽。「當初我就不該為了賭氣,答應董事長跟他的女兒結婚,我錯了。這三年來我其實一直在後悔,現在只是把錯誤修正而已。」

  他一直在後悔?

  她悵然無語,胸臆橫梗著萬般滋味,不知從何理清,有太多疑問、太多悔恨,纏結著心。

  但她無須說話,他懂得她的心。

  他憐愛地撫摸她的臉頰。「我從來就沒有愛過嬌嬌,我愛的人一直是你。」可他不是說過,他的婚姻必須能夠帶來利益?

  她傻傻地看著他,而他看透了她的不解,自嘲地扯扯唇。

  「對不起,是我讓你一直有誤會。」說著,他抬手從她衣襟裡拉出她掛在頸上的項鏈,拈起那枚晶燦細緻的戒指。「這戒指,你以為我是為了跟你分手買的,其實不是,那時候我是打算向你求婚。」

  她聞言,心韻乍停,呼吸瞬間不順。「你要向我……求婚?」

  「對。」

  怎麼可能?!她駭然睜眸,難以置信。

  他微微一笑,正欲解釋,一個男人經過,看清在自家門口上演偶像劇戲碼的女主角竟是自己妹妹,大驚。

  「初雨!你怎麼回來了也不說一聲?這傢伙是誰?」

  來得不是時候的質問宛如一根大棒,打散一隊鴛鴦,夏初雨望向兄長,又羞又窘。

  「哥!」

  傅信宇也很尷尬,轉過頭,和夏家大哥面面相覷。

  夏大哥瞪了他好一會兒,半晌,恍然大悟,雙手一拍。「難怪我覺得怎麼這麼面熟呢!你就是三年前在我們家附近徘徊的那個流浪漢對吧?那時候怎麼趕你都不走,還勞動警察出面……」

  流浪漢?警察?這是怎麼回事?

  夏初雨茫然,明眸在兩個男人身上來回交錯。

  這一刻,傅信宇還真想有個地洞能讓他鑽進去。

  三年前,他未來尋找不告而別的她來到她老家,偏又礙於自尊,不肯直接登門拜訪,只得在附近盯梢,期盼能與她巧遇。

  「結果你都沒回家,附近的鄰居看我整天徘徊,以為我是小偷什麼的,你哥哥跑來問我是誰,我不肯說,他們就報警來處理。」

  「後來呢?」

  「後來我見警察來了,只好死心離開了。」

  「你在我家等了多久?」

  「我沒仔細算,大概有一個禮拜吧。」

  說著,傅信宇微微別過臉,一副不甚自在的表情。

  夏初雨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她想不到他會為了找她親自來到她老家,甚至被左鄰右舍當成流浪漢,還報警處理,這對如此高傲矜持的他無疑是個侮辱!

  而他為了她,忍了七天七夜那般的羞窘。

  她知道他愛她,和他相處的那段日子,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體貼與容忍,那是他不曾給過其他女人的。但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愛他比較深,癡情的人只有她。

  他卻說,他買戒指並非意欲與她分手,而是準備求婚。

  他將那枚刻了她名字的戒指握在手裡把玩。「我不曉得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把這戒指藏在衣櫃裡的,其實我很早就買了,在你離開前一個月吧,那時候董事長積極安排我跟他女兒相親,嬌嬌也似乎對我頗有好感,我跟她約會了幾次,每次回家時,我都覺得你好像發現了,但你總是笑著迎接我,從來不問也不說,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有一天忽然衝動地買了這枚戒指。」

  「衝動?」

  「對,衝動。」傅信宇悵然低語,回憶那段內心極度掙扎的時光。「我想跟你求婚,卻又無法下定決心,就這麼一天天地拖著,拖到那天……」他頓了頓,深深地凝視她。「我沒想到你會那麼決絕地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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