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奚仲宇拋出一記譏諷的眼神。「沒想到徵信社也有如此溫馨的一面。」
「比起律師,」翁慈珊對奚仲宇有很多的怨恨,只是還沒有爆發出來而已。「徵信社是有人情味多了。」
很少有年輕女生敢和他直接對槓,她似乎不怕他,好像有什麼「神力」在幫助她似的。
「你找我做什麼?」他不想和她瞎扯,那太浪費他的時間和精力。
「我把你的兒子帶來了。」她說出重點。
「兒子?」他不屑的微皺眉。哪來的兒子?
「你不知道這回事」
「你搞錯了!」奚仲宇的口吻十分確定。「你弄錯對象了。」
「我沒有錯!」翁慈珊一副他只是想要推卸責任的表情。「奚仲宇,職業律師,開的律師事務所在敦化南路上……」她像在背書般念出一堆資料,「明明就是你,你不要想撇清你的責任,做人要有點良心,不然……是會下地獄的。」
「你錯了!」奚仲宇糾正她,揚起自信又超級自負的臉,看她的眼神是又冷又不屑。
「你應該認識翁文梅吧!」翁慈珊一口咬定。這傢伙起碼也該先請她進門,沒看到她抱著一名嬰兒又背了一堆東西嗎?真沒良心。
「不認識。」奚仲宇乾脆回答,雙手環胸,當她是騙子或是蠢蛋一枚。
「她先前是在Pub工作,你們是在那裡認識——」
「我不去Pub。」他一口否認。
「你不認識」
「我不去Pub,我一向去私人俱樂部或是招待所。」奚仲宇給她一個「沒什麼好說」的表情。「小妹妹,你找錯人玩了。」
「小妹妹?你叫我小妹妹」翁慈珊感覺被羞辱了。
「今晚我想好好休息,所以如果你已經弄清楚了……」他做出要關上大門的動作。
「奚仲宇——」她突然大聲吼出他的姓名。
「你到底想幹麼?」他冷眼瞄她。
「這真的是你的兒子!」她尖聲強調。
「別玩了。」
「他是!」
「我沒有兒子。」他完全不為所動。「你絕對弄錯了,這不是我的兒子!」
「你想賴帳?」
「我奚仲宇這輩子還沒有賴過任何一筆帳!」他一副懶得再理她的表情。「我現在要關上門了,如果你識趣,自己安靜的離開,我就當作沒這回事,可以放你一馬。」平時若有人敢誣賴,他絕對讓對方付出慘痛代價。
然後在她傻愣住的當下,又拋下一句——
「晚安!」他冷冷一笑,真的當她的面把大門關上。這年頭瘋子和神經病不少,但敢直接到他家來按門鈴的,這個小女生還是第一個。
她肯定瘋了。
奚仲宇還沒有走到專用皮椅前,就聽到大門外那彷彿痛徹心扉的驚人哭聲。
那個女生……
只好轉身,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向大門,猛地拉開它。
翁慈珊可不是在做做樣子的假哭,她是真的絕望,那是種走投無路,而且憤怒的哭泣。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不論是姊姊、自尊,還是理智,她這會已高舉雙手,向現實投降了。
奚仲宇從來不在乎,也不去理會女人的眼淚,他認為那是女人最沒有用又最矯情的武器,而且廉價到令他想作嘔,可是……
這個「小妹妹」的眼淚令他折服。在她年輕、清麗的臉上,有著一種深沉的無助與真正的悲傷,這種感覺……在他很青澀的歲月亦曾有過,他清楚這種滋味。
他絕不是一個容易心軟的男人,早就被殘酷的環境和現實的世界給磨得只剩下冷漠,沒有人可以從他這裡得到一絲柔情,這些東西令他陌生,但意外地眼前這個哭到快不能自己的女生……
她的眼淚打動了他。
她的絕望軟化了他。
「不准哭了!」他厲聲命令她。
但她照哭。
「如果你不哭……」他和她談條件。「我就讓你進門,再給你一次機會。」
「什麼意思?」她邊哭邊問。
「把事情再講清楚。」他捺著性子解釋。
「這是你的兒子!」她哭泣的重申。
「夠了!先收起你的眼淚!」他很想動手把她掐昏,好讓自己的耳根子清靜清靜。「你要我的左鄰右舍全出來關切嗎?你是要製造話題嗎?」
「我只是做我必須做的事。」她指責他,一副他才是罪魁禍首的表情。「今天是你不負責任!」
「我沒有不負責任!」奚仲宇還是想爭一個「理」字,畢竟他是律師。「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該負什麼責任,你以為這個世界是你說了就算嗎?」
翁慈珊還在哭,幸好寶寶睡得太熟,沒有醒來和她一起哭,不然,明天奚仲宇一定可以上報紙的頭條。
「還沒哭完嗎?」他諷刺的問她。
「你以為我是演員,可以說哭就哭、說不哭就不哭嗎?」她頂嘴回去。
「只要你不停止哭泣,就別想進我家大門!」
「你有沒有人性啊!」
「人性?」他好笑的咀嚼這兩個字。
「喔,我忘了你是律師。」雖然年輕,但是翁慈珊絕不是溫室裡的小花。靠著半工半讀念到大學的她,早體驗過人情冷暖。
「你還挺有精神的嘛!」他挖苦她。「還有和我針鋒相對的力氣。」
「難道你要我一路挨你的打?」
「我不打女人!」他又狠又凶的表示,他是律師,一切依法解決。
「對!你只拋棄女人,還是懷有身孕的。」
奚仲宇沒有耐心等到她完全不哭,一把將她拉進到屋裡,考量到用力甩門可能會吵醒寶寶,所以他輕輕的把大門關上。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不管事實真相是如何,還是關起門來解決這事比較妥當,以免明天過後會有不實八卦登上水果雜誌。
翁慈珊沒有真正身處豪宅過,但她看過電視,知道豪宅是什麼模樣,只是真正踏進來後,仍免不了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表情。
他的家可以當樣品屋展示了,富麗堂皇又貴氣逼人,他一定是個非常成功的律師,要不就是有個非常嚇人的家世,才能住這種地方。
看著小女生因為訝異而忘了哭泣,奚仲宇不由得搖頭。問題要解決,而且是愈快愈好,他一向沒啥耐性。
「你叫什麼名字?」
「翁慈珊。」
「你為什麼找上我?」
「因為你是奚仲宇,是Baby的——」
奚仲宇作了一個打斷她的手勢。他是個律師,不想浪費時間,只想盡快找出真相,節省彼此的時間和精力。
「這個孩子的媽是誰?」他像是法院開庭,以盤問對方證人的那種口吻問。
「我姊姊,翁文梅。」她悲傷的回答,已經止住的淚水又像斷線珍珠般的滴落。
「不要再有眼淚!」他受不了的吼。
「你沒有人性,但是我有!」她吼回去。
「孩子的媽媽呢?為什麼是你——」
「我姊姊難產死了。」她低低的說,然後冷冷的看著他。「妊娠毒血症,她生下孩子不久,就因大量失血、搶救不及而辭世。」
奚仲宇當然有人性,只是這整件事絕對與他無關!
他斷不可能是孩子的爸,一來他既不認識翁文梅,又沒有一夜情或是到處留情的習慣,他「一個人」很久了,既然他的世界裡沒有女人,更遑論蹦出一個孩子,所以翁慈珊的「證詞」僅供參考。
「節哀。」聽完,他只有這一句。
「都是你!」翁慈珊大怒,「是你害的!」
「小妹妹。」他故意不稱呼她翁小姐或是直接叫她名字,存心侮辱她的這麼稱呼她。「證據在哪裡?」
「這是你的兒子——」
本來想要她放下懷中的小孩,她應該抱得很累了,可是又怕她這一放會引來很多麻煩,所以他決定忽略這個情形,聽她又老調重彈,他也很不客氣的打斷她。
「我真的不認識叫翁文梅的女人,更不曾和在Pub上班的女人有任何牽扯。」他的記憶力驚人,翁慈珊說過的話他都沒忘。「你弄錯了!我不想傷害你,但你真的弄錯了!」
「奚仲宇,你好歹是個律師。」翁慈珊當他死不承認,想對他曉以大義。「是男子漢就敢做敢當!」
「你知道這世上有冒充這回事吧?」他冷冷的提醒她,受夠了被人誣賴。
「冒充」
「冒充身份。」
「你是說……有人冒充你?想嫁禍於你?」
「你身上有你姊姊的相片嗎?」他冷靜的再問。
「我……」她沒有帶姊姊的相片。
「那你有在你姊姊那看到我的相片或是私人東西嗎?」這個「小妹妹」是從徵信社拿到他的資料,可見得她從她姊姊那裡得到的資訊很有限。
翁慈珊呆住了。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提驗DNA的事?」奚仲宇一副很清楚接下來步驟的說。
「你敢嗎?」
「為了捍衛我的清白,只要你上法院提告,我就得驗。」他一副就事論事,老神在在的模樣。
錯了嗎?
她找錯人了嗎?
翁慈珊又好好的再打量一下面前的男人。
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花言巧語又縮頭縮尾的人,反而一副頂天立地的漢子模樣。沒錯,他看起來是既不溫柔也不好馴服,可是沒有任何卑鄙、懦弱、不負責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