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老宅會垂掛歷代祖先的畫像,玫瑰莊園只是別院,故而不見一幅先人遺像。
但杭特是法定繼承人,也就是名正言順的正主兒,所以精靈才會跟著他,以他為首要守護對象。
聖於為何會莊在鞋櫃裡,那就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
「什麼?!你要我幫你……呃,朵朵,我想我的能力有限,杭特那傢伙根本是一百年前的傳教士,死板又不知變通……咦?他不相信你的存在,你的力量就無法恢復……」
為什麼一定得他,別人就不行嗎?
「哎呀!你不要為難我,看要滴血還是吸精氣,我給你不就好了……喔!你不是吸血鬼……真要我去說服那頭牛,非他不可,我……」
一臉苦惱的江天楓倒著走,不意撞到一堵肉牆,她仰起頭住上瞧,入目的臉孔令她詫異地低呼。
以女人來說,一七八公分算是高挑了,加上高跟鞋少說有一百八十幾,可是她卻得仰望身後的男人,看來杭特起碼高她十公分。
「我是一頭牛?」低沉的嗓音壓著一層慍惱。
「啊!你……你幹麼偷聽別人談話,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她沒有被抓包的窘色,反而振振有詞指責他不夠光明磊落。
「精靈是不存在的,你最好徹底忘記,別放在腦子裡。」在他的屋子裡不容許異教邪說。
杭特越說,鞋櫃裡的精靈就萎縮一分,臉色更為蒼白,由腳開始透明,直到江天楓堅決地肯定她的存在,才又凝聚成實體。
「看不見不代表沒有,你這顆豬頭腦袋能不能開通點,只要一點點信念就能挽救一條生命,你……喂!杭特,你放我下來,你要帶我去哪裡……」可惡的暴君,仗著先天優勢欺負人。
「上床。」
「嗄?!」她一愕,氣紅的桃腮染上淡淡的臊意。
「看來是我的不是,沒讓你累得沒法子胡思亂想,這點我決定加強補救。」看她累癱在床上還能夠胡讒什麼鬼話。
「想要我就說一聲,編什麼爛藉口,口是心非借題發揮,你就誠實點說喜歡我,我絕對不會笑你……」她想她又戀愛了,這次應該不會找錯白馬王子。
天性浪漫的江天楓很容易落入愛情陷阱中,而且是她自找的,刻意追求她的人她不一定要,她只相信頻頻出錯的直覺,感覺對了就一頭栽進去,幻想著如夢一般的美麗遠景。
雖然她對杭特頗有微詞,譬如生活過於嚴謹,和向來散漫度日的她不搭,他也不夠體貼,不夠溫柔,不會說甜蜜的情話來哄她,甚至還非常大男人,愛管東管西,但偏就對了她的味。
什麼適不適合的問題她不在乎,看對眼最重要,她不當貞節烈婦,只跟感覺走,管他是土匪或紳士,不去冒險愛一下又怎知結果。
誠如江家小妹所言,江天楓才是名副其實的危險分子,遇到她的男人都該小心。
「閉嘴。」他低吼。
她媚中帶勾引的以指輕劃他繃緊的臉龐。「嘴巴一閉怎麼吻你?」
「你……」他氣惱,卻又覺得自己像戰敗的紅十字軍,撒旦是揚眉一笑的贏家。
杭特粗暴地吻住她,抱著她走過目瞪口呆的辛納面前,再以腳重重一踢關上房門,兩人倒向剛整理好的床鋪,頭一次他忘記自身的責任,在大白天與女人歡愛。
什麼原則,去死吧!
地獄之火正熊熊燃起。
第五章
愛情是什麼?
愛情讓人瘋、讓人狂、讓人哭笑不得,它卑鄙又無恥地引誘人們做出離經叛道的行為,在背後嘲笑他們的軟弱,在愛情面前沒人能不低頭,不管他有多強悍。
愛是一頁詩篇,一片楓葉,一朵盛放的紅玫瑰,它在人的內心裡扎根、發芽,悄悄又悄悄地吟唱天使歌聲,讓世界充滿希望。
愛也可以是墮落地,無可救贖地直入地獄深淵,即使它是罌粟仍一口咬下,任由毒素在體內發作,在絕望中與之同葬。
桃樂絲問對外的道路幾時修復,她們該離開了。
乍聞她要走,心口抽痛的杭特赫然發覺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動了心,愛上不可能愛上的一抹流虹般的女人。
驚恐,像無形的手緊揪心房,三十二年的生命裡,他不知道愛為何物,更從沒想過去愛一個人,婚姻是義務,婚姻制度外的女人則是給自己的獎勵,他早就預知未來的五十年該是這般度過。
但是她打亂他既定的認知,他開始失控,開始徬徨,開始覺得凡事不要太認真也不錯,原則與情感不時地拉扯著他,讓他不得不正視她確實改變部分的他的事實。
「其實我不急著走,是桃樂絲一直在嚷嚷,說我該回去工作了。」她心裡想說的是——如果你開口留我,我可以為你拋下模特兒工作,當你身邊受盡寵愛的小女人。
「橋斷了。」杭特用著自己也深覺可恥的理由留下她。
「喔,橋斷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來玩橋牌,輸的人要去和朵朵說話。」她笑著吐吐舌,一副我就是要算計你的俏皮樣。
「你還輸不怕?」發著牌,他嘲笑她打死不退的勇士精神。
江天楓自信滿滿地聳聳肩。「總會贏一回吧!人生處處有轉角。」
「這麼有哲理?」不太像她會說的話。
「不,是我妹妹的調侃,她常說路不是直的,該轉彎的時候就要轉彎,不要以為直路沒有盡頭,等到撞上牆就知道痛了。」她在罵她不切實際,腦子裡充滿瑰色的幻想,把人心想得太美好。
唉!小老太婆,一點也不曉得夢想是人類的精神食糧,有夢最美,身為美麗的她當然要活在夢中,當個讓人嚮往的美女。
江天楓恪守對美的堅持,她邊玩牌邊用核桃磨碎的細末混著蛋白做身體保養,不讓細緻的肌膚變得粗糙乾裂。
「非常有趣的見解。」值得省思。
他是不是太堅持己見了,只走別人認為他應該走的路?杭特思索著。
「為什麼你不相信世上有精靈?」她很好奇。
他也曾經是個孩子,而每一個小男孩都會想像自己是英雄,經歷各種奇幻冒險。
除非像她大哥一樣,從小就對研究產生狂熱,凡是能引起他興趣的事情都會成為目標,日夜不懈地研究出他認為滿意的東西。
「為何要相信?」因為根本不存在。
「你信上帝嗎?」她問。
「信。」丹頓家是虔誠的基督徒,每個禮拜天都得上教堂禱告。
「那聖誕老公公呢?」雪花隨風飄,花鹿在奔跑,聖誕老公公,駕著美麗雪橇……她在、心裡輕哼。
「……以前信。」在母親過世前。
相對他的遲疑,相信世上無奇不有的江天楓不免要抱怨,「你看見上帝了嗎?還是它顯現神跡讓你瞧見,別人說上帝無所不在你就信,卻死也不肯接受精靈的傳說,你的信仰可真奇怪。」
全是由人嘴巴說的,卻有差別待遇,難道聖經上所講的魔鬼也是假的?
哼!不崇拜偶像,伺候唯一的神,多自私的說法呀!要是不崇拜偶像,教堂裡的耶穌神像不就該拆除了,什麼聖母瑪利亞、四大天使、十二門徒都不是神,可以丟進垃圾堆,反正真主只有一個,其他是多餘的。
「不許污蔑上帝。」它是至高無上的主。
「不,我是污蔑你,同樣是無形的世界,你卻有不同的反應,要說你這人太古板,不懂得接受新事物呢?還是你根本被洗腦,讓外星人催眠了?」神要是萬能的,每年的選美皇后就不會說一句——希望世界和平。
貧窮,飢餓,戰爭,就是神也有不能的證明。
杭特把牌一蓋,宣佈贏了。「我懷疑你是火星人。」
「嗄?!」好冷喲!結霜了。
不好笑。
「精靈是不存在,你再說幾遍也是一樣。」他的答案不會更改。
「你真固執,信一下會少了一塊肉嗎?」真是令人挫折。
「原則問題。」不能退讓。
其實他的原則被他自己破壞得所剩無幾,但對此事他還是非常堅持的不願妥協,他親耳聽見江天楓答應精靈要幫她說服他,在他看不見精靈前,她會把玫瑰莊園當成家,直到感化他為止。
他記在心裡了,並任其發酵,不知不覺中根深蒂固,關閉了所有奇魔幻獸的窗口,不讓它們滲入他的思潮之中,
終歸一句,他是笨拙的男人,想用最笨的方法將人留住。
「原則?」江天楓一臉納悶地將頭枕在他大腿。「是可以讓你更快樂的糖果嗎?」
因為她一向沒有原則,及時行樂是她的人生準則,她不明白原則能帶來什麼好處。
「不是。」
快樂?
低著頭俯視無視禮教的小貓兒,杭特上揚的嘴角頓時多了困惑,他一板一眼的生活中是否曾有過快樂?
他努力地想,用力地想,記憶推向好遠好遠的過去,當他還是—個孩子時,他只能羨慕地站在窗戶旁,看僕人的小孩在草坪上踢足球、玩耍,而等待他的是一本本厚重的書籍,以及嚴苛到近乎不通情理的家庭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