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留著山羊鬍的武將敲開了顏府的大門,在府中眾人一臉茫然之際,一隊官兵如狼虎般衝入驚鴻院,一個個踹開了房門,開始了一陣的翻箱倒櫃。
顏溫良一走出書房,看到的就是這般混亂的景象,他只冷淡的看著他們,嘲弄道:「原來如今已經沒了王法,官府隨意都能夠闖入百姓的宅子,行這偷盜之事了?」
留著山羊鬍的武將從後頭走了出來,他同樣板著一張臉,眼底也有著厭惡,冷然適:「顏溫良,有人舉報你通倭走私,通敵叛國,我等受令搜查。」
顏溫良眼底閃過一抹光芒,了然道:「孟將軍,我自是問心無愧,就怕有人惡意栽贓!」
看來曹天洪背後那人還真是好算計,找了這最是嫉惡如仇的孟非來搜查,他這一條筋的性子,只怕早已認定了他的罪名,就只差查出證據了,而他們這些人快手快腳的過來,連一絲風聲都不露,想來也是擔心夜長夢多,栽贓的東西讓他給發現吧。
孟非看著他,嗤笑了聲,「你若問心無愧又怎怕有人惡意栽贓。」
話音剛落,一名小兵在其中一間屋子裡大喊,「找到了!找到了!這是倭文,是顏溫良通倭的文書!」
孟非冷冷的看著顏溫良,「顏溫良,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說?」
顏溫良的表情沒有半分害怕或是心虛,昂首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我問心無愧,又何須多言。」
他的坦然看在早已經認定他有罪的孟非眼裡,就是死不悔改,居心叵測,他連道了三個好字,一揮手,就讓人將他圍住。
「既然你覺得問心無愧,那麼就公堂上見吧!到時候會有人來證明你是不是有罪的!」說完,他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幾名小兵手腳利落的將顏溫良綁了起來,推著往外頭走。
顏溫良抬頭瞇著眼望著天空,那幾乎亮瞎人眼的光芒,在這個瞬間只讓他想起了那個跟艷陽沒兩樣的姑娘。
她若回來知道了他如今的下場,又會怎麼做呢?
在顏溫良被人推進北城兵馬司大牢的時候,被主子命令,先一步離府的二胡咬著牙,站在街口靜靜的看著,手裡捏著幾封信,轉頭快步往郡王府去。
他只去過郡王府一次,也知道若不是這種時候,主子是絕對不會讓他去找郡王的,而他手裡的信,就是主子能夠得救的東西,不過一個區區北城兵馬司,又不是刑部大牢還是天牢,郡王肯定有辦法的!
二胡抱持著這樣的信念,快速的往郡王府的方向跑去,即使因為太過心急,中途跌了幾個跟頭,他也連拍拍身上灰塵都沒有,爬起來再繼續跑。
只是來到郡王府外,他才得知禮郡王並不在北城,而是往玉泉山狩獵去了,他咬咬牙,只覺得怎麼會那麼的剛好呢,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守門的士兵雖說只見過二胡一次,但還是有些印象,所以好心的指點道:「玉泉山離這兒也就兩三日的距離,若不是馬上要人命的事兒,你不如直接去玉泉山求見郡王,等郡王回來,說不定等個把個月都等不著人呢!」
二胡跺了跺腳,只覺得所有倒霉事在今天全都撞在一塊兒了,心情有些煩躁,卻還是感激的回道:「感謝這位大哥,我這就去!」
要往玉泉山去,不說行李,也得回去拿點銀兩才能動身,二胡連想也沒想,轉頭就又往顏府跑,才剛匆匆的進了門,就撞見一臉惶惶然的顏老爺。
他先是一愣,隨即又覺得府裡的頂樑柱已經進了大牢,只剩下女眷和下人,有個男人回來坐鎮也是好的。
只是他還沒說話,顏老爺就急忙忙的走過來大聲問道:「大郎呢?這可怎麼是好?我剛剛才從莊子回來,就聽見有人說大郎犯了事兒,讓官兵給帶走了,這可是真的?」
二胡急急的點頭,「老爺,主子這事兒太大,我得趕緊找人幫忙,收了行李就得趕緊走了,現在官兵雖然撤了,但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辦,少奶奶她們一早就去萬福寺上香,約莫還不知道府裡出了事兒,還請老爺派人去通知一聲。」他三言兩語的把府裡的現況交代完畢,便匆匆進了自己的屋子裡,隨便收拾了一套衣裳,帶了一些銀兩,就急急忙忙的牽了馬出了門。
二胡沒有回頭,自然沒看見從另外一頭快馬過來的護衛,他也是一臉驚慌的在門口跳下馬,見著正要轉身進屋子裡的顏老爺,連忙喊道:「老爺!不好了!出事了!」
顏老爺本來就因為兒子讓人抓了心裡慌得很,這時候又聽見一個不長眼的再次提醒他,沒好氣的回頭吼道:「我人都站在這兒了,難道還不知道少爺出了事?當我老得耳聾眼瞎了!」
「什麼?少爺也出事了?」護衛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
顏老爺聽出不對勁,一雙眼死死的盯著他,「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叫做也出事了力把話給我說清楚。」
護衛的表情苦得像吞了大把黃連,在顏老爺一雙銅鈴大眼的瞪視下,畏畏縮縮的道:「少奶奶和夫人一起去上香的時候,讓賊人給綁了,還留了消息,讓家裡人拿兩千兩黃金去贖……」
顏老爺這些年日子過得悠哉,大部分時候都在城外的莊子幹點活打發時間,身體也算是挺不錯的,但是壞消息接二連三的傳來,他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黑,整個人暈得差點站不住腳。
護衛見狀,馬上快步上前攙扶,「老爺……您還好嗎?」
顏老爺佈滿皺紋的手緊緊抓住護衛的手,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不、不是騙我?」
他倒寧願是下人捉弄他來著,只是隨著護衛臉色沉重的搖搖頭,他逐漸鬆開了手,臉上也顯出哀色。
「這……這到底是衝撞了哪路的大神啊!」他哀歎著,看著依舊明朗的天,忽然覺得打從骨子裡泛起了寒意。
天涼,起風了。
冷蓉一手摸著袖子裡的小刀,一手則是捏著幾顆藥丸,一臉平靜的看著被鎖上的屋門,似乎正在盤算些什麼。
然而她的反應太過平靜,讓某些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原本就一直不斷干擾思緒的低泣聲,頓了頓後,突然變成有些尖銳的質問聲——
「你為什麼那麼平靜?!這些人是不是你招惹來的?!你說啊!」周函若活了十幾年,沒見過這麼凶神惡煞的人,看著同樣被擄來卻比她不知道平靜多少的冷蓉,她再忍不住爆發了。
為什麼她能夠這麼的冷靜?為什麼剛剛那些人對她還算好聲好氣?為什麼那些人敢明目張膽的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著自己調笑,卻不敢看著她說半句話?
一連串的猜測讓她越想越不對勁,甚至覺得這一切全都是冷蓉引來的禍事,憑什麼她這個惹禍的人沒受到苦處,偏偏都是她們要承受?!
冷蓉本來還在盤算著自己一個人撂倒所有人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聽她這顛倒黑白的話,不禁回過頭去,看著周函若一臉癲狂、雙眼紅腫的模樣,只覺得可憐之人果然必有可恨之處。
「在質疑這場災禍是不是我招來的之前,是不是要先問問你後頭的那兩個人,問問她們是怎麼安排的,明明安排了綁我一個,人家怎麼不守信用的把人全都給綁了?」冷蓉擰眉看著一直不作聲的盧氏還有董凝蘭,心裡也有著疑惑。
若說是作戲,這未免也太真了,就連她們自己都被綁了,即使是要取信他人她們一行人是真的碰上了賊人,也不必真綁,在這時代女子被綁走,第一個損的就是名聲,不管是董凝蘭還是盧氏,總不會把自己的名聲都一起給砸了進去吧?不過話說回來,這三個人智商感覺都不怎麼高,搞不好真的有可能做這種不小心坑到自己的事情。
周函若這時候也想起上香這回事是自己人提議的,但是她總不可能對著娘親發火,於是轉頭對著正在抹淚的董凝蘭,甩手就是一個巴掌。「賤人!是不是你故意鬧出這事兒的?!你自己的名聲不好,還想著拉別人一起下水,是不是?!」
董凝蘭抬頭一瞪,原來如星般的眸子,瞬間佈滿刺人的冰霜,「你憑什麼打我?」
「我打你又怎麼了?你趕緊說,今兒這事是不是你招惹來的?!」
董凝蘭冷笑,看了看撒潑的周函若,以及在一邊同樣冷眼看著她的盧氏,抹了抹臉上的淚,冷冷的道:「我是找外頭的人來幫忙,但是當初想出綁人賣人這個餿主意的可不是我,再說了,如果是我做的手腳,又何必把自己也給牽扯進來?你說是我招惹的,還不如問問你娘的心怎麼就這麼壞,想出這樣的損招,結果倒真的把惡人給招來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報應啊!」
周函若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時間找不到話可以反駁,下意識轉頭看向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