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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千尋

  嫣紅低下頭,她知道裡頭是怎麼回事,擔心露餡,她不教人看見自己的眼神,而果果則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這個表情可以解釋為「本人天天聽,早已經聽得皮粗肉厚、不會臉紅」,也可以解釋為「怎樣,不誆你吧,我們家都天天忙到天亮的」,所以吳大人無法從她的表情裡找出答案。

  「這屋裡就兩個丫頭服侍?」吳大人問。

  「四爺有兩個長年服侍的貼身丫頭,曾側妃陪嫁一名丫頭,人手原是不足的,本妃撥了四個人過來,可曾側妃怕吵,又把人給送回去。」

  她這是在向他解釋,為什麼明院能夠防得滴水不漏,半點消息都傳不出去,她要讓皇后把這筆帳記在曾五福頭上。

  回答完吳大人,李氏問嫣紅,「碧絲姑娘去哪裡?」

  「回皇子妃的話,傍晚耿側妃來過,鬧出不小動靜,當時四爺醉著呢,被擾醒,一個火大、拿起茶壺砸人,碧絲傷了半張臉,頭痛、作嘔,主子命太醫診治後,讓她下去休息。」

  這事,李氏是知情的,她朝吳大人點點頭,表示此言無虛。

  然後,滿廳的人繼續著方纔的尷尬,持續聽著裡頭傳來的聲響。

  吳大人心道:傳言四皇子寵愛曾五福,夜夜縱慾到天亮,看來所言不虛。所以美人在懷,他對朝政風向已然不在乎?

  倘若為實,那麼大皇子可以少操一份心思。

  而屋裡,五福叫得嗓子嘶啞,搖床搖得腰酸背痛,這戲快演不下去了,四爺怎麼還不回來?

  她苦著臉,指指碧絲,碧絲壓低嗓子再喊一聲,「好福兒……再來……」

  廳裡尷尬,屋裡也沒好到哪裡去,兩個人望著窗戶,等待動靜,嘴裡不說,兩人都在向老天祈求,求她們家四爺快回來。

  就在五福快放棄時,一個黑影迅速鑽進屋裡,五福定睛一看,一個失控、長聲驚呼。

  這聽在「懂人事」的吳大人耳裡,代表的是事畢。

  「幫我更衣。」熙風低聲道。

  五福看著他怪異的動作,心道,他受傷了?她順勢對外頭喊道:「嫣紅,傳水。」

  李氏和吳大人進屋時,五福靠在熙風懷裡睡得死熟,她的手腳纏在熙風身上,像只饜足的小貓,熙風輕撫她的頭髮,帶著倦意的臉上寫著縱慾過度,他上半身裸著,五福濃密的長髮掩去他大半個身子,熙風似笑非笑地望著吳大人,直接無視李彤樺。

  「夜深了,不知大人來訪,所為何事?」

  吳大人把來意重述一次。

  熙風笑得無害,柔和目光與對方對視,道:「大人要不要四處搜搜,看看有沒有大人所謂的刺客?」

  此話出,躲在衣櫃裡的碧絲一顆心跳得厲害,她緊閉雙目,把身子蜷縮成團,心裡不斷念著佛號。

  尋刺客不過是托詞,目的是想確定四皇子是否在府?望向滿臉饜足的齊熙風,就是這樣一副溫和性子才會縱得下人沒規矩,什麼話都敢胡說,不過……他看一眼趴在齊熙風身上的五福。

  這女人,有外男進屋還賴在男人懷裡不肯起來,這是在挑戰李彤樺?難怪打死不讓他們進屋,是故意的吧,故意讓李氏沒臉,原來他折騰一整個晚上,竟是因為捲進人家妻妾相爭的風波?

  但這是好事兒,四爺迷戀女色,後院失火,哪有心情理會朝堂大事?

  臉色緊繃的吳大人瞬間露出諂笑,賠罪道:「是下官莽撞,惹得四爺不滿了,下官告辭。」

  得到答案,他不再摻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后娘娘再抬舉,只要不動齊熙風,他就是永遠的四皇子,說不定日後大皇子為表現手足情深、心胸寬闊,還給他封個王,至於自己,又不是什麼開疆大臣,怎樣都得在他面前低頭,少惹事、多平安。

  吳大人離開,留下李氏尷尬地站在一旁,熙風不言語,只是笑著看她,不過那個笑不帶表情,冷得令人心驚。

  李氏心飛快跳著,耳邊重複出現一個聲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是皇后娘娘的人,知道她為誰做事,知道今晚所有事的來龍去脈,知道……低下頭,她屈膝想告退,熙風卻在這個時候淡淡地拋出一句話——

  「身在曹營心在漢,夫人好本事。」

  第10章(1)

  他們一走,五福立刻跳起來,用來遮掩傷口的長髮染上鮮血。

  她不理會,急急將熙風翻過身,他背後有兩條橫向刀傷,雖然不深,但長長的一道,皮肉翻捲,看起來很嚇人。

  為掩飾血腥味,她在屋裡燃起濃濃的熏香,傷口來不及處理,只能在身下墊了一塊吸收血水的厚布。

  打發了李彤樺,五福不敢傳太醫,深怕弄出太大動靜,只好故技重施,她拿來縫衣針和傷藥,開始替他縫傷口,他明明疼得汗水淋漓,卻還是咬牙與她調笑。

  「希望你的針線功夫有進步,我可是親眼見過師父身上的傷疤。」說完,他歎一口誇大的氣,惹得五福頻頻翻白眼。

  這個男人真倔強,示弱會怎樣,英雄就沒血沒肉不怕痛嗎?

  果果單純,直覺以為他在批評自家小姐的女紅,急急分辯,「我家小姐的繡工,比起京城最厲害的繡娘半點不差。姑爺身上的傷好了以後,可以四處秀,大夥兒肯定會誇獎。」

  有人要這種誇獎的嗎?

  五福歎氣,教一千次也沒用,果果還是小姐、姑爺的叫,在她心裡,小姐是天地間最大的,哪怕她嫁的是皇上,皇上還是她家「姑爺」,這身份果果認定了就不會改。

  「是嗎?那條喜帕可繡得不怎樣。」他疼得緊,還真害怕她拿他的皮當繡花布,一針一針慢慢刺、緩緩繡,在上頭弄出一朵花兒。

  比起傷疤醜陋,這慢火燉青蛙的痛更可怖,可他心裡這麼想著,嘴上還是和果果斗不停。

  「我們家小姐是不想奪走那兩位夫人的光彩。棒打出頭鳥吶,在她們跟前佔了個頭份兒,可不是件好事,明裡暗地不曉得要怎麼被整呢。」果果學舌倒是學得不錯,把小姐的低調心態分解得一清二楚。

  「被整?」

  「可不是嘛,姑爺這顆大糖果老往明院裡蹭,那兩位夫人也想吃糖,嘴裡眼裡饞著卻碰不到,心裡說不得有多恨吶。前兒個小姐在園子裡散步,耿側妃老遠瞧見就走過來夾槍帶棒暗損一頓,離開時還讓人絆我們小姐一下,幸好現在小姐瘦了,要是以前肯定摔跤。」

  被貼身婢女公然說胖,五福無語問蒼天。

  這事情熙風知道,但他更清楚的是,五福幾句話就讓耿氏臉色青白交換、變化不斷。

  耿氏說:「妹妹好興致,服侍四爺夠累了吧,怎還有時間逛園子。」

  五福淡淡一笑,「四爺也要處理公務吶。」

  「是嗎?在哪裡處理?書房還是妹妹床上?」

  她沒生氣,斜眼朝對方一覷,反口問:「姊姊也想有個男人在床上處理公務嗎?可惜了,四爺分身乏術。」

  兩句話,激得耿氏指著她的鼻子叫囂。「曾五福,你以為自己可以得勢多久,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模樣,豬頭豬臉豬脖子、豬身豬蹄豬腦袋,你以為四爺是瞎的嗎?」

  「四爺不瞎,可他就是喜歡吃醬肘子不愛青菜豆腐,誰讓姊姊長得清淡呢。」

  有女人會把自己比喻為肘子的嗎?耿秋蓮長得「清淡」?這話也只有她說得出來。

  口頭上討不來便宜,她讓下人狠狠一撞,企圖把五福給撞倒,但果果說得對,以往她是球,一點力氣就能讓她滾得老遠,現在她瘦下不少。

  他問過:「你現在不愛吃糖了?」

  她嬌笑道:「天天吃四爺這顆大糖果,哪還有胃口嘗別的。」

  她在諂媚他知道,他更清楚的是,成天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破爛事兒,她耗盡心力,別說吃糖,連吃飯都有些懨懨。

  短短一個多月,園子裡莫名其妙出現的夾竹桃,熏香裡頭的加料,湯湯水水裡頭的絕育藥……誰動的手腳?誰都有可能,就算不是李氏、耿氏,她們身邊的那些人,也會幫著出擊。

  「過幾天,我會再給你買兩個丫頭進來。」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五福手上的針線頓了一下,但很快地繼續縫合動作,若無其事問:「她們是什麼背景:」

  她猜到了,如果只是買兩個丫頭,一來他不必特意提及,二來這種事有塗管事去辦,與他無關,所以這兩人的存在,必定有其意義。

  與聰明人對話就是這點好,提一個頭,她已經猜出全盤。

  「一個叫羽黃,她對毒物藥石頗有見解,記得我提過的林霜嗎?」

  「記得,爺的紅顏知己嘛。」說完,五福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是安將軍無緣的妻子。」

  「無緣?為什麼?」五福嘴裡問著,手下動作不停。

  「他們兩人是青梅竹馬,安將軍從小習武經常受傷,她便認真習醫,替安將軍療傷,兩人以為長大後可以共結連理,沒想到一次安將軍出征,失去消息,林霜的繼母見狀,收下一大筆聘金、把人給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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