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自找的,她哭吼大叫,說她絕對不會離開我,說身為妻子希望丈夫寵愛是天經地義、不是貪心。她說如果不是她向皇后動之以情、訴之以理,皇后不會同意立我為太子。
「是不是笑話,她居然要我承她的情?殊不知,今日之事是我花十幾年功夫,一步步鋪陳出來的。
「我笑看她的愚蠢,回答她——沒有她,我也會成為太子,也會親手毀了褚家、李家,也會讓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得到報應,我不是神,但天地間總要有人主持公道正義,世間才不會令人覺得無望。
「直到那刻,她才曉得李家已經敗落,曉得她想讓我憑恃的勢力,是空中樓閣、是為我所唾棄的。
「她崩潰了,開始哭鬧喊叫,我不欲理會轉身要走,她卻撲上來緊緊拽住我的衣袖,狂怒道:「齊熙風,你好狠的心,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我冷冷回看她一眼,她又問:「告訴我,我做錯什麼,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卻喜歡曾五福那個賤貨?!」
「我哪裡聽得下這個,天底下沒有人可以批評我的福兒。我轉身認真的告訴她,「福兒不想攀上這門親事,但父皇下旨賜婚,她心有不甘,卻也平平和和地接受,當時她半點不想與你、與耿氏爭。你以為她做不出更好的喜帕嗎?錯,她只是不想搶走你們的風頭。
「而你呢,你做了什麼,那時皇后宣李家幾位姑娘進宮,她想從你們當中選出一個合意的,嫁給我、監視我,結果你給你的三姊姊下了藥,因為她容貌比你姣好、比你更會討好人,你毀掉你五妹妹要送給皇后的繡品,那是她花整整兩個月心血繡出來的。
「你處心積慮要的,恰恰是福兒不屑的,但她乖乖嫁了,她不爭強鬥狠、不使手段,她只用一顆真心征服所有人,所以跟在我身邊多年的嫣紅、碧絲被她征服,羽黃、紫裳為她折服,而我,因為她而幸福。」
「李氏大怒說:「你調查我?」
「我笑了,回答她,「當然,我怎麼查福兒就怎麼查你,我總得知道自己娶進門的是何方神聖。」我又接著說:「你妒忌福兒,利用掌中饋之權,買通耿氏身邊的丫頭,讓她們慫恿耿氏給福兒的飯菜投毒,慫恿她親近馬道婆,設下毒計禍害福兒,而那夜,幫耿氏離府又買兇殺她和馬道婆的,還是你。李彤樺,滿手血腥的你,怎麼能裝出那樣一張無害溫和的面容?」
「人都是這樣的,一旦被戳穿真面目便不再作戲。她不哭了、不喊不叫不裝可憐,她陰狠狠地看著我,笑道:「就算趕走我,曾五福也活不了了,我下的毒、天地無人可解。」
「好得很,真的是她!我懷疑過她,只是認為她沒那麼大的本事,能把黑手伸進後宮,原來一直是我小看她了。
「她的「解惑」,滅了我放她一馬的念頭。我把她的惡行昭告天下,卸去她太子妃的身份,還將她勾引野男人、生性放蕩的事跡,滿京城宣傳得沸沸揚揚,她成了最近京城裡最火紅的人物,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討論她。
「我趕她出門,讓她帶走所有她能帶走的東西,這回,她又貪心了,如果她什麼都不帶,低調一點,從後門偷偷溜走也罷,頂多是被百姓圍著砸菜砸蛋砸砸小石頭,便能逃過一劫,但她想盡辦法帶走所有的黃金細軟。
「一個單身女子帶那些東西出門,等同於一塊香肥肉在路上行走,誰不想咬一口?於是,她被打、被搶、被男人強暴,前天,塗管事看見她被芳滿樓的護院壓著進了妓院大門。
「她能不能活、怎麼活,我不關心了,我只是堅持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走入自己創下的因果裡,而你……我的好福兒,你這樣善心的女子,應該要五福臨門、福氣滿盈的啊。
「醒醒吧,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教你受半點委屈,即使外面風急雨驟,我也要將你護在羽翼下,傾力為你蓋起溫暖窩巢,莫讓刀風劍雨擾了你想要的平靜,我定教你一生喜樂無憂……醒來吧,我們彼此承諾過的,誰也不能棄了誰……」
他不斷說話,叨叨絮絮地停不下口,他讓自己假裝五福只是在鬧脾氣,只要自己能說得她回心轉意,她便願意清醒。
這時羽黃飛快從外頭狂奔進來,她喘息急促,卻是帶著滿臉笑意,她道:「爺,我的師父到了!」
尾聲
五福捧著圓圓的肚子慢慢散步,這是第六胎了,長子都已經十七歲,預備要說親的年紀,自己還懷上孩子,真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家的爺說:「這樣人家才知道咱們恩愛。」
可不是嗎,十八年過去,四爺當那麼久的皇帝,選秀大事每三年舉辦一次,他卻從未替自己挑選過任何一個妃子。
他堅持承諾需要用時間證明,所以他證明了,用時間、用心思、用所有他能想得到的溫柔體貼。
五福跟他說:「猜猜我的名字,五福臨門是哪五福?」
他說了很多答案,但沒有一個正確的。
她笑著說出正解,「我的五福是五個男人給的。他們分別是——皇上、齊熙風、四爺、果果的姑爺、我最最愛的男人。」
說著,她投進他懷裡,一如當年的小模樣,嬌憨得令人心疼,跟他說:「有你,我便囊括天底下所有的福氣。」
這個福氣很多、很大、很廣,以至於多年來她還沒把福氣享用完畢。她是個很幸福的女人,所有人都這樣說也打心裡認定。
於是「妖妃」兩字不再是眨抑詞,而是稱讚、是羨慕,也是感歎,滿京城的女子都艷羨五福能夠嫁得這樣一個好丈夫。
心情愉快,她樂呵呵地走到園子裡,春日裡垂下的籐架子帶著清香的草木氣味,引得她深吸一口氣,把整個胸臆都灌飽飽的,伸手,她想採下一朵紫色小花,服侍在側的女兒彎彎眼捷手快,一把扯下一大串。
兩個母女相視而笑。
她有四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女兒。
長子十七、次子十五,接下來就這個丫頭彎彎,已經十三歲了,之後是兩個十歲、八歲的弟弟。
物以稀為貴,所以四爺特別寵她。
女兒的小名彎彎,因為她打一出生就老愛笑,笑得眉彎彎、眼彎彎,嘴角也彎彎,她是個早慧的孩子,性情卻十足十地肖了五福,不愛出脫、不愛表現,明明過目不忘,卻老在講學師傅跟前裝傻。
不過她不愛吃糖,這是與五福唯一不像的地方。
她五官明媚、容顏姣美,打小時候便看得出來將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多少大臣私底下求親,連上官先生也來替自己的兒子求娶彎彎。
但五福拒絕了,她說:「這世間女子過得艱難,多少事都不能順心隨意,所以婚事上頭,我想讓女兒自己作主。」
「娘,你看,二哥挺有架勢的。」彎彎指著大樹下說道,她家二哥什麼都不愛,成天到晚想當大將軍,娘捨不得他出遠門,可他性子倔,到最後還不知道會是誰依了誰。
順著彎彎的手指望去,五福看向正領著三個兒子練功的余安。
看著他,五福笑了,誰曉得老天爺是這樣安排她和爺?
是她的好心與勇氣,救下余師父,然後他回宮,然後改變四爺的一生。
待五福身上的毒解開,人清醒之後,三個人說起這段過去,熙風方才知道五福真是那個被自己踩了小腿的糖糖,早該聯想起來的,只是……他不相信人間有這麼多的巧合。
五福好奇的問:「四爺手上的龍形疤痕呢?如果我看見,早就認出來了。」
熙風回答,「那疤痕越長大、越像條龍,為怕被「有心人」發現,余師父讓林霜用藥水給化了。」
所以,兩人是從那麼早的時候就結下善緣。
熙風說:「老天爺早就安排我們要一生一世彼此扶持,你這輩子都甭想過你的小日子了。」
他真傻!她早就過著獨門獨戶、不與別人分享丈夫、不必爭鬥搶奪的小日子了,他給了她一份人間最美滿的生活。
遠遠地,長子領著一名青年走近。
槐容是她的長子,是所有兒子當中最肖似丈夫的,不管是容貌或性情,為他以「容」字取名,是希望他有容乃大。
那些年爺剛登基,許多事得抓緊著辦,忙得厲害了,卻捨不得和兒子分開,便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批改奏折,槐容竟也不吵不鬧,乖乖地坐在父親腿上,陪著父親做事。
兩人之間的感情就是從那時候建立的吧,他非常崇拜父親,問他未來的志向,他二話不說回答道:「我要成為像父親那樣的人。」
他的回答讓四爺滿意極了。
「問母后安。」槐容向五福行禮,身旁的男子也隨之行禮如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