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沒親自下廚燒過菜,吃也好歹吃了十幾年,她小嘴可刁著呢,憑她的舌頭嘗味道,能燒出難吃的菜麼?她自信滿滿地想著。
對於她的自信,紋珠除了驚嚇還是驚嚇。
她家格格燒出來的菜能吃嗎?
天哪,可別把狀元爺給毒死啦!
「那我……我也去幫忙好了。」忠心耿耿的紋珠自告奮勇地道。
有她在,燒出來的菜好不好吃不敢保證,但至少該熟的會熟、不該放的東西也不會亂放,好歹不會毒死人。
「紋珠,你留下來。」江書硯溫文地笑著,語氣卻堅定地道:「你家格格一定不喜歡燒菜時有人在旁邊打擾,所以我把廚房裡頭的人也全撇走了,你家格格可以安心地使用廚房,絕對不會有人「打擾」 。」
宛筠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心裡暗自把他罵得臭頭。
可恨的臭木頭!明明就猜到她根本不會燒菜,還把廚子們全撤走,這不是擺明要她難看嗎?
好!江書現,你有膽子敢叫本格格下廚,就得有膽把本格格燒的菜吃下去!
宛筠袖子一甩,氣嘟嘟地朝戰場走去。
第五章
「啊——」
狀元府裡的廚房,今日特別熱鬧。
裡頭一下子傳來鍋鏟落地的鏗鏘聲,一下子又傳來碗盤摔破的匡鄉聲,還不時夾雜著拔高的女人尖叫聲。
若是不知情的人恰巧路過,可能會以為府裡的廚房裡不是在宰殺雞鴨豬羊,而是在殺人。
「我家格格……不要緊吧?」紋珠望著緊閉的門扉,憂心仲仲地喃喃自語。
而江書硯則讓人搬來桌子凳子,悠閒地坐在廚房門前品茗嗑瓜子,就像監考官一樣,監視著廚房裡的動靜,不許有人偷溜進去幫忙他打從心裡懷疑宛筠會燒菜,所以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讓她露出馬腳不可。
而人在廚房裡頭,跟著鍋鏟爐子奮戰的宛筠,除了尖叫,還是尖叫。
原本以為下廚不是件難事,沒想到竟會如此困難,她幾乎是拿命在跟鍋鏟爐子搏命。
花去大半天的時間,廚房內的騷動逐漸平息,就在眾人狐疑地猜測裡面狀況如何時,廚房的門打關,頭髮散亂、白嫩的臉蛋上還沾有煤炭的宛筠,端著托盤走了出來。
「格格!」
紋珠見她狀似安好,又欣喜又欣慰地高嚷。
宛筠端著放了菜的托盤,直走到江書硯面前,然後神氣地放下。
哼,別以為她不行!再怎麼樣,她也把菜燒好了。
江書硯一見到托盤裡那玩意兒,很不給面子地質問。「這是什麼鬼東西?!」
「黃金肉啊!你瞧不出來嗎?」
她想來想去,老祖宗努爾哈赤髮明的黃金肉看來最簡單,所以她便憑著吃過的印象,還有自己的想像,燒了盤黃金肉。
「黃金肉?!」江書硯幾乎要大笑起來。
「我看到的明明是烏漆抹黑的焦炭肉啊,哪兒像黃金肉?」
「這……」宛筠一陣臉紅,但仍不服氣地搶白。「我做的是黑金肉,比黃金肉更好吃的黑金肉,這肉的顏色雖然黑了點,但味道又焦又香,很好吃的。」
應該……是吧?
「但這肉沒切也沒剁的,能吃嗎?」他還是第一次瞧見一整條肉上桌的,又不是要祭祖。
啊,原來肉要切要剁,不是炒一炒就會自個兌變小塊。宛筠心裡恍然大悟,但臉上仍強裝鎮定。
「怎麼不能吃?以往大家常吃的黃金肉太沒新意了,這黑金肉是我獨創的,不切不剁,就像你們宋朝蘇軾獨創的東坡肉,不也方方正正一大塊嗎?肉燒爛了筷子一夾就下來了,何必剁呢?」
她這麼說似乎也有道理。
江書硯瞇眼瞪著那盤肉,仔細瞧了很久,像在猶豫該不該動筷,最後終於有了動作。
他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中,緩緩舉箸向那一大條黑肉挾去,本以為真的燒爛了,可以輕鬆夾起來,但一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江書硯跟那沱又大又硬的焦肉奮戰了許久,才勉強剝下一點屑屑來。
他懷疑的瞧了瞧,鼓起勇氣就要放入口中——「啊,姑爺——」
別吃!為了他的生命安危,紋珠想求他別吃,但又不能這麼說。
「什麼?」江書硯望向她。
「沒……沒事。」
唉,她的主子畢竟是格格,她不能扯格格的後腿。狀元爺,您自個兒保重吧!
「她說了沒事,你快點嘗嘗吧!」到底是什麼味道,宛筠急著想知道。
江書硯收回視線,盯著箸上的黑肉瞧了一會兒,一鼓作氣地放進嘴裡。
「味道怎麼樣?」宛筠急忙興奮地問。
肉才一入口,江書硯整個人立即僵住,別說細細品味了,他嚼了兩下後,立即轉頭呸呸兩聲吐了出來。
「欽?!你怎麼吐掉了呢?」宛筠可惜地大喊。
枉費方纔她在廚房裡浪費那麼多時間。
「我能不吐掉嗎?!」江書硯氣急敗壞地扔掉筷子站起來,端起那盤肉直往宛筠的鼻端前逼去。
「你說這是你獨創的黑金肉!你告訴我哪裡獨創了?這肉又焦又苦,還老得像牛皮,這根本不是菜,而是毒藥!這樣的毒藥,誰吞得下去?! 」
他的一陣指責,說得宛筠臉紅心虛。
「是嗎?這肉又焦又苦,還老得咬不動? 嘿嘿……原來是這樣的味道呀……」
聽見她心虛的低喃,江書硯瞪大了眼。
「這樣的味道?怎麼,你自己沒先嘗嘗嗎?」
「我……」
「你不是說這黑金肉又焦又香,所以才端出來給我吃的嗎?」他提高音量質問道。
「這肉黑成這樣,我怎麼敢吃啊?至於又焦又香,那也是我自個兒覺得嘛,難道你不覺得很香嗎?」宛筠裝傻說道。
「鬼才會覺得香!連你自個兒都不敢吃的東西,你竟敢端出來給我吃,你是想謀殺親夫嗎?!」江書硯暴跳如雷地大吼。
這女人——簡直氣死他了!
「我才沒想謀殺親夫呢,是你自個兒要我煮的,燒得難吃你怎麼能怪我呢?」宛筠無辜地辯解道。
「若不是你說自己會燒菜,我會讓你下廚嗎?我又不是活膩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的廚藝有那麼可怕嗎?」宛筠聽到他的一番話,簡直快氣炸了。
「可怕?」江書硯冷笑。
「說可怕還不足以形容你燒的菜有多駭人,要是哪天我真不想活了,吃下一整盤大概可以立即見閻王。一個女子可以燒出這樣的菜來,也實在不簡單,身為一個女子,燒出一桌滿足丈夫胃口的好菜,是身為妻子的天職,而你——哼,你確定你真的是女子嗎?」
「你——你居然敢這麼說?!」他竟然敢諷刺她不是女子!
「有何不敢?」她犯了他厭惡糟食的大忌,他這麼說已經對她很客氣了。
「我江書硯並不是規矩多的人,對自己的妻子也沒有太多要求,她不用打掃洗衣,不用繡花制鞋、甚至不想帶孩子的話也行,我會替她請奶娘,我唯一的要求只希望我的妻子能燒得一手好菜,滿足我的胃口,這是很困難的事嗎?」
關於這一點,他很難理解,他週遭的女子幾乎都能燒得一手好菜,尤其是他娘親的手藝更是一絕,也養刁了他的嘴。
為了求取功名,他不若身旁的友人早早成婚,狀元及第之後蒙聖上指婚,卻指了一個任性刁蠻、而且半道菜也燒不出來的滿族格格給他。
要早知道是這種局面,十年前他就早早成親,隨便娶只小貓小狗都比她強。
「你又不是我丈夫,我幹嘛燒好菜給你吃?」
宛筠回嘴。
「我記得很清楚,我們拜過堂成過親,怎麼說我不是你的丈夫?」
「我們又沒圓房,算什麼夫妻?」意思是說,她若不高興隨時可以走人。
「原來——你在意我們沒圓房之事。」江書硯露出邪惡的笑容。「不要緊,我隨時可以為你彌補這個遺憾。」
「你、你在胡說什麼?!誰……誰在意這個?」宛筠粉嫩的臉蛋兒,漲得像朵大紅牡丹。
他不圓房最好,他若想圓房,她會一腳把他踢出去。
他別指望她替他燒一桌好菜,她才不會當他的乖娘子。
哼!
她永遠也不會那麼做。
隔日午時,蘇仕群一行人準時來赴宴,但下廚燒菜的人,當然不會是宛筠。
江書硯讓府裡的廚子,替宛筠燒了滿滿一桌好菜。
基本上,他還滿喜歡這幾位朋友的,不打算讓好友們被自己娘子那可怕的手藝給嚇死或毒死。
「欽?格格大嫂,你手怎麼了?」
蘇仕群看見宛筠的手包得像顆大包子,驚訝地問道。
「宛筠在廚房切傷了手,今日無法替各位燒菜了。我讓廚子準備了一些菜餚,大家將就著吃。」
江書硯淡淡帶過,沒太著墨宛筠手上的傷。
只因她的手根本沒受傷,是她的手藝實在上不了檯面,他才想了這個辦法,讓他們夫妻不至於在這幾位好友面前丟臉。
「欽?怎麼這麼巧呀?」姚守青懷疑地直瞅著她的手,心想她八成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