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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綠痕

  面對這三方由上而下直欺來的重重指責目光,原本身形高大的東翁,也只能在他們面前委屈地愈縮愈小,就在這時,一道對東翁來說宛若天籟般的男音,很會選揀時辰地翩然飄至東翁耳底。

  「咦,這麼巧,今兒個這麼多人都在家啊。」從客棧後頭爬牆進來的封浩,在來到營業用的大廳打算向東翁報告他回家時,頗感意外地瞧著那群看似難分難解的四人。

  默然回首瞧了久尋不遇的禍首一眼後,身為苦主的某三人,不語地回過頭,再齊力吧東翁的脖子掐緊一點。

  「封小子。」迫於民怨不得不投降的東翁,只好如他們所願地開口。

  「嗯?」

  「在你把捅下的簍子全都擺平錢,你被禁足了。」東翁朝一旁彈彈指,「韃靼,把那只拎進去處罰一下。」算了,就由他去自生自滅吧。

  「哈?」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的封浩,下一刻即遭人高馬大的韃靼自身後捉起衣領,高高拎起直往本館內送,全然不給一頭霧水的他半點發問的時間。

  「這下諸位都滿意了吧?」送走了頭號萬惡淵藪後,東翁朝眾位等不及去算賬的房客攤攤兩掌。

  「慢著。」本想馬上回去找人算賬的斬擎天,似乎是在警覺了什麼後,忽地朝其它人抬起一掌。

  「盟主大人?」

  「外頭有貴客,不開門不行。」他邊說邊走向大門,難得一見的嚴肅神情靜據在他的臉上。

  不明所以的眾人,在斬擎天開啟了客棧大門,並自外頭擠著要進客棧來討債的人群中迎進了一人,並再次關上大門後,人人皆一頭霧水地瞧著那個身著一身黑衣,個頭嬌小、五官深邃好似外族人的女人。

  沉默的大廳裡,在來者以一雙湖水似的碧綠眼眸掃視過廳內所有人後,仍是沒有半點聲響。東翁好奇地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陌生客一語不發地來到了他的櫃檯前面,毫不介意地將臉近距離地湊至他的面前,而後微瞇著眼睛,以一種好似迷茫又像是誘惑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在經她那簡直跟勾引沒兩樣的目光一瞧,轟轟的心音直在東翁的耳畔有若擂鼓,他連忙一手按住因她而亂亂跳的心房,並用力嚥了嚥口水力持鎮定。

  「請問你是?」盯著人動也不動地瞧了老半天後,花楚在一室的靜默中懷疑地開口。

  「東翁,這間客棧的老闆……」不敢再直視她眼眸的東翁,微偏過首,邊答邊以袖擦著額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大汗。

  聽得了他的答案後,花楚微微揚高了柳眉,隨後一改前況地沉下了臉。

  「我想找個人。」、

  「哪位?」不知她為何變臉的東翁,總覺得那一雙像是在誘人犯罪的媚眼,突然間,好像是摻雜了點……怨意?

  「封浩。」

  「若要討債的話,麻煩請照規矩來,先到外頭排隊。」又一個要來找封小子算賬的?已是歎到無氣可歎的東翁,提不起勁地揚起一掌,直指向客棧大門。

  然而站在原地不動的花楚,只是在一室人們好奇的目光下,不疾不徐地開口陳述。

  「我與封浩的關係較為特殊。」

  東翁不以為然地睨她一眼,「怎麼個特殊法?」哪個上門來討債的,不都說自己是最倒霉的那一個?

  「我是他的青梅竹馬。」因此與外頭之人所討的債務有所不同。

  脫口而出的輕柔話語,很快地即消逝在安靜的廳內。在聽完了她的話後,廳內的眾人以無聲的眼神相互交換了幾眼,隨即不約而同地看向同樣也是滿面震驚的東翁,然而東翁只是先朝眾人揚起手要他們緩緩,而後客客氣氣地問向眼前的小美人。

  「打小與他同住一個屋簷下、同吃一鍋飯,一同長大的那個青梅竹馬?」

  「嗯。」

  聽完她的話後,當下廳內所有人,皆下意識地趕緊撤離她三大步,以保自身安全。

  「請容我再確定一下。」唯一沒跑的東翁,從容地伸出一指向她求證,「年年都追在封小子的後頭跑,與他很親近的那個青梅竹馬?」

  她點點頭,「應該就是指我吧。」

  「那你……」東翁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過一回後,以懷疑的口氣繼續問:「你從小到大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大災小難,或是遇上過什麼天災人禍?」基本上,只要與封浩相識,這幾乎就是最標準的下場之一。

  「沒有。」

  頗為訝異的斬擎天忙接口續問:「你曾不曾被人討債追著跑,或是可曾有人在路上衝著你大喊還我錢來?」

  「也不曾。」她微皺著柳眉,愈聽愈覺得莫名其妙。

  左剛也小心翼翼地求證,「那你的運氣會不會時好時差,尤其是在遇上了某人後就一路背到極點?」

  她再搖搖頭,「完全不會。」這些人是怎啦?

  「這樣啊。」大抵搞清楚之後,東翁直接朝剛從本館走出來的韃靼再次下令,「韃靼,這只也順道拎進去。」

  「是。」

  「他要拎我上哪去?」不知為何遭人挾持的花楚,在快被拖走之時,忙不迭地朝那一室神色不善的男人們討個原由。

  「還債。」相當團結的眾人,將一模一樣的答案送進她的耳朵。

  「可是我是來討債的!」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的她,在被拖進本館內時連忙說清來意。

  陸余愉快地向她頷首,「正巧,我們也是。」

  第2章

  剛抵返客棧家門,即遭韃靼給拎進廚房裡的封浩,此刻正蹲在地上,與堆積在他面前宛如小山高的待洗碗盤奮戰。

  幾乎可說是每次回棧,就都頭一個被送來這處罰的他,自她的身後看去,蹲姿純熟、洗技老練的他,轉眼間就飛快解決一堆碗盤。半晌,早就對這等處罰習以為常的他,再次起身來到廚房裡的小井中提來一桶清水,準備與各客房送來的新碗盤再戰一回。

  可就在此時,關鎖著他的廚房大門再次開啟,出現在他眼前的,依舊是高頭大馬的韃靼,但這回,在他手中,還多了個出乎封浩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抬首看著那張總在他不眠之夜溜進他腦海裡的面容,封浩錯愕地放開了手中待洗的髒碗與布巾。

  「小花?」她怎會在這?

  熟悉的男音一進耳底之後,遭韃靼置放在門口、兩腳剛抵地的花楚,先是抬起頭尋找聲音的源頭,接著在確定遠處蹲在地上的人影後,她二話不說地放下身上所有的行李。

  「慢、慢著……」看出某種她特有的慣性模式後,封浩連忙揚起一掌想要阻止她,「你冷靜點——」

  清冽洌的碗盤裂聲,在花楚一骨碌衝上前以飛撲之姿撲倒封浩之時,斷斷續續地在偌大的廚房中響起。

  遭她撲倒坐在一堆碗盤中的封浩,在想撥開一身的碎瓷以免割到他們倆時,卻赫然發現她已將兩手攀在他的頸上緊緊扣住,並將小小的臉蛋埋進他的懷中,而她整個身子也壓趴在他的身上,使他想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大蔥一開始就站在廚房裡負責監督處罰的丹心,慢條斯理地走至看似難分難捨的兩人面前,好奇地微微揚高了柳眉。

  「封少,這位被臨近來的貴客,也是你的債主之一?」這些年來,在看過那麼多追來客棧的各式各樣債主後,大概就屬這只最熱情了。

  「並不是。」沒空解釋的封浩,小心地護著懷中的人兒,「小花,你先讓我起來……」

  然而花楚卻在這時將頭一抬,兩手緊捧著他的臉龐,柔美的臉蛋湊至幾乎快與他眼對眼的距離,像要將他的容貌給烙在心版上似的瞧著他;而已經很習慣她就是這麼看人認人的封浩,只是捺著性子,在她稍稍退開來,並滿足地歎了口氣後,知解地問。

  「看清楚了?」

  「很清楚。」

  「那……還記得我是誰嗎?」摻雜了點難以言喻的緊張感的低沉嗓音,自滿面志下的心的封浩嘴邊輕輕逸出。

  「封浩。」花楚朝他綻出個大大的笑靨,「你是封浩。」

  「你還知道就好……小花?」安下心來的封浩,在拉著她一塊起身,她卻忽地一把掀起他的衣袖時,一頭霧水地看著她突來的舉動。

  「這半年來有沒有被人拿刀追著跑?有沒有受傷?」在找到他後,首件要務就是檢查他是否仍像以往完整無缺的她,片刻不停地在他身上翻找著。

  「那只是家常便飯而已。」他歎口氣,在她換手翻開衣袖時順便說明,「那隻手也沒受啥傷。」

  「這道口子是怎麼劃的?」毫不扭捏、也全然不害羞的花楚,再接再厲地脫去了他上半身的衣裳後,頗不愉快地瞇細了眼,直瞪著他右腹側的一道小刀疤。

  「上回在樹上睡到半夜被一幫土匪偷襲的。」他懶洋洋地解釋,乾脆再指向右頸的傷處,「這個是前些天賣柴時不小心被刺著的。」

  將他前前後後都看過了一回後,花楚兩手環著胸,仍是不怎麼相信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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