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攀交情就去找你的未婚夫,像那種大叔就不必了。」豈料他卻沉下了臉,轉身又拖著她往他的地字六號房走去。
「這樣啊……」她搖頭晃腦地應著,在他始終都不回頭看她一眼時突然問:「你真要我照著你的話去做嗎?」
正要跨進六號房大門的封浩,身子明顯怔頓了一下,望著庭園裡因盛夏而恣意綻開的花朵,他僵硬地鬆開緊拉著她不放的手,但在下一刻,卻感覺自己的掌心在少了她掌指間的溫度後,竟怎麼也冷靜不下來,哪怕是拂過庭中小池的風兒再怎麼為他吹拂來了陣陣涼意。
失了心的風兒,究竟該往哪個方向吹拂?
而失了從容的那份心情,到底又該怎麼去面對?
沒有人可以告訴他。
封浩頭也不回地說著,「你早點回花村,吞月城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一點都不適合你這個淳樸的鄉下人,所以在姨娘怪罪我帶壞你之前,你還是早點動身起程回家。「
「那好,咱們一塊走。」花楚笑吟吟地走上前挽著他的手臂,「出門前姨娘們還說,她們很想念你,要我回去時順道帶你回去讓她們瞧瞧。」
「……逢年過節時我自會回去響她們請安。」
她怔了怔,「你不陪我回去?」
「我要做生意。」面上已恢復鎮定的封浩,邊說邊拉開她的手,走至庭中的小亭裡想避避過熱的艷陽。
沒有跟上去的花楚,在他回過身時發現她只是一徑地站在原地挨熱曬日,因此而捨不得地過來想拉她去亭中避避暑時,反而面無表情地格開他又再次恢復了溫柔的掌心。
她瞬也不瞬地望著他,「若我說,你不走,我就哪兒也不去呢?」
「小花……」封浩歎了口氣,才想多勸她幾句,卻發現她的眼地寫滿了固執時,不禁錯愕地問:「你來真的?」
難得不黏著他的花楚,舉步繞過他,筆直地走向她的客房,在風中留下了他若不留神,就會沒聽清楚的細語——
「你早晚會明白,我這人,究竟是執著到什麼地步。」
第4章
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端午的粽子都吃過兩顆了,怎麼這間客棧的春天卻還是過不完?
也不知是怎地,那個就像是突然處於發春期的東翁,三不五時就放下客棧內的生意不幹,特地跑來地字六號房誘拐他家的年輕少女就算了,這間客棧裡的其它客房,則簡直就像是……事前全套好招似的,齊心合力對付起他。
明知他忙得緊,可天字一號房的侯爺大人,有事沒事就召喚他過去,哪怕他再如何想待在房裡護花,步青雲就是有法子纏住他不讓他回房;而向來與他交情並不怎樣的左剛,近來也常常提早自一扇門回家,且一見到他就拉著他去天字二號房裡來個人生與責任的促膝長談,害得他每回結束長談趕回六號房裡時,都得以十萬火急的飛撲之勢,將花楚自東翁的狼爪下給搶救回來。
倘若只是一兩日如此,那倒也算了,他封某人可以大人大量當那些閒著無聊的房客,只是想小小報復一下他多年來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惡行,可接連著十日下來,他們卻依舊樂此不疲,還愈玩愈上癮、愈玩愈過火,這下不但搞得他啥子出門做生意的心情都沒了,還滿心不安得只想將花楚給牢牢拴在他的身上以策安全。
眼看再這般下去,也不知何時才有完有了,決心快刀斬亂麻的他決定,既然他沒法攔阻那些不知是吃錯啥藥的眾鄰居日日登門,那他離開客棧總成了吧?與其繼續讓花楚待在那間狼窟裡,他情願就順著花楚的意,帶著她一塊起程返鄉探親。
「重新遴選域主?」坐在租來的小屋裡的花楚,邊看著封浩的廚房裡揮汗燒柴做飯的背影,邊停下手中的工作問。
離開客棧後,帶著她一路南下來到南域的封浩,在廚房爐灶的柴火燒旺後,先動作利落地在鍋裡扔下一把青菜,再向她解釋。
「前陣子,那個原本的南域域主得罪了咱們家的盟主大叔,因此盟主大叔就廢了他的功夫,打算另選一個品行端正的新域主。」
坐在小桌邊工作的花楚,滿心不解地瞧著置在一旁地上,裝滿了各式暗器的大竹簍,再納悶地盯著向來就不怎麼正經的他。
「你想當南域域主嗎?」雖然他的功夫確實不差,可打小她就沒聽他說過他有當什麼域主或是武林盟主的心願,難不成他也把域主一職當成是種工作,所以想改行當當看嗎?
「別開玩笑了,誰想當那種撈不到啥銀子又不能到處跑的域主?」封浩沒興趣地轉過身,三兩下就炒好菜,並且洗鍋再炒下一盤。
「那為何咱們還特地來這?」既不想當域主又完全不順路,他該不會是想……
他亮出整齊的白牙,「當然是來這大撈特撈一筆。」既然全客棧的人都這麼希望他出遠門,那他就成全他們的心願,並且試著努力不負眾望啦。
頓有所悟的花楚,指指一旁的竹簍,「所以,那些是……」
「前任盟主級殺手藺言鄭重推薦,武林人士皆愛用的上上選暗器。」身為萬事通的他,還洋洋灑灑地向她介紹,「而那些暗器呢,不但攜帶方便、靈活輕巧,作案後包管找不到這暗器的來源是來自哪。」其中有好幾款還是他為了這回的大會特地發明打造的。
「……你說的其實是殺手界人士吧?」他以為他們到底是來參加比武大會還是殺人競賽?
「錯錯錯。」封浩狡黠地揚高了兩眉,旋身對她搖搖指,「你太不瞭解那些江湖中人對名利的心態了。」這座江湖裡,唯一的好人好事代表也只有他家的盟主大叔而已,不然像他這種奸商怎能混得如此如魚得水?
花楚再指向桌上那張他所列的名單,「撇開那些暗器不說,你要我制的這串毒物名單又是怎麼回事?」他究竟是想做生意,還是想毒死那票武林人士?
他搓著兩手嘿嘿直笑,「舉凡只要是武藝競賽,自然就會有些不太老實的聰明人,會在暗地裡選擇輕鬆一點的方式走後門。」
「……這算是作弊吧?」就算他三百六十五行從來都不挑,也樣樣都做,工作都已排得這麼滿了,他有必要還爬過界去撈這種黑錢嗎?
「這座武林是很現實的。」現實到斬家盟主四個月前才放出風聲將要改選南域新域主,就有一堆他的忠實老主顧,在三個月前即朝他預約下單,人數還多得差點把他的訂單給擠爆。
她晾著白眼,「再怎麼現實,也比不上你的銀袋現實不是嗎?」理智與道德這兩點,永遠都敵不過銀子在他眼中的魅力就是了。
「正解」
可是他有沒有想過,萬一每個參賽者都買了他賣的暗器與毒藥,那該怎麼辦?到時那個遴選域主大會,會不會成了同樣品牌愛用者的互鬥大會?實在是不太怎麼願意見到那種事發生的花楚,直在心底大歎商人無節操這句話,應證在他身上真是再貼切不過。
無法阻止他造孽的她歎了口氣,「打從你離家遠赴中原做生意起,我就一直很想問你了。」
「嗯?」
「除了遵照祖訓換工作努力打拼做生意外,為何你對金錢的追求總是這麼賣力和瘋狂?」天底下大概沒有比他更愛賺錢的人了吧?只要是為了賺錢,要他私底下犧牲所有時間去學什麼十八般武藝或各種工作,他也從沒喊過一聲累,也沒聽他有過什麼怨言。
站在爐灶前汗如雨下的封浩,在煮完了所有的飯菜後,先是去外頭的水井打了桶水洗淨臉與手,再提著一桶水回到屋裡,擰了一條濕帕後,坐在她身旁仔細地為她拭去額上的汗水。
「因我想賺錢,我有想買的東西。」
「什麼東西這麼價值連城?」他從十五歲起就離開開始瘋狂賺錢了,這些年他所賺下的銀子,按理來說應該已經很可觀了啊,他居然還買不下他所想要的東西?
「情。」從沒有對她說過這事的他,僅以一字簡單帶過。
「情?」花楚怔愕了一下,「什麼情?」愛情、友情、恩情統統都是情,他沒事買這種根本就不可能買得到的東西做什麼?
「不能告訴你。」封浩保密地轉過頭,笑瞇瞇地指著遠處那一桌他的精心傑作,「好了,你該歇歇了,過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花楚不語地瞧著那一桌看似正常的中原家常菜,而後默默回想起上一屆武林盟主大會時,那名半途落跑的小攤商是如何害得泰半選手都中箭落馬的。
「怎麼,你不賞面?」封浩兩手插著腰,「做生意這麼多年,在做菜這方面,我自認還蠻有心得的。」在他從事過的行業裡,他可是連飯館大廚都做過呢,這麼瞧不起他?
蠻有心得?是中毒心得,還是上吐下瀉那一款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