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又去找他的特助、秘書們談了一下,希望每每進出電梯、大門等但凡需要接觸到金屬物件的時候,懇請他們幫忙開門、按電梯。這種要求,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他一點也不想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他有手,員工更不是他的傭人,沒有必要幫他服務這些。
他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可不在乎。畢竟金屬物件確實是他冬天時的心理障礙,雖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卻非常擾人。即使被外人認為他耍派頭好了,那又怎樣?只要他好、他感到舒適,一切都無所謂。那些下屬在知道了上司這個「可愛且人性化」的缺點之後,都很樂於幫這個忙,也都很有默契的沒跟他提起這件私下運作的事。
她是個主流以外的女人,很落伍的那種,她太愛他,愛到除了他,心中再也沒有別人——沒有自己,也沒有子女家人。朋友說她應該投生在古代,最好是明朝那種禮教吃人的朝代,肯定可以成為所有腐儒的夢中情人。真開玩笑了,誰想去明朝?明朝又沒有羅以律!
隨便她們怎麼說,她無所謂。她的人生,還是很樂意圍著這個男人打轉。即使……這兩個月來,她心情是如此的不好、如此的低落、如此的……傷心。
探手輕觸衣物,確定溫度夠了之後,正打算將電暖器調成微溫、轉身離開更衣室時,卻發現他已經走進來了。
「早。」一貫的微笑道早。
「嗯。」他點頭。雖然清醒了,但精神還沒有振作到銳利的地步,有些慵懶閒散,是他一天之中,最不菁英的時候。
她很喜歡這樣的他,所以從以前就喜歡在他晨起時索吻。雖然他總是忘記該給她一個吻,但也並不拒絕,只要她舉高雙手,將他肩膀攬住,他就能意會,給予。
即使,他從來不覺得把吻當成例行公事,對夫妻感情的增進會有什麼幫助。他是個太不浪漫的男人,對你儂我儂的粘纏非常不耐煩。
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只要別人提出的要求不過分,合適於他的身份的範圍內,他通常不會拒絕。她是他的妻子,索吻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他不會拒絕。這個男人在私人感情上很好懂,她能看得一清二楚……事實上,也真的是,太清楚了。所以……
在他越過她,打算進入浴間漱洗時,她雙手攬住他脖子,踮起腳,將唇印上……他臉孔偏開了點,道:
「我還沒刷牙。」
「沒關係的。」
「你刷牙了嗎?」他有關係。
她笑:「有的,我刷過了,你嘗嘗看。」說完,印上。
他還是有點抗拒,摟住她纖腰,忍耐了三秒之後,算是盡完丈夫的義務,堅定的將她抱開——
「去忙你的吧,我得早點到公司。你今天與我一道走嗎?」
她想了一下,搖頭。
「寶寶昨天有點發燒,我今天約了林醫師來家裡幫寶寶看一下,會晚點到公司。我讓司機在七點四十五分準備好車。需要更改時間嗎?」
「不了,就七點四十五。」他點點頭,走進浴室。
他是個從來不回頭的人,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妻子這兩個月來,總是癡癡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以著一種訣別的眼神,蓄著滿滿的憂傷。
「以律……」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發出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
她好愛他,好愛他……
是迷戀也好,是瘋狂也罷,認識他九年,嫁了他八年,從二十歲的莽撞到如今即將三十歲的沉著。許多人事物都變了,唯一沒變的是,她還是愛他,好愛他。
所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怎麼還在這裡?」十分鐘後,晨浴完畢的羅以律光著身子走出來,抓過平台上已經薰暖的衣物,一件件穿著,衣服上迷人的溫度,迅速驅走了滿身的寒意,他滿意的瞇著眼。
「以律,下星期二,你從香港回來之後,給我兩個小時,我們一同晚餐好嗎?」
「我那天晚上沒有行程嗎?」他問。
「有的,原本你排了要去打網球。」
「那好,沒有問題。」答應了之後,才帶著點疑惑的問:「你的生日?還是結婚紀念日?」他們夫妻很少刻意出門吃飯的,除非是談公事,或一同接待重要客戶。私事的話……他記得在結婚的前幾年,每有紀念日,還會特意上館子吃飯,後來也就因為太忙而沒有了。
她笑了笑,搖頭。淡淡的道:
「都不是。」
「那是什麼?」
「可能是,協議離婚那一類的事吧,也許。」她聳聳肩。
他聞言頓了下,彷彿在思索她為什麼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算了,多想無益,如果她覺得好笑,那就隨便她說吧,她都不介意了,他又何須皺眉?
不理她,逕自拿過一件羊毛背心套在襯衫外面,沒將她的玩笑話放在心上。
今天,仍是相同平淡無奇的一天,不會因為他妻子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日子就變得繽紛多彩起來。
外頭天氣,陰,氣象報告說有寒流。
比起妻子的玩笑,他還比較介意外面的天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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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不太妙的日子。
原本以為上一波寒流離開台灣之後,至少會有幾天好日子讓人喘口氣。然而,卻是來了更強勁的冷氣團,張牙舞爪的將台灣牢牢籠罩,八度以下的低溫逼得所有人都不敢輕易在街上逗留,只想快快回家窩在棉被裡喝熱茶……
天氣不太好,可以想見他一下飛機之後,臉色也肯定不太妙。
看來她不幸選了個諸事不宜的日子約他啊!是否預告了她準備與他談的事情,只會得到最糟糕的下場?
擔心,讓她的心不斷的在瑟縮。在前來這間餐廳之前,她還在猶豫,卻不容許自己退縮,雖然在今天之前,她已經閃過無數次退縮的念頭了。但她來了,就表示再也不給自己退路了。
不管好日子或壞日子,這件事總是要做的。
為了不讓他一下飛機就要趕赴這個約會,所以她將時間訂在八點半。算好了他四點半下飛機之後,能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回公司聽取下屬的簡報,甚至還能挪出時間到大老那兒去報告一下此行的收穫。
她對他的行程與時間瞭若指掌,不在於她每週都會收到他的秘書傳過來的行事歷,而在於,她總是無時不刻的在瞭解他、凝望著他。
公司裡的人都覺得她是個太厲害的女人,非常的有手段,把丈夫盯得牢牢的。虧得羅以律是個在生活上沒什麼叛逆性的人,不然以他在商業上的作風與霸氣而言,哪容得她這樣緊迫盯人的「賢內助」啊。
因為他是個商業金童,是個目前媒體上炙手可熱的人物,所以身為他的妻子,不管做什麼,多少都要招惹一些閒話的。
「請這邊走。」
侍者的聲音在走道另一側響起,將她從沉思裡拉回。她低頭看了下手錶,才八點十分,所以不會是他。他向來準時,總是提早三分鐘到達。如果會更早到的話,則會打手機通知一下。
這樣的天氣,還有人會出門吃飯嗎?而且還是在晚上八點的這個時候?因為有些無聊,所以縱容自己小小的好奇,從金色半透明的紗簾看出去,發現正經過她這個桌位的兩名客人,她並不陌生。
侍者將那對客人引進了她前方的桌位,所以她的眼光可以毫無阻礙的看著那名女子,也隱約可以聽到他們在侍者走開後,對談的聲音——
「在家吃不就好了嗎?幹嘛出來……」男子嘟囔。
「難得可以來這裡開眼界,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嘛。」女子溫柔又撒嬌的說道。
「這裡吃一頓不少錢吧?」男子小聲問。
「繳了會費之後,一年之內任你吃個夠,不必付帳,多好。」
「這樣啊,那就好。我聽說這裡超貴,光小費就多到嚇死人。我身上只帶了一萬八,怕付小費都不夠。」
「別老道聽塗說的,才不是這樣呢,小費也是刷卡的,也不一定要給,你要是覺得服務不好,根本不用理他。我說你,給你辦了信用卡,總不見你用。」女子輕柔嗔道。
「你知道我以前常說:等有錢了,一定要在皮夾裡放一大疊現金,嘗嘗什麼叫腰纏萬貫的感覺。」
「偏偏這個年代,不流行用現金了。」
「那又怎樣?錢總是錢吧,誰不愛?」
「你啊……」
這間餐廳是個只對會員開放的高級餐廳,平常人進不來,再有錢的散客也不得其門而入。想來這裡用餐,可不止買得起千萬會員卡就可以了,還得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才行,所以能進來這裡的人,也代表著社會地位的被認可。
極高的隱密性,精美的餐點,優雅的環境,保證不會被打擾,讓這裡成為名流的最愛。每一桌之間的距離很寬,而且還以金絲紗簾隔著,既不會有包廂的侷促,亦不擔心用餐時被別人詳細窺探;雖然說,會來這裡用餐的人,通常不會左顧右盼張望得一如狗仔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