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每當有優秀的音樂團體來台演出,只要還在台灣的家人,都會出席,身為弱勢團體的商父,也只能少數服從多數的跟著一道了。不過太小的孩子就不帶了,這是對別人的尊重、對音樂的尊重。
而這次,因為大女兒商翠柔已經出發去日本,而老三商青程人正在蘭州參加敦煌學術研討會,所以出席的就只有商氏夫婦與商翠微。這次難得能聆聽龍培允的演奏,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翠微,培允是媽媽的學生,他在音樂教室學習了四年,你跟他還常常一起上課呢,怎麼會忘了呢?後來他的父親調職到香港工作,才沒再來,但仍是常常寫信來問候。每年都沒忘記給你寄生日禮物,你怎麼會不記得了呢?」商母百思不解女兒為什麼會對龍培允一點印象也沒有?
「是這樣嗎?」商翠微點點頭,表示理解,但對龍培允的印象仍然很淡。
「看你就是一副還沒記起來的樣子。」商母微微一歎,又接著說道:「如果你記不得童年的事,那麼他大學時期,來華夏音樂學院上了一學期課的事,你應該也不會記得。」
她為什麼要記得?商翠微在心裡想。
「安嫻,你就別說了吧。」靜靜站在一旁的商父,止住妻子還要往下說的話。
商母想了想,也決定不說了。一扯到這些孩子的大學時期,總免不了要提及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而且女兒還離婚了呢,是沒有什麼好提的了。
「離開場還有半小時,我們先去喝點茶吧,你看,建明兄伉儷在那邊向我們招手呢。」商父指著不遠處的休息區說著,並對那邊的友人頷首。
「嗯,也好。」商母點頭。問女兒道:「翠微,你要跟我們過去,還是去後台探望一下培允,先將花送給他?」他們在過來時,特地到花店買了一大束花,正放在休息區的小房間呢。
商翠微原本也要跟著過去,聽聞母親的問話,忍不住皺眉,終於有些明白母親的意思了……真是拜託!「不了,媽,我——」眼角餘光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即道:「我看到熟人了,過去打個招呼。我想龍先生在準備演奏,不宜被人打擾,我們給他一個清靜吧。」
「好吧。等會就進場了,你別遲到,知道嗎?」
「知道了。」
目送父母走過去與朋友會合,商翠微才轉身往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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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我可是跟你來了哦。如果等一下我不小心睡著的話,你千萬不要生氣。你知道,為了二廠大當機一事,我們所有人跟病毒奮戰了兩天兩夜,到現在還沒睡上一覺。」盛北川頂著兩枚黑眼圈,可憐兮兮的對老婆先做好聲明。
「說得好像聽個音樂會像要你命似的,你要知道這可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要不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龍培允才不可能在今天上台演奏呢。他的經紀公司對他有許多計畫,而未來幾年內他都不會來台灣演奏。你要好好欣賞啦!」柯順芬搖著先生的手臂嬌聲嗔道。
「好好好!我這不是來了嗎,我耳朵也跟著來了。反正離開演還有二十幾分鐘,你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讓我瞇一下?」盛北川努力抑制打哈欠的慾望,忍得滿眼眶都是淚水。
「好啦!那邊有個小休息區,應該可以讓你瞇一下……啊。」她突然低叫了聲。
「怎麼了?」
「我有寄邀請函給一個人……我想他大概不會來吧。」柯順芬四下沒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哦……那個人真幸運……」盛北川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啊,老公?」
「沒沒沒,我什麼也沒說。老婆,快點找地方把我掩護起來,我看到有幾個商場上認識的人,他們好像要衝過來跟我打招呼,這些人總是纏著我採購他們的機器設備,品質又差得要命。我現在不想見他們。」體力嚴重透支的他,可沒力氣應付這些舌燦蓮花的厲害人物。
「哦,那快走。」
夫妻倆一邊走、一邊還聊著。就聽盛北川問:
「順順,你最近財經課程聽得怎樣了?看得懂財務報表了嗎?」
「哎啊,別問那種事啦!」好煩。
「老婆,求求你快點學會吧。你也知道公司的財務部有很大的問題,我需要足夠能信任的人在那邊坐鎮,要不然哪天公司被賣了,我還不曉得呢。」
「就算我看得懂又怎樣?那些財務專家要是做個假帳搞鬼,我也看不出來啊,我又不是學商的。」
可憐兮兮的聲音:「順順,那你就忍心不管我了?」
沉默……
「順順,好老婆,幫幫我吧。順順——」
「好啦好啦!」被煩得受不了,只好勉強同意。「我先警告你哦,如果以後我把公司的財務搞得一團糟,害公司倒閉的話,可不要怪我。」
「當然不怪!當然不會怪!」驚喜交加。
他們夫妻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門之後,而在他們後頭,距離不太遠的地方,商翠微靜靜站著。
這對夫妻的對話,她全聽到了。並不是有意聽到,原本她只是想遠遠的觀察柯順芬,沒意料到會聽到他們夫妻談及這些事。太過意外了,所以忘了走開。
當她這個賢妻,決定不再做賢妻時,那邊那個嬌妻,卻也開始無法純粹的做嬌妻了嗎?
環境對一個人的改變是很大的啊……
正想走回父母身邊,這時一名會場的工作人員向她走過來,低低的問道:
「請問你是商翠微小姐嗎?」
「我是。有事嗎?」她微笑地問。
「是這樣的,龍先生現在人在後台,他說想在開演前跟你說幾句話,可不可以請你跟我來?」工作人員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覺得自己正在參與一個天大的花邊八卦新聞。
已經剩下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就要演奏了,他居然沒有在準備,卻叫人來傳話說要見她?只為了說幾句話?她與他有那麼熟嗎?
「請跟我來。走出大門右轉到後面,那邊可以通向後台。」工作人員似乎不認為有誰會拒絕去見那個白馬王子,於是理所當然的在前頭引路了。
商翠微頓了下,原本想拒絕的,但那名人員已經走開,而她又不好在這樣的場合多說些什麼引人揣測的話,只好跟了過去。
無所謂,不管他想說什麼,那是他的事,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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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翠微?
她要去哪裡?
才剛抵達的羅以律,還沒走近會場的大門,遠遠就看到商翠微跟在一個男子身後,走出大門,往沒有燈光的後方走去。
那個男人很眼生,她應該不認識那個男的吧?三更半夜的,怎麼可以毫無警覺心,就這樣一個人跟男人走了?還往黑暗的地方走!
想也沒想,他立即跟了過去。
他倒要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而翠微為什麼如此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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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龍培允在後台的入口迎接商翠微的到來。他很想見她,再也等不了,於是守在後台門口,看著她遠遠走來,向有他的地方靠近。這讓他有種非常幸福的感覺。
商翠微靜靜的看著他,平淡的表情沒有因為他語氣的溫柔熱絡而回報予相同的溫度。
她的冷淡,卻沒有讓龍培允感到難堪或失望,他認識這個女子太久了,久到即使離開,仍然從他家人的口中,繼續關注著她的生活情況,渴望著更接近她、更瞭解她。她的冷淡是如此的理所當然,要不是她在大學時期爆發了狂追那個不值得男人的事件,所有人根本就認定商翠微這一生都會是這樣凡事不在意的過完一生了,她是一個太過聰明理智,而沒有熱情的女人。
那是一個誰也解釋不了的意外,至今也依然無解。不過幸好,如今她已從那個魔障裡解脫了——這是他回國以來聽過最美好的消息,讓他再也壓抑不了自己的渴望,壓抑不了想要讓她知道自己愛慕的心情。
曾經錯過,悔恨至今;如今,她單身了,他再也不想錯過。
「你今晚非常的美,與那日在餐廳見到的感覺完全不同。」他柔聲道。
「謝謝。」
「你知道嗎,我很緊張。這是我第一次上台會感到緊張,以前參加各種比賽時,也不曾緊張至此。」他笑了笑,一手輕撫著怦跳失序的胸口。「因為你來了。我非常在乎你的存在,非常在乎你坐在台下,聆聽著我的世界。我想要給你最好的,又怕不夠好,所以非常的緊張。」
然後呢?商翠微看著他。
她的冷淡表情與不出聲應對,讓他懷念的笑了。
「你還是這樣。記得嗎?以前我們一同上鋼琴課時,你也是不理我的。我問你數學題目,你會教我;我問你怎樣才能背好課文,你說一直背,不要一直問,就可以背好了。不過,當我問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要不要一起去麥當勞時,你聽了也當沒聽到。翠微,你就是這麼奇特的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