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黃湘琪忍著不敢笑。「你那不是什麼被侮辱,而是被學生的哥哥給唬弄了吧!」
璩佑貞悶悶的,聽她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
「我也真是敗給你了,竟然會被這種三流的手段給唬了。」
「可是……」
璩佑貞想替自己爭一口氣,卻又忽然想起那個男孩的話——母親住院,一個父親死了,一個父親跑了……
她總覺得把別人的傷口拿來閒聊不怎麼應該。
「幸好你不是一般上班族,」黃湘琪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不然以你這麼笨的腦袋,大概沒幾天就成炮灰了。」
「什麼話!當我沒問過你意見。」
璩佑貞嘖了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往浴室走去。
拿著吹風機在鏡子前吹撫著髮絲,她怔怔地重複著一樣的手部動作。那個叫關誼彥的的狂傲態度,一直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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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桌上的點名簿,璩佑貞發著呆。
「幹嘛失魂落魄的?」
忽然一隻大手在她的肩頭拍了一下,璩佑貞驚醒了過來。
「什、什麼……」她左顧右盼,找尋著聲音的主人。
「我說你啊,」男教師在她對面的位置停下腳步。「從放學後就一直發呆到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將手中的教科書放到辦公桌上。
璩佑貞唉了一聲,有意無意地翻著點名簿。
「怎麼了?」劉冠旭坐了下來,雙手交握,放置在桌面上。
「我們班的那個關承學……」她欲言又止。
「是昨天和別人打架的那個男生吧?」
「嗯。」璩佑貞點點頭,合上點名簿。
「你昨天不是已經和他的家長談過了?」
「其實也不算談過,」她歪著頭,若有所思。「且也不光是打架的事……這孩子最近缺課愈來愈嚴重了。」
「對叛逆期的小孩總是要有點耐心。」劉冠旭微微一笑,收回雙手,把玩著桌面上的筆。
「早知道就別當什麼班導師,看你當科任老師,好像什麼頂惱也沒有。」她苦笑了下,「不用擔心學生打架,也不用煩惱學生不來……」
「但是班導師的成就感不是科任老師可以得到的吧?」他放下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看到他要離去,璩佑貞擺了擺手,「明天見了。」
「要不要送你一程?」他問。
「不用了……我想,我應該要去一趟關同學他家。」
「家庭突襲訪問?」劉冠旭笑道。
「既然家長不來,只好我主動出馬了。」她聳聳肩,微微一笑,開始著手收拾東西。
劉冠旭笑而不語,揮了揮手便離開了辦公室。
看著他神采奕奕的模樣,她還真是羨慕這個夭夭都很愉快的男老師。一年多前,她剛來這個學校報到的時候,劉冠旭就是一個數學科任教師,他不過才長她四歲,看起來卻比她多了十年的功力。
記憶中,她從沒看過這個男人苦惱的表情……
「璩老師。」
突來的叫喚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抬頭,是一個別班的女導師。
「還不走啊?」對方背起皮包,似乎正要離去。
「快了。」她微笑點頭示意。
「那明天見了。」對方擺擺手後,踏出了辦公室的門。
「明天見……」璩佑貞也回了對方一句,即使對方已經離去。
辦公室裡只剩幾個教師。
她抄下關承學的住址之後,腦中浮起了那張俊秀的臉——那個自稱是「家長」的男孩。
沒來由的,她的心裡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就像是臉皮薄的業務員站在一扇門前猶豫著,明明有預感會吃上一記閉門羹,卻還是得硬著頭皮按門鈴。
猛然地,她甩了甩頭。
她在這裡害怕個什麼勁兒?這麼懦弱怎麼能當一個好導師!
她在心裡斥了自己一句,也為自己打氣,然後才拿起手提包,帶著寫著地址的字條,快步離開辦公室。
就如之前想的一樣,她站在一棟公寓前躊躇不定。
璩佑貞抬頭望著公寓上方。
五樓……就是陽台種著白色小花的那一間,關承學就住在那裡,也就是她即將要去的目的地。
這是她從教以來第一次拜訪學生的家。
不知道會不會太冒昧?
不曉得關同學的父母是不是真的像他哥哥說的那樣?
或者那只是關同學利用自己的哥哥來敷衍她所扯出來的謊?
如果是謊言,那麼關同學的父母親是不是也像他哥哥那樣不講理?
眼見天色已暗,初冬的太陽總是西下得特別快,她明白再這樣下去是沒有結果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拿出必勝的決心,跨出第一步,直直往公寓的大門走去。
在爬了五層的樓梯之後,她看到目的地那扇鐵門了。
璩佑貞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手撐在扶手旁,稍稍平息了呼吸的頻率,才挺直腰桿,然後看著鐵門時的木製門扉。
如果又是關承學那個無禮的哥哥,那她該怎麼應付?
她伸出手,就要按下門鈴,指頭卻在門鈴上方遲遲押不下手。
忽然,裡面的木門被打了開來。
瞬間打散了璩佑貞腦海中無數的假設狀況。她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收回了在門鈴上的手。
鐵門內的人看著門外的璩佑貞,璩佑貞也看著門內的關誼彥。
「啊……」她正想說句什麼問候的話。
關誼彥打開了鐵門,隨後關上了裡面那扇木門,然後瞧了璩佑貞一眼。
「你找哪位?」他皺著眉頭,像是在回想什麼。
「我、我是……」
璩佑貞不敢相信,昨天下午才見過面,現在他就把自己給忘了!
她還注意到,他穿著一襲黑色西裝,斯文筆挺的模樣和昨晚有如天壤之別。
「啊!」關誼彥擊掌,揚起眉,「你是那個菜鳥老師。」
外表斯文,不代表內心也斯文。
「什麼菜鳥老師……」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說話這麼直接。
「如果你是來找承學的,勸你可以回去了,他不在家。」他關上鐵門,拿出鑰匙鎖上。
「我是來找家長談話的。」她下意識地挺起胸膛。
「你是聽不懂中文嗎?我家唯一的大人就是我。」關誼彥擦過她的肩,步下樓。
「等等……」璩佑貞追在他後頭,又從五樓走了下去。「承學的哥哥,我要和你談談承學蹺課的問題。」
「我要上班,沒空和你談無聊的事。」沒有停下腳步,他還是自顧自地往樓下走。
「這不是無聊的事,承學已經缺課很多天了!」穿著高跟鞋,她吃力地追上他。「再這樣下去——」
「不過是蹺課而已,小題大做。」他打斷了她的話,同時也已經走到了一樓,踏出了公寓大門。
「這不是小題大做,再這樣下去……」璩佑貞彎著腰,站在他後方,喘著大氣,「再這樣下去……承學明年是畢不了業的!」
「所以呢?」關誼彥走到一輛白色BMW旁,打開了中控鎖,然後回頭看著站在公寓門前的女人。
璩佑貞看著他,眼裡帶著一絲疑惑,不明白對方的反應。
「明年畢不了業,所以呢?」他揚起一絲冷笑,又問了一次。
「所以……」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問,璩佑貞一時啞口無言。
開誼彥哼笑一聲,打開車門坐上了駕駛座,然後發動了引擎。璩佑貞趕忙跑到車子旁,看著車內的男人。
「難道你不關心自己的弟弟畢不了業嗎?」她提高了聲量。
車內的人像是沒聽到似的,逕自踩了油門,駛離了原本的停車位,然後漸漸地消失在璩佑貞的視線裡。
她站在原地,楞了好一下子才回神。
「什麼跟什麼嘛……」一口怨氣卡在喉間難以消散。
這比被當面甩門請吃閉門羹還要令人生氣。
可憐的關承學,一定是因為沒了父母的關愛,還要面對一個這麼冷酷無情的哥哥,才會那麼叛逆。
看他開那麼名貴的車,想必他們家境一定不錯,照這樣來看,關同學的父母一定是忙於工作才放著他們兄弟不聞不問,根本不是什麼躲債、住院的。
如果是這樣,她更不能放著承學不管,如果連她都放棄了,那麼承學。
豈不是太無辜,她又有什麼資格當老師?
好,決定跟他槓上了!
突然,她想起了關誼彥那抹討厭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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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
出來應門的開誼彥,一件外套才穿了一半。
「承學今天還是沒有到學校上課。」璩佑貞隔著一扇鐵門,冷冷說道。
「那干我什麼事?」他吁了一口氣,「你不煩,我都膩了。」
「我今天是來找關承學的。」她微微加重了聲調。
「是誰告訴你來這裡一定找得到的?」他將另一隻袖子套上右手臂,穿好了外套,然後掉頭走進屋子裡。
「等等!」她對著門內的陽台呼喚著,「這裡是他家,我當然要來這裡找他……喂!」她又喚了一聲,「關同學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