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讓她沒時間再去管那個「其它幫」,那些幫眾造反了?據他所知,三年級所有學生早就陷入如火如荼的考季,其它幫早已名存實亡。是不高興到現在還沒有機會認識黃光磊?這點……他不能不承認自己是做了點小梗,但她應該不知道才是。
那她到底在不爽什麼?
宋輝煌在那裡左沉吟右琢磨,陳九湘猛然爆出來。
「少蓋了啦!你現在整顆心都嘛掛在那個十二班什麼花什麼的人身上,還朋友咧?再過幾天我看你連我姓什麼都忘了吧?」
十二班?
「花圓圓?」他衝口而出。
花圓圓,一聽就是那種古代名妓會取的名字,我還賣藝不賣身咧!她爹娘還真有惡趣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上星期四跟我說你有事不能來我家,其實是跟那個花圓圓去逛街了對不對?」
陰同學那天晚上在街上看到他們,隔天就跟她說了。哼哼,沒想到她轉個手就給他送上了一個紅樓名妓。
她……是在意花圓圓?宋輝煌突然有點想笑。這表示某人其實在吃味了嗎?「我不曉得原來你耳目如此眾多,連我跟誰逛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慢條斯理地走過去,經過她的身邊繼續往前走。
陳九湘瞪著他的背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啦!」
「奇了,我只是跟同校同學逛個街,有什麼好若要人不知的?」他輕鬆的嗓音丟過來。
陳九湘一頓。對喔!
可是一股無名心火在肚子裡竄,在心窩裡鑽,鑽得她受不了。
不行,你怎麼可以三兩下就放過他?
她趕快追上去。「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朋友就是無話不談的,既然你有喜歡的人,或是有別人喜歡你,為什麼不敢告訴我?」
「信不就是你轉交的嗎?我以為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他故作不解地看著她。
昏黃的餘暉薄薄一層灑在她的臉上,讓那生動活潑的五官蒙上一點昏暗。
唉,雖然現在她像只野猴子一樣,但將來開竅了一定漂亮得不得了。他已經可以想像將來上大學,有多少聞香而來的野蜂會追著這漂亮明媚的大姑娘跑。
「我只是負責轉信,我怎麼知道你後面有沒有『禽獸』下去。是朋友的話就該打聲招呼,人家別校那個男生要約我,我也是會告訴你的呀!」
別校的男生?
那穩健的步伐頓了一頓,掩在鏡架後的清亮眼神微微瞇了起來。什麼時候跑出了一個「別校的男生」他竟然不知道?
「別校的男生啊?」他徐聲道,一點都不動聲色。
「就是上次去外校打排球賽的時候認識的啦!」她揮揮手,像甩開一件不重要的事,然後繼續數落他有多麼不夠朋友。
小湘熱情開朗,跟誰都談得來,難怪那些男排的隊員會黏上來……唔,聽聽,還不只一個?
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可真夠朋友啊。陳九湘旁邊那個小雞肚腸的男生陰陰地瞄她一眼。
「他們約你逛夜市,你就一起去了?」他突然在她重重數落夾雜著兩句敘述的話裡插了一句。
陳九湘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誰?那些男排的隊員嗎?我去了啊。」
「好玩嗎?」他和善地問,鏡片掩去後頭的寒光四射。
「還好啦!反正就是他們來逛我家附近那個夜市,我當地頭蛇帶他們去吃最有名的那間冰。」
她還想繼續「回歸正題」數落他,宋輝煌又插了話來。
「比賽那天,你們隊長陳雅麗也去了吧?」
「去了啊。」
「難怪。」他點點頭,怡然走開。
「難怪?難怪什麼?」陳九湘追上去。
「你們隊長長得很漂亮,有人還說她是我們學校校花,對吧?」等她點頭以後,他不經意地道:「我只是記得×中男排的人很哈她而已。」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她莫名其妙道。
「你是副隊長吧?」宋輝煌友善提醒。「那天晚上你和他們一起去逛夜市的時候,他們有沒有向你問起你們隊長的事?」其實不熟的人互相聊起來,一定從彼此都知道的人事物開始聊起,例如排球隊、各自的隊員、教練等等,這是很正常的,宋輝煌連想都不必想就猜得出來。可是被他這麼一引導,那些話題就有些不同的味道了……
「你是說他們只是想透過我打聽我們隊長?難怪!那天晚上他們一直問起陳雅麗的事!」
其實人家也沒有「一直」,只是她現在滿腦子全連結在跟陳雅麗有關的話題,突然之間就顯得那天晚上好像都是在談這個人和這件事了。
「這幫人真不夠意思!虧我還以為他們是誠心來交朋友的,搞了半天只是跟你那個花圓圓一樣,把我當信差用,真是不講道義。看我以後還理不理那幫現實的傢伙!」陳九湘怒氣沖沖。
宋輝煌點點頭。「對啊,真的好過分。這樣想起來,那個花圓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知道就好。」她餘怒不息地瞪他一眼。
「好吧,那以後我們也都跟這幫人劃清界線。」
陳九湘瞄他一眼。「你捨得?」
「當然捨得。」他很有義氣地說。
「……噢。」她搔搔頭髮。人家放棄得這麼快,害她氣了這麼久他的「不夠朋友」,都不曉得自己在氣什麼了。
夕陽下,少男少女照舊踩著同樣的路線回家,只是,那個男孩沒有告訴那個女孩,她代交的那個信封裡面還有另一個信封,最後那個信封是要轉交給一個叫「黃光磊」的。
於是,在高中三年級的尾聲,兩人染著一身的金黃晚照,莫名其妙的吵了一頓不算架的架,又莫名其妙的和好。
第6章
三年後
熱死人了熱死人了!為什麼才六月初就已經三十幾度,那暑假還讓不讓人活?一道玲瓏身影推開學生會的門,急急忙忙衝進來,一頭飛揚亮麗的松發在背後甩舞。
幾乎是一碰到冷空氣的那一刻,她舒爽地吁了口長氣,長睫毛滿足地褊了一揚,然後摸到自己的老座位上,整個人很沒形象地癱在長桌上,讓金屬將她紅熱的俏臉鎮下來。
「我媽叫我送去給你的那箱葡萄,你收到了吧?那是我二表舅的果園自己種的,很甜哦!」她整個人懶成一團泥,嘴巴倒是很有活力地在講手機。
線路那端是她從高中一路升上來的死黨石丹琪。她們兩人都有驚無險的升上了台北的國立大學!好啦,有驚無險的是她自己,石丹琪和某位宋姓同學當然是穩當得很。陳家有親戚在附近出租學生公寓,很方便照應,所以陳媽媽倒是不擔心她自己上台北念大學,尤其她還有那兩位優等生看著,那簡直是老神在在得很。話雖然如此,所有吃的用的補的,陳媽媽還是照三餐寄上來,自然石丹琪和宋輝煌也都有一份。
「好啦,我們學生會要開期末會議了,不說了。對了,我們下個星期要辦惜別宴,到時候你也要一起來哦!你雖然不是學生會幹部,可是過去一年幫我們寫了不少活動文案呢。OK,拜拜。」
她把手機收回包包裡,終於有力氣坐直起來。
上了大學的她倒真的是開竅了,起碼在外貌上開始懂得打扮起來。
由於這輩子還沒留過長髮,所以她大學一年級就開始留,而不知道哪一任祖先遺傳下來的基因讓她的長髮天生有漂亮柔軟的弧度,那是花再多錢到髮廊都很難燙得出來的自然松,而且永遠不怕變形。
原本就濃眉大眼的她,被長髮一襯,整張臉都明媚嬌艷了起來。豐潤的唇永遠掛著爽朗的笑,雙眸明亮動人,豐滿的胸房和運動養出一副好身材。比較讓她可惜的是,她的一六八好像就這麼定了,永遠沒有機會挑戰夢想中的一七○美女。外貌的改變終於帶動了一點性格上的收斂!或者被某宋姓人士逼迫的成分也有一點!現在她不再滿口「放屁、靠夭」,談吐總算文雅了一點。
不過也只是一點點而已啦!不直率、不開朗、不愛笑愛鬧愛交朋友的陳九湘就不像陳九湘了。
「命真好,一天到晚有老媽寄東西上來。」總務組長怡秀皮笑肉不笑地從她身後走過去。
「客氣,客氣。」陳九湘甜甜對她假笑一下。
本來她們兩個還算是交情普普的同學,可是自從怡秀髮現她心儀的宋輝煌對陳九湘特別關照之後,一缸醋罈子打翻,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也就緊張起來。
陳九湘只要一想到宋輝煌對葡萄過敏的事還是這女人告訴她的,心裡就很不爽。
「什麼?你不知道?好誇張哦!你和會長不是從高中就認識了嗎?你怎麼會連他對萄萄過敏都不知道?」
她現在還記得怡秀用那高八度、過度誇張的語調在她面前炫耀的樣子。為了這事,陳九湘氣得三天不去找宋輝煌。最後,是宋輝煌無可奈何,主動找上她家解釋,他並沒有告訴怡秀,是有一天黃光磊來繫上找他,兩人一起去學生餐廳吃飯時,硬要湊過來並桌的怡秀送了他一罐葡萄汁,黃光磊把果汁推回去她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