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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唐浣紗

  不,她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倘若這是惡夢,老天爺啊,請快點讓她醒一醒吧!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曾說過不管再苦,都會好好保護她的男人。

  他……真的是御麟嗎?是她以生命來愛的御麟?他說他好後悔,他還說她是個超級大麻煩、超級大麻煩……

  齊御麟煩躁地抱著頭,痛苦地大吼:「我真的受夠了,我要分手,我要停止這荒謬的一切!」

  分、手?

  紀書庭定定看著他,無力地閉上眼睛,深呼吸等待心弦那最凌厲的痛狠狠劃過,她全身的血液瞬間降至冰點,臉上毫無血色,連唇瓣都是慘白的。

  不准哭!紀書庭,你不准哭!硬是把滿溢的淚水逼回眼眶內,但她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一直發抖,緊接著,連身軀也頻頻顫抖,天花板似乎開始旋轉,她有點站不穩了……

  她耗盡全身的力氣克制自己不要當場昏倒,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內,要自己鎮定下來,不准軟弱。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的氣氛凝重到令人快窒息,紀書庭終於開口,氣若游絲。

  「我懂了……其實,你真的應該早一點告訴我你的真心話。你說的沒錯,我是個大麻煩,只會花錢,像是寄生蟲一樣,只會依附著別人生活。我只是沒有想到,原來在你心中,我紀書庭竟是這麼糟糕又一無可取的女人,我真的很抱歉,我應該早點發現的,應該趁早離開你。原來和我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很痛苦,我……除了抱歉,無話可說……」

  表情平靜地說完話後,她突然奪門而出,速度驚人地衝向外頭寂靜的黑夜。

  齊御麟慌了,眼底滿是壓抑已久的痛楚,狂吼著追上去。「書庭,等等!」

  他毫不遲疑地追出去,內心很慌亂,他怕她會出事,他絕對不要她出事,不要不要!

  紀書庭跑得好快,終於,齊御麟在兩人常常散步的河堤旁抓住她。「書庭!」

  她卻尖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只想甩開他。「放手!放開我,不准碰我!」

  她的情緒很激動,他只好先放開她。

  「書庭,我……」

  「你不用管我!都要分手了,還假惺惺追來做什麼?」她痛恨他的虛偽。「你走,立刻走!我絕不會死皮賴臉地耽誤你,阻礙你的大好前途。」

  她很傷心,但此時此刻卻哭不出來,只能揚起一朵淒絕的冷笑。

  「你不用擔心,如果你是怕我做出什麼傻事,那你真的可以放心,我紀書庭也許不聰明,連自己已經惹人討厭都無所警覺;但再怎麼說,都不會為一個把我視為大麻煩的男人做傻事。」

  她抬頭看著他。「這樣講,你有比較滿意嗎?」

  哈,一切真可笑,她知道他根本不是關心她,他只是怕以後心裡會有負擔。

  怎麼這麼荒唐……原來她掏心掏肺愛著的男人,她愛到可以拋棄一切、一起私奔的男人,到頭來壓根兒不愛她!

  他只在乎她有沒有拖累他,就算要死,死因也不要與他有關!

  為何她這麼笨?要兜這麼大一圈方看清事實,要千里迢迢躲到台東來,然後自取其辱?紀書庭,你好蠢好蠢!她真的很想仰頭大笑,瘋狂地嘲笑自己。

  深夜的北風淒厲地呼嘯而過,把他們的頭髮都吹亂了,刺骨寒風讓兩人禁不住直打哆嗦,可,此時沒有人在乎這些。心已經碎了,這種冰寒,又算什麼?

  紀書庭轉頭望著夜燈下的河堤,多可笑啊!這裡曾經是兩人最喜歡的地方,最常漫步到這裡一起欣賞明月,開開心心地說著傻氣的情話。而今,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一彎弦月,卻人事已非,多諷刺!

  她咬著下唇,用力拔下手上的戒指,毫不遲疑地往河裡一扔

  齊御麟望著這一幕,眼底閃過更深沉的痛楚,這一切的發展都在他的預料中,他知道她會憤怒發狂、傷心失望。但,他不得不……不得不……

  他寧可當一個千夫所指的負心漢,寧可承受她最尖銳的指責,也得默默吞下這椎心之痛。

  既然答應她父親要逼她回去,就要狠心做到底,他絕不能再讓她跟著他過這麼艱苦的日子。

  她面無表情地說:「把你的戒指也給我。」

  「不給……」

  「給我!」

  她的眼底滾動著珠淚,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種絕望之後的冷靜,一字一句像是夾著冰珠子。

  「你捨不得嗎?請放心,我會把這對戒指的錢還給你,還有這陣子所有的開支花費,一定會加倍奉還。」

  齊御麟眼色更加黯沉,選擇完全封閉真正的自己,強自維持冷硬的表情,像是很怕自己會在下一秒後悔般,迅速拔下戒指交給她。

  他的動作……真的毫不遲疑啊!她看在眼底,唇畔浮起更悲傷的笑容。

  這樣很好,很好,兩個人都毫無眷戀了,可以斷得干於淨淨,毫不拖泥帶水。

  多好啊!

  她高舉右手,更猛力地往前一揮,「咚」一聲,戒指丟入河中,發出異常清晰的聲音,那道聲響,宛如上把尖銳的利刃,直接插入兩人的胸口。

  她咬牙看著滾滾流動的河水,清楚地知道,從這一秒開始,以前那個單純無知的紀書庭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死在這灰沉沉的河底!

  第7章(1)

  紀書庭躺在大床上,被夢魘糾纏著,破碎地低喊:「我恨你,真的好恨你……我會立刻消失……再也不要當大麻煩……」

  下一秒,她睜開眼睛,因為宿醉,下意識還痛苦地抱著頭。

  直到頭痛慢慢消失後,她才茫然起身,看著眼前的房間,突然一驚,發現這下是自己的房間,嚇得要尖叫之際,轉頭看見了睡在單人沙發上的男人。

  齊御麟?

  她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用力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自己到底清醒了沒?

  是在作惡夢嗎?他怎麼會在這裡?不對……這裡不是她家,那,是他的住處嗎?

  可是。她為何會在他的住處?

  她記得昨晚自己陪柏瀚參加生日派對,喝了很多酒,昏昏沉沉中,她有股衝動想打電話給齊御麟……不會吧!她真的打了?

  她看到自己的包包就擱在一旁的茶几上,趕緊抓過來拿出手機,發現已被關機,打開後出現一大堆留言和簡訊的訊息,幾乎都是賀柏瀚留的。

  她聽了其中一則留言,他焦躁地說:「紀書庭,你到底在哪裡?我很擔心,趕快跟我聯絡,任何時間都可以!」

  她又檢查通話紀錄,赫然發現自己真的有撥電話給齊御麟,老天……這一刻她還真想拿酒瓶砸死自己!

  紀書庭,你瘋了嗎?就算真的失心瘋,你也不該打電話給他。

  前後推想了一番,紀書庭拼湊出昨晚發生的事情,就是她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下打電話給齊御麟,叫他去賀柏瀚生日派對的聚會場所;然後,他就這麼把已經醉昏的她帶回家。

  真是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她十分懊惱,卻又知道自己沒資格責怪他為何把她帶回來,他不知道她住哪裡,深夜時分還能把她丟到哪裡去?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非常整齊,他應該沒有對她亂來。

  天啊!她發誓再也不要喝酒了,至少不能像白癡一樣喝個爛醉,丟這麼大的臉。

  她看看手錶,凌晨五點,又望著熟睡中的齊御麟,他裹著薄毯沉睡著,冬天的夜裡很冷,一定是毯子不夠保暖,所以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一室寂靜,角落的落地檯燈流洩出暈黃的光芒,彷彿把兩人包圍在其中。

  紀書庭怔怔地望著他,望著那她曾經最深愛,可也最痛恨的男性臉龐,萬千複雜的情愫湧入心房。

  和他分手這麼多年了,但她還是常常被夢魘糾纏,總是夢到要分手的那一夜,他對她厲聲咆哮,說他後悔惹上她這個大麻煩,他要跟她分手。

  然後,她心碎地衝到河邊,扔了兩人的定情戒……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已從一個小女孩蛻變成獨立自主、擁有自己事業的女人。

  她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擊倒她,但每回從夢裡渾渾噩噩地驚醒,她的心頭還是會劃過陣陣疼痛。

  當年那一道傷,就像一把巨斧劈開她的心,讓她傷得很深、非常深。

  她整個人家是支離破碎的布娃娃,心底的傷也許永遠沒有痊癒的一天……

  思緒紛亂地望著他,這些年過去,他擁有傲人的事業成就,但歲月並沒有在他英俊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的視線緩緩流轉著,從他略顯凌亂的黑髮到他濃密有型的劍眉,英挺的鼻樑宛如高高隆起的山嶽,往下望,是陽剛豐潤的嘴唇……

  他的下巴弧度非常性感,以前她最喜歡在他吻了她之後,輕輕啃咬他的下巴,用臉蛋輕輕磨蹭,感覺那小小的、剛冒出頭的鬍渣,有點刺人。他則會把她抱得更緊,說她是個小妖精,又給她一個更纏綿的熱吻,兩人吻得難分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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