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瑤抬頭看他,想說什麼又難以啟齒,儘管他已代她報案,好像還運用了權勢讓警方重視這起搶案,可她沒把握能在明天就捉到搶匪,要回她被搶的錢。
她想開口向他借錢支付明天母親出院所需費用,但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善心救了她,還送她就診,她怎好向救命恩人再開口借錢。
心想還是先找認識的熟人幫忙,也許無法向同一人借那麼多錢,多跟幾個人借款,看能不能湊足醫藥費。
才這麼打算,倪小瑤這才想起她的手機連同包包被搶了,而她朋友的電話全存在手機電話簿裡,這下不知該怎麼聯絡朋友籌錢。
她不禁擰著眉,苦著一張臉,彷徨無助,一籌莫展。
「傷口還很痛嗎?要不要先吃顆止痛藥?」見她五官揪成一團,一副痛苦的表情,靳子傑不禁憂心仲仲。
「不、不是,沒那麼痛了……」倪小瑤搖搖頭。
比起傷口問題,她只擔心該如何面對明天,會不會因繳不出醫藥費,最後被醫院提告,若她因此坐牢,丟下母親一個人怎麼辦?就算沒坐牢,背個罪名後將被社會唾棄,再難找到工作,也許要跟母親流落街頭……
她愈想愈可怕,愈想愈黑暗,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下一瞬,她已被靳子傑由輪椅抱起,「會冷嗎?」
以為她冷得發抖,他忙將她抱往剛來到大門外的座車,急將她安放進車內。
「暖氣開強一點。」他對司機交代著。
他一連串的關心與體貼令倪小瑤受寵若驚,多希望自己有資格承受他的溫柔相待。
「靳先生……很謝謝你的幫忙,我……我我……」她聲音輕顫,開口想借錢,卻緊張得口吃起來。
「去最近的服飾店,運動休閒服飾就可以。」靳子傑再度對前座司機交代。以為她冷得發抖才口吃起來,盤算著要盡快為她換去一身濕衣才行,何況她身上衣服也已殘破不堪。
「我、我沒關係,我只是……只是想想跟你……跟你借……借借……借……」她愈說愈顫抖,「錢」字始終說不出口。
靳子傑聽她抖了半天,語不成句,更加擔憂,只能先脫下自己身上也已半濕的外套借她被上。
「我、我不是要借衣服……是想借借……」見他紳士地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不免更緊張了,想起那一回跟他出席宴會的情景。
車子這時停了下來,司機下車為他們開車門及撐傘,靳子傑直接將她抱下車,走進路邊的休閒服飾店。
倪小瑤再度大感尷尬不自在,但沒能尷尬太久,他已替她挑好衣服,並要求女店員幫她換穿。
其實她可以自己換衣服,也應該能勉強走幾步路了,但面對他的果決好意,她無從拒絕。
沒多久,換上一身乾淨保暖的衣服後,她又被他給抱回車上。
她才想試著再鼓起勇氣向他開口借錢,卻聽他直接對上車的司機交代道︰「回住處。」
「呃?」倪小瑤一楞。「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送我去醫院,另一家醫院。」
她還得去照顧母親及收拾出院行李,雖不確定明天能否順利離開醫院。
「那間醫院不能刷卡,先由我那裡拿現金,再讓司機去繳你母親的醫藥費。不過你現在狀況也不適合照顧出院的母親,我讓人安排你母親再多住院休養幾日好了,有醫護人員照料也較放心。」靳子傑直接說道。
他幾句話,教倪小瑤驀地怔愕不已。
她遲遲開不了口向他借錢,他竟主動說出要替她付母親的醫藥費,還早已做好打算了,她心口一熱,眼眶濕潤,感動萬分。
「謝、謝謝,真的太謝謝你了……我一定……一定會把錢還給你,就算沒捉到搶匪拿回失款,我做牛做馬也一定把錢還清……」她向他彎身用力點頭,感激他的大恩大德,同時哽咽不已,眼淚撲簌簌落下。
靳子傑見狀,眉頭一攏,不喜歡她這般見外。
「做牛做馬嗎?」他挑她的話反問,腦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
「呃?是。」她抬頭看他,眨眨淚水,肯定地點頭。
「那現在開始,你什麼都得聽我的。」他唇角輕輕一勾。
「嗄?」她聞言一楞。
第9章(2)
「什麼?!住、住在這裡?」倪小瑤驚愕地瞪大眼。
前一刻,到達靳子傑住處的公寓大廈,他抱著她搭電梯上樓,隨後拿了現金交給跟上樓的司機,要對方先去醫院繳清截至今日的全部費用,並安排將倪母轉往個人病房。
見司機領命後便要離開,倪小瑤從沙發起身,步伐蹣跚地要跟司機去醫院,卻被他給喚住,還聽他說出驚人的話來。
「為、為什麼?」她眨眨大眼,懷疑他在開玩笑。
「打電話去醫院先跟你媽說一聲,你也不想現在這重傷模樣被她看見,讓她擔心吧?」靳子傑掏出手機遞給她。
「我……」她仰臉看他,接過手機後才想到無法直接聯絡到母親。「我媽沒手機,病房裡也沒電話,只能打到護理站留話而已。」
「那晚點再打,等移到單人病房,那裡會有電話可直接聯絡。」靳子傑收回手機,放回褲袋。
「不用換單人病房,那個很貴。」她連想讓母親住舒適一點的雙人病房都負擔不起了。
「錢的事不用擔心,我會全權負責。」靳子傑承諾。
「可、可是將來還是要還的,欠你那麼一大筆錢,我會一直良心不安……」她尚不敢說出被渡假村資遣的事,現在又受傷,不知下一份工作在哪裡,令她倍感壓力。
「為什麼會良心不安?」兩人重逢至今,她對他依舊非常生疏,顯得格外客套,讓他覺得不舒坦。
先前因擔心她傷勢無心計較,現在不得不好好說清楚了。
「因為……」她低垂頭,重新往沙發落坐,小聲說道:「我們沒什麼關係,你救了我又幫助我這麼多,我沒欠過人這麼多恩情,沒能還清會覺得不安……」
靳子傑黑眸一瞇,心口悶悶的。
他還以為她早能感受他對她的不同,在他任命她當專屬的私人管家後,兩人朝夕相處,他刻意讓她陪在身邊,更時而藉故找她散步、喝下午茶,彼此的關係早該大不同。
他雖沒言明,但從她一些情緒反應,亦能清楚明白她對自己存有好感,她替他煮飯、洗衣、打掃,料理他一切起居,不單單因受雇於他或僅是身為服務生之職,她所投入的溫暖心思,他全能一一感受。
他不明白,為何兩人不過分開幾日,她對他反而更顯生疏有禮?
「我問你,我不在這幾天,你有沒有想到我?」他語氣有點悶,直接挑明了。
「呃?」她抬頭看他,怔了下。
「有沒有?」靳子傑眉頭輕攏,追問道。
「我……」她輕嚅唇瓣,詫異著他突如其來的問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她有想他,天天都想到他,但她無法坦然說出口。
先前因母親突然住院,被宣佈需動手術,她惶惶不安,無比憂慮,但在母親面前她只能裝剛強,好說服母親放心動手術,可每當夜晚守在病床旁,她不禁頻頻想起他,想著在渡假村時跟他相處的愉快時光。
儘管一開始她對他刻意刁難的行徑非常不滿,私下抱怨連連,甚至找樹洞唾罵他,傾吐一肚子垃圾,可漸漸地,他不再那麼難伺候了,她對他也不再反感,甚至不知不覺被他所吸引。
之後成為他的私人管家,只負責照料他一個人的起居,那對她來說更是一項甜蜜的工作。
她一方面愈來愈喜歡他,一方面卻要隱藏這份情思,只因知道兩人不適合。
他曾讓她作過一夜變身鳳凰的美夢,讓平凡的自己,變得似乎可以跟他成雙成對的出席宴會,只是回到現實生活,她清楚自己條件,不敢再繼續作夢。
她對生活、對工作一向認真努力,可對愛情,她從來沒有任何自信,更沒有閒暇時間去煩惱。
然而,當他沒說一聲就悄悄退房離去時,她心裡竟感到無比難過落寞,而在他幾日後打越洋電話和她聯絡,那時的她內心激動不己,卻只能佯裝平靜,更不敢找他傾吐所遭遇的不平待遇與母親的狀況。
他對她而言,也許只像偶像崇拜的幻想,她雖心迷他、喜歡他,卻不能當作倚靠對象,更不敢造成他的麻煩。
回想意外重逢至今,她讓他撞見自己最淒慘狼狽的樣貌,可他不僅仗義相救,還不嫌棄地抱她就醫,為她買衣服換去一身狼狽,更代她付清母親的大筆醫藥費。
他所做的每件事都讓她感動不已,而每每被他抱起,她總會心跳異常,卻只能極力平復對他的感覺,一方面也因身上疼痛讓她移轉了注意力。
如今歷經風雨過後,她和他待在他的住處,面對他的驚人提議、他的問話,令她緊張惶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