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失戀,但可不想當棄婦,這一點格調總得有的。
「所以,你跟我說要回去相親準備嫁人是假的?」他鬆開了她的手,似乎有點聽懂了。
夏晚看著他,開始懷疑自己那麼誠實是對還是錯。
因為現在的他看起來很冷,像是要用眼神就把她冰凍一般。
「我只是說如果……」她又開始想當烏龜了。
「你最好跟我說實話。」他最痛恨被人愚弄,那讓他覺得自己很蠢。更蠢的是,被愚弄就算了,還因此被耍得團團轉,為了一個謊言而費盡心思,搞得一點都不像自己!
「總裁……」
「最後一次機會。」
「我……對不起。」
冷凝的眸,瞬也不瞬地瞪住她。
夏晚把被子拉上,有點無措地遮住自己的身體。
房內,靜得只聽得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總裁,您聽我說——」她想解釋,因為那投過來的眼神,看得令她難受,就算因此得卑微的奉上自己的真心,也打算豁出去了。
「閉嘴!」
「總裁,您一定要聽我說,我是因為——」
「我叫你閉嘴!」他低吼。飛揚的怒氣,一時半刻歇不了,重點是,此時此刻,他想的竟然是他失去了一個可以娶她的正大光明的理由,而不是氣得直接把她給丟出門外!
這究竟是什麼見鬼的心情?他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對自己生氣過!
被他這一吼,任夏晚有再大的膽子也沒敢再開口,何況,她在他面前是只烏龜……只好乖乖的讓他瞪。
最後,解救她脫離苦海的竟然是送衣服上門來的門鈴聲,和一通醫院打過來的緊急電話……
第6章(1)
秦氏國際投資公司董事長,也就是秦立剛的奶奶席瓊恩,前天凌晨因腦中風而緊急住院的消息,在兩天後被媒體所披露,頓時之間,醫院成了媒體記者包圍的現場,每個記者都想親自訪問到秦氏總裁秦立剛,詢問席瓊恩的病情狀況及接下來秦氏的人事佈局。
這麼多年來,席瓊恩一直在秦氏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在秦氏大股東——也就是自己的大哥席允正和自己的丈夫這兩個家族裡,維持著一個巧妙的平衡。
席瓊恩這個失去丈夫接著又失去女兒和兒子的女人,為了讓秦氏唯一的血脈秦立剛可以在未來順利接掌公司,其中所做的努力與安排,著實令業界知情的人讚佩不已,卻又讓娘家那頭的人咬牙切齒。
不過,不滿歸不滿,席瓊恩在董事會的影響力很大,常常她動之以情,就能博得大部分董事的支持,因此這麼多年下來,這兩大家族一起共事也始終相安無事。
只是席瓊恩這一病,接下來恐怕又要引發一場董事長之位的主權爭奪戰,雖然,這場仗似乎早就提早開打了,畢竟席瓊恩七十三歲的高齡,很難不讓一旁憋很久的野心派虎視眈眈。
這些,秦立剛全都知道,只是不太把那些閒雜人等的胡話放在心上,他一向公事公辦,寧可相信所有事之所以發生,都是對事不對人。
可這兩天,那些不斷來探病卻又不是真的來探病的舅字輩人士,實在把他搞得煩不勝煩,秦立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望著病床上昏迷的奶奶,心裡真有說不出的愛與恨。
愛她,永遠站在他這一邊,為了他,用她最大的力量來守護屬於他的這片家業,她一直是剛強果敢的,堅強得讓他這個大男人都深深為之動容。
恨她,教會他冷漠無情,教會他獨立剛強,在他失去父母之後的二十多年歲月裡,給了他鐵一般的紀律,不容違抗,就像他是她手上的一顆棋子,完全沒有自己的聲音與空間。
自從父母雙亡之後,他是在一個沒有愛只有鬥爭的環境下長大的,他厭惡卻又不能逃開,只好不斷的用事實證明,他可以做到最好,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也沒有任何人有機會奪走屬於他的一切。
很累。卻是這樣過了無數個年,過著過著,都忘了自己曾經嚮往過的自由,對這樣一成不變的日子習以為常,對擱在眼前鬥得你死我活的世界也習以為常。彷彿,一切本來就是這樣存在的。
她成了他唯一的親人,唯一愛他的長輩,雖然他怨她恨她,卻也同時包含著深刻的愛。
她,會再醒來嗎?
她,難道不跟他說一聲再見就要走了嗎?該死的……
怎麼可以這樣!
秦立剛將臉埋進掌心裡,深濃的悲傷沉重得讓他曾經以為已經強壯不已的肩膀,都快要支撐不住而垮下。
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提著餐點來的夏晚動也不動地站在病房門口,完全不敢出聲干擾他。
就這樣靜靜地望著——這個從來都是剛強沉穩,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的男人,這個總是對董事長恭敬卻疏離,在外人眼中囂張跋扈又專斷無情的男人,一個人偷偷地在暗處流淚。
如她所想的,這男人的愛好深沉。
她從來不知道,像秦立剛這樣高大剛強的男人也會有這樣脆弱的一面,讓她看著看著,眼眶也跟著紅起來。
明明是這麼這麼的在乎著董事長,表現出來的卻總是冷漠,一個人搬出大宅,一個人扛下所有風風雨雨及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對董事長的來電關心總是淡然,對董事長急於安排他相親成婚的事也總是漠視拖延……
董事長愛著這個孫子,卻沒料到她這個孫子其實也是愛著她的吧?
他正在為你哭呢,董事長。你聽見了嗎?
那哭聲,極度壓抑,可不住抖動的雙肩卻一再洩漏出他的悲痛。
一滴淚就這麼不期然的從她的眼角滑下,夏晚微吸了吸鼻子,趕緊伸手抹去,這一個小動作,卻驚動了秦立剛。
他驀地抬起頭來,眼神冷冽的掃向來人——
竟是她?夏晚!
他有一絲的錯愕與狼狽,但比起被其它人撞見他這個模樣,他還是寧可撞見的人是她。
不經意的伸手抹去臉上的濕意,再抬起頭來時,秦立剛的神情比方才更加冷硬且漠然。
「你來幹什麼?我付你薪水是來替我工作,不是在上班時間亂跑出來閒逛!」一出聲,就是一串痛批。
夏晚抿抿唇,小小聲地說:「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
是嗎?秦立剛低頭看了一下表,十二點十八分,果然是中午休息時間。
「既然是午餐時間,那就去吃飯!跑到醫院來做什麼?」
一股氣堵在胸口,他又掃了她一眼,終於看見她手上提著一個五星級飯店的紙袋,那是他平日用餐時最愛去的一間飯店,因為那個主廚所煮的東西最合他的口味,而且,在他壓力很大的時候,他也會去這間飯店的甜點部買一個黑森林蛋糕,這似乎已經是他生活中必備的一部分,而知道他愛吃黑森林蛋糕這個小秘密的,天底下恐怕只有夏晚一人。
所以,她是特地為他送午餐過來?「我是來送這個給總裁的。」
果然,他看見夏晚走過來把紙袋送到他面前,那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在袋口溢出,可以說是餓了好幾餐未曾進食的他,腸胃似乎也跟著這股香味而蠢動。
他看著她,她也乖乖讓他看,驀地,他起身邁出步伐走出病房,夏晚愣了一下隨即跟上去。
病房門外,司機老黃和幾名保全人員全對她恭敬的點頭示意,她微微一笑,追上秦立剛的步伐,繞過轉角便走進醫院的中庭花園裡。
高大俊挺的秦立剛就站在那裡,背對著她。
「總裁,吃點東西吧,是您愛吃的——」
「我沒叫你送吃的過來。」他冷冷地打斷她。
顯然,他對她的好意半點也不領情。
「是,我知道,可是我聽說您已經好幾餐沒吃東西了,所以才想買點你平日愛吃的東西過來,您多少吃一點,這樣才不會餓壞身子……董事長會醒過來的,您不要太擔心……」
秦立剛突然回過頭,冷冷地瞪著她。
夏晚止住了話,把頭低下去。
「不要太自以為是!」
「是……」
「不要主動做一些不是你分內的事,這樣我會認為你別有居心!」
「……好。」
「我不想看到你!」
「……」真是……他一定要把話說得那麼白嗎?夏晚的頭,更低了。
他不會原諒她了吧?因為她騙了他,他還說要娶她,就算他不愛她,但他要娶她是認真的,衝著這份認真,她的欺騙就變得很可惡。
雖然,她也不是惡意的,雖然,那句謊言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離開而找的借口而已,真要追究起來,也說不上欺騙。
但,他生氣是應該的,他不理她也是她活該。
這幾天,光想著那天早上他瞅著她的眼神,那種被耍弄被欺騙似的憤怒與失望,她的心就為之隱隱發疼,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好。
唉。
是她的錯,她不該覺得委屈。
可是,她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因為她的無心之過傷害了這男人,他眼中對她的失望與痛心卻同時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