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無雙聽那口氣,雖是怨滿,卻又有著幾分依戀,於是多少懂了溫都兒逃離的也是一場愛怨糾葛。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戚無雙自然知道一些溫都兒的經歷,曉得她是為了逃避西沙國主子才帶黑寶躲至這金羅國的,只是溫都兒卻不曾提過她與主子之間的情感。
只是,溫都兒才在這「青石鎮」落腳不過一個月,又要開始閃躲,實在也不是辦法。
「你先進屋,拿點東西塞進肚子當成孕婦,我來應付吧。」戚無雙拍拍溫都兒的肩膀說道。
溫都兒朝戚無雙感激地點頭,領著黑寶,轉身進了屋。
戚無雙故意將門半敞,自己則坐到門前的一塊石頭上,雙眸故意半垂著,還低頭輕咳幾聲。
身穿青紅雙色衣袍的官差走近時,一見到這病弱書生,心裡多少便先鬆了防備。
「喂!你有沒有見過這樣一名女子?應當是一、兩個月前從西沙國來到這裡的。找到之後,有賞金百兩。」官差拿出畫卷遞到戚無雙面前。
戚無雙看著那張將溫都兒嫻雅神態描繪得十足精巧的畫像,也只能說幸好溫都兒面貌其實並不搶眼,如今再換上金羅國的髮式、衣著,也似乎就不那麼相像了。
「官差大哥……這名女子可是什麼要犯?該不是躲到咱們這村裡了吧?」戚無雙佯裝出害怕的神態。
「要犯倒不是。只是,上頭吩咐我們如果找到這位姑娘,要以待客之道請她回去……」官差才說了兩句,便不耐煩地瞪了人一眼。「你這不男不女的瘦皮猴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只是覺得畫像裡的人倒和我妻子有些神似。」戚無雙說道。
此時,人在屋裡的溫都兒一聽,心跳差點停止。為了賞金,戚無雙意要出賣她嗎?黑寶察覺出她的緊張,咧嘴露出一口利牙,準備隨時要攻擊。
「你妻子在哪裡?」
「我去找找喔。」戚無雙佯裝虛弱地扶著石頭站起來,嘴裡喃喃自語著:「我和我妻子結縭多年,現在懷有五個月身孕,不知是否她曾施恩於人……」
「呿,你這是見錢眼開嗎?我們找的是剛到金羅國內的年輕姑娘,誰要找一個懷胎五月的婦人!」官差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轉身就要離開。
「各位官差瞧瞧也無妨啊……等等我啊……」戚無雙苦苦追趕在後頭,還故意不小心跌了一跤。
「你以為我們時間太多嗎?」官差不客氣地回吼一聲,很快便不見蹤影。
待得官差們身影走遠,戚無雙這才鬆了口氣,對著屋裡說道:「沒事了,可以出來了。」
黑寶首先一溜煙地跑了出來,左右張望嗅聞了一會兒後,這才朝著屋內輕吠一聲。
黑寶昂起下巴看她一眼,眼神恰似在說「現在才知道我厲害」。
戚無雙笑著摸摸黑寶的頭,這才看見溫都兒從屋內走了出來。
「你剛才真的把我嚇壞了。」溫都兒臉上掛著笑意說道。
「你躲到別的地方,還是會有人盤查,不如讓他們直接回報這裡沒這個人,你才能住得安穩。」戚無雙笑著說道。
「幸好,有你在。」溫都兒才坐下,黑寶便偎到她身邊,讓溫都兒摸頭。
「你那主子竟有法子讓金羅國官差來找人,看來也是位高權重。」戚無雙說道。
「他在西沙國能夠呼風喚雨,所養的好馬向來是諸國競相高價購買的目標。金羅國皇室的好馬全都來自於他,自然得巴結著他。」溫都兒說道。
「你說的不會是赤木罕吧?」戚無雙瞪大眼問道。
「正是他。」溫都兒頹下肩說道。
「天啊!赤木罕雖是西沙國的人,可我們那裡的說書人,最愛提到他當年以一介孤兒的身份,用他的那對紅瞳嚇破敵手的膽,一舉奪下勇士之名,平定沙漠部落紛爭,訂定西沙國部落律法的壯舉哪。」戚無雙搖著頭,還是不能相信性情如水的溫都兒,竟會和赤木罕扯上關係。
「一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溫都兒想起單手便能將她攬起的赤木罕,只覺得平靜的胸口頓時波濤洶湧地讓她低喘了起來。
「赤木罕的財富不是也很驚人嗎?你說過你待在他身邊三年,出走時怎麼什麼東西都沒帶?」戚無雙好奇地問道。
「赤木罕給的東西上頭都有家徽,變賣不易。二來,我若帶著包袱出門,容易引人起疑,我帶著黑寶出來,他只以為我和他鬧脾氣,他不知道黑寶才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溫都兒輕拍著黑寶的頭。
汪!黑寶前掌躍到她膝上趴著,像是稱讚溫都兒有眼光。
「赤木罕現在應該是後悔不已,才會這麼翻天覆地找人吧。」戚無雙手抱雙膝,想念著藺哥哥想到胸口發痛。「不知道我那藺哥哥是否也像他一樣,掀起每一寸地皮在找人。」
第10章(2)
「你藺哥哥一定是的,他是那種可以為你放棄榮華富貴的男子……」溫都兒說著說著,突然抿住唇,面露不適神色,忽地,起身奔向屋後,黑寶立刻尾隨在她身後。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戚無雙旋即起身跟上,見溫都兒趴在草叢邊不住地嘔著,急忙回到屋內拿了水及乾淨布巾過來。
等到溫都兒吐到再也沒東西可吐時,戚無雙扶起她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送上布巾及盛在竹筒裡的水。
戚無雙想起昨日與前日,溫都兒也是這麼吐過一、兩回,心裡多少有了底。
「你肚子裡孩兒幾個月了?」戚無雙問道。
溫都兒看她一眼,揪緊布巾,眉宇間有些窘蹙神態。
「兩個月了。」溫都兒說道。
「他不知情吧。」否則方才找人的官差不會是那般鬆散神態了。
「我也是上個月才知情的。」溫都兒輕咬了下唇。
戚無雙看著溫都兒臉上的憂愁,脫口問道:「他究竟是怎麼傷了你,你才會選擇離開?」
溫都兒長長吸了口氣,雙手用力緊握著,以免情緒失控。「我原本是『溫族』為了求和而送給赤木罕的奴人。如今,赤木罕卻要將我的家族『溫族』收歸入『赤木族』裡,若我族人不服,便要兵刃相向。我在他們之間,既勸不了『溫族』投降,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血洗『溫族』,只好離開……」
戚無雙皺眉,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緊握住溫都兒的手。
「其實,我被送給赤木罕之後,溫族早不當我是一家人了。這回前去警告,還被當初赤木罕的說客而被趕出來。如今,真的是哪裡都去不得了。」溫都兒神色哀傷地看著黑寶。
黑寶跑到溫都兒腿邊,用頭蹭蹭她的頭,像是要安慰人一樣。
「唉,看來我這個做爹的,得快點找個工作養家活口。賺足找人替我傳訊回花城的銀兩。否則幾個月後,孩子都快生出來,你也不便長途跋涉跟我回到花城。」戚無雙不想讓氣氛沉重,於是故作苦惱地說道。
溫都兒看出她的用心,也故意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就請相公用完午膳之後,快快出門為生計努力嘍。」
兩個女人相視一眼,不由得輕笑出聲,並互握住雙手。
汪!黑寶吠了一聲,站到兩人中間。
兩個女人同時撫著黑寶的頭。
黑寶搖著尾巴,一副心滿意足,看著兩人也不禁咧嘴而笑。
「這陣時日最開心的就是你了。」溫都兒搔搔黑寶的頭。「我先去做茶巢了,多做一個,多賣一個,咱們便能早點攢足銀兩,好讓你找到人到花城傳訊給你家人和藺哥哥。」
戚無雙跟在溫都兒身邊,看她用粗針一針一針扯緊麻線,做著茶巢底部,她忍不住長歎了口氣。
赤木罕這麼大費周章地找人,擺明了要讓溫都兒無處可逃。可她的藺哥哥卻因為她而被撤去所有權勢,如今想找她也是不容易吧。
除非藺哥哥答應迎娶金羅公主,回復原有的權勢,他才有法子大張旗鼓地追查到她的下落吧。
「藺哥哥是絕對不會迎娶別人的!」戚無雙驀然脫口而出說道。
汪!黑寶奇怪地看她一眼。
「我相信他不會的,畢竟至今都尚未聽到金羅國和秋豐國要正式聯姻的消息啊。」溫都兒安慰地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戚無雙勉強擠出一抹笑,拍拍黑寶的頭,再次拾起那顆布球丟向遠方。
黑寶開心地追球去。
戚無雙則是看著遠方的天空,卻是怎麼樣也安撫不了心中的擔憂,只好拚命地告訴自己——
藺哥哥是絕對不會迎娶其他女子的!
無雙在金羅國「青石鎮」上!
當人在「青石鎮」上的御密探子魯進回報了他這個消息時,藺常風已經在前往金羅國的路途之中。
接到這個消息,他激動得差點落淚,但他按捺下狂喜的心情,下令讓魯進不打草驚蛇,只在暗中保護並觀看是否有人處於暗處,想對戚無雙不利,期望能抓到擄走她的幕後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