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也只能做了。」安茜恍惚怔忡地站起身,抱起一袋糯米,準備開始動手磨粉。
忽然,凌空伸來一隻手,將她懷中的糯米袋抓了過去。
「十八爺!」英娘和芳娘驚呼。
安茜詫異地仰起頭,看見胤衸就站在她的身後,帶著淺淺的笑望著她。
「胤衸,你怎麼來了?」
「我來幫你。」他優雅地挑了下眉。
「幫我?」安茜呆住。
「你昨天待在這裡一整天,回屋後連澡都沒洗完就睡著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整天被一堆米面給纏死,撥不出一點時間來給我。」他氣定神閒地把手中的米袋打開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咬著唇,無助地低下頭。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不過有人是故意的。我無法可想,只好親自進膳房,好讓某人不能再故意下去。」
安茜怔呆地眨了眨眼,聽不太懂他的意思。
「來吧,告訴我怎麼做?」他雙手一攤,等著她吩咐。
「十八爺,這使不得,要是讓王娘娘知道了,不剝下奴才一層皮才怪!」
英娘和芳娘嚇得驚慌失措,連進宮多年,見多識廣的英娘,也還是頭一遭看見主子爺走進膳房裡,要求親手做點心的。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安茜雖然沒有很明白宮裡的規矩,不過這兒是皇宮,他的身份是皇子,連娘都常說男人不要隨便進廚房了,更何況胤衸還是皇宮裡的男人。
「你們各自幹活去,有事我擔待。」胤衸轉頭吩咐英娘和芳娘。
「……是。」英娘和芳娘惴惴不安地走開。
「你不必來的,這兒這麼髒,又這麼熱。」安茜羞赧地瞅著胤衸,眼神掩飾不住見到他的喜悅。
「你能待的地方,我當然也能待。」他帶著笑意,長指輕撫她微紅的面頰,極力克制自己吻她的衝動。
「何況,你今天做的糕點,一定需要我的『幫忙』。」他特別加重「幫忙」兩個字的語氣。
「你什麼也不會,可能只會幫我的倒忙。」她噙著笑。
「那更好。」他正是來幫她的倒忙。
安茜只當他在開玩笑。
「那就……把這些糯米都磨成粉吧。」她怯怯地吐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命令他做事。
「是。」他傾頭,在她唇上偷香。
她的雙頰立刻紅撲撲的,像剛蒸好的紅粉糕。
兩個人頭靠著頭,一起將米搗磨成粉,原本無聊的工作,卻因為在一起的人不同而覺得格外有趣。
「別用沾滿米粉的手去摸臉呀!」安茜看見胤衸臉上沾了米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也一起。」他把沾滿米粉的手往她臉頰一抹。
安茜失聲低呼,下意識想撥開被他沾上來的米粉,但自己的雙手也沾滿了米粉,這一抹,反倒讓災情更嚴重。
看她羞得滿臉通紅,胤衸笑不可抑,索性傾過頭,用自己的臉去輕摩她的臉,陪她一起慘。
玩了大半天,他們才終於磨好了幾大盆的糯米粉和粳米粉,安茜開始照比例摻合調勻,就在她和水揉合時,胤衸突然隨意抓了把粳米粉加進去。
「哎,不行,這樣口味就不對了!」安茜急忙搶救。
「沒關係,我就是要它不對。」胤衸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搶救。
「什麼?」她驚疑地眨了眨眼。「可是……口味不對了,怎麼送去給嬪妃娘娘們吃呀?」
「就這樣做,做好了照樣送去。」他把唇貼在她耳際,似笑非笑地低語。
安茜怔然看他,迷惑不解。
接著,當她要加白糖三斤時,胤衸就會故意多加兩瓢;在她加進半碗豬油時,他又故意多加半碗;明明要用熱水揉合,他偏偏故意用冷水,把她的糕點口味完全破壞無遺。
「手感全都不對了,這樣做出來的糕點一定不好吃。」安茜苦著臉,搓揉著手中的粉團。
胤衸輕輕一笑,然後學著她的手法,將揉好的粉團用米篩篩入蒸籠中。
當第一籠糕點出爐時,她緊張地嘗了一口,立刻皺起眉。
「我第一次做的糕餅都比這個好吃。」她懊惱得簡直要哭出來了。「把這麼難吃的糕點送去給嬪妃娘娘嘗,她們一定會從此開始討厭我的。」
「討厭你又如何?」他傾下身,雙眸與她平視。「總比把自己累死,而人家還覺得是理所當然好吧?」
「可是……」她就是不敢把這麼難吃的餅送出去。「算了,這些不要了,我還是重做吧。」
「如果你堅持重做,那麼你至少十天半個月會離不開膳房,說不定還會更久,你真的願意沒日沒夜地窩在膳房裡做糕點嗎?」他冷靜地盯著她。
安茜緩緩搖頭。她當然不願意,如果十天半個月得窩在膳房裡,那也表示她會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沒辦法好好跟胤衸在一起,她當然不願意這樣。
「如果真的送出去了,會不會得罪人?」她很擔心。連英娘都說,身體累事小,得罪人事大呀!
「照樣送去就沒錯了,只要吩咐傳話,就說從今天開始,你做的糕點都會由我胤衸親手調製口味,那麼要得罪人也是由我得罪。」他望著她溫柔微笑。
「這樣還有誰敢吃我做的糕點?」安茜的表情就好像一生清譽將要毀於一旦似的難受。
「那不是更好?」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眼底躍上一抹戲謔。「從此以後,你的糕點就只能做給我一個人吃。」
安茜忍不住笑出來,眼波嬌羞流轉,淡淡的粉紅從白玉般的肌膚底下沁上來,散發著無盡的誘惑。
英娘和芳娘一邊切洗菜蔬、殺魚剁雞,一邊探頭探腦。平時,她們印象中溫文儒雅、穩重內斂的十八爺,此時正溫柔地凝覷著他的嬌妻,偶爾還會打情罵俏,甚至偷香好幾回,看得她們萬分傻眼。
這對小夫妻甜得化不開的曖昧,讓這間熱氣蒸騰、窄小油膩的膳房多了幾分香甜的味道,簡直甜得連螞蟻都能引來了。
當那一籠一籠經過胤衸「精心調配」過的糕點,陸陸續續分送給各宮院的嬪妃時,先是在各宮院中掀起了一陣陣怨罵聲,但是一聽說胤衸也參與其中親手調製糕點,怨罵聲便漸漸止息,然後很快的風平浪靜。
胤衸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在暗示眾人——不要欺負他的妻子。
而胤衸此舉卻大大惹惱了胤禘,胤禘原以為還有一陣子的好戲可看,沒想到胤衸卻從中介入,迅速解決了這件事,讓他心底一股悶氣無處發洩。
這是胤衸頭一回與他作對,就為了一個才進入他生命中沒有幾天的女人!
從在母體裡,他們就在一起了,一起出生、一起長大,感情密不可分,但是現在,胤衸卻要因為另一個女人而離開他、疏遠他,他的胸口彷彿有一股股的怒焰在狂燃,強烈地感到不甘心。
他無法相信,也無法想像,為什麼一個女人能讓胤衸背棄他?他不能理解究竟是為什麼?
然而,背棄他的人,就得接受他的懲罰,要付出他想要的代價!
第五章
「胤衸,我要洗澡了——」
才剛起床不久的胤衸,就聽見西暖閣傳來叫喚他的聲音,他慢條斯理地扣著領扣。
正在梳發的安茜看著胤衸淺淺一笑,沒有過於驚訝的反應。
進宮以後,她就知道胤禘會使喚胤衸幫他更衣沐浴,剛開始覺得有些奇怪,幾回以後便也習慣了。
「胤衸,你來不來!」胤禘的嗓音開始不耐煩了。
胤衸從黑檀木方櫃中取出一袋藥包,神色平和地走出房門,穿過正殿,來到西暖閣。
推開房門,他看見屋內已經擺好了裝滿熱水的大浴盆,而胤禘仍趴臥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一件白綢衣。
「你愈來愈慢了!」胤禘的口氣十分不悅。
胤衸沒有答腔,伸手試了試水溫,覺得不夠熱,他又走出去,吩咐宮女再提一桶熱水來,加熱到他滿意的水溫後,接著便把藥包放進浴盆裡,直到屋內瀰漫出濃濃的藥香。
「可以了。」他走到床榻前,把胤禘從床上拉起身,用習以為常的態度脫下他的衣服,到了浴盆前,再抱起他慢慢放進浴盆裡。這些事情他已經做慣了,就算胤禘長得跟他一般高碩,他也不會覺得太吃力。
胤衸拿起布巾替他擦抹肩膀、手臂和背脊,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兄弟兩個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幾乎難以分辨,但是除了胤禘的右腿和他有極大的不同以外,胤禘肩背中央有顆他沒有的痣,也是他們兄弟兩個另一個不同的地方。
「還在生我的氣嗎?」胤禘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胤衸淡淡一笑。
「這個藥方用了快一個月了,對你有沒有效果?」他避重就輕。
「沒有,除非有天我能跑了,那才能叫有效果。」胤禘自嘲地冷笑。
胤衸揉了揉額角。
「胤禘,我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那又如何?」胤禘擰起了眉,狐疑地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