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民本來還老神在在的,以為這次照樣可以安全過關,卻沒想到政敵提供的資料太齊全,令檢察宮主動偵辦,導致他被警方收押。
對亦驊、綮然而言,這是個好消息,他們終於能鬆口氣,不必再擔心亮亮、堇韻和景麗集團飯店的安危。
風波過去,亮亮心情應該恢復了,但她的狀況似乎並沒有改善。她越來越瘦,胃口奇差,還變得不大肯說話。工作上的事,因為果果進公司幫忙,她索性把公司統統交給大哥和果果。
沒人知道她白天去了哪裡,只曉得她到夜晚才會回到家。
這天,亮亮到家後進了房間,鎖緊房門,打開牛皮紙袋查看,裡面有她寫給亦驊的信,也有產權轉移的資料。
她把自己名下百分之四十股份分給大哥二哥和姐姐,把這棟房子過戶給二哥,也給了姐姐和大哥另外兩棟房子。自己的錢則匯入一個國外帳戶,那些錢,已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
她不貪心,留下房子是因為最終要住在這裡的人是他們,留下股份,則是因為她希望爸爸一生的心血能被發揚光大,而她……想在未來學會善待自己。
她拿出行李箱,看著手裡的機票,發了好一陣子呆。
真是的,即便她花了大把時間說服自己,即便她已經推開最後一絲猶豫,也沒辦法教自已學會甘心。所以男人啊,千萬別相信女人說的——我不要你負責任,只想和你幸福一段;我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那些話都是假的,除非她們從來沒有愛過你;除非她們愛的只是你口袋裡的東兩或rou體,不然,她們很難乾脆離開。
收拾好行李,忽然她拿起手機,決定再對他做最後一次試探,她撥下號碼,等待那頭的回應。
亦驊接起手機,口氣有點急。「喂?什麼事?」
「二哥,你可不可以回來一趟?我現在很需要你。」她想,二哥回來她便送他。一個好消息、一份大禮,她要親口告訴他,她願意放手了。
「不行,我很忙。」他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你在哪裡?」
「我在……陪堇韻。」
「這幾天你陪她的時間夠多了,可不可以撥出一點點時間給我?」
「對不起,我不可以。」
「一點點也不行嗎?如果你不來我就會死掉,我正拿著美工刀對準手腕血管,你不回來我就割下去,那你會回來嗎?」真好笑,她竟然用死亡威脅二哥了!真是夠了!
電話那頭霍地傳來怒吼,亦驊的怒焰像爆發的火山,排山倒海而來。
「沐亮雲,你要在這個時候耍任性嗎?好,你愛怎麼割就怎麼割,反正你已經驕縱慣了,反正你從來不替別人著想,反正你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隨便你!」
「二哥……」她愣住,被他的語氣嚇到了。
「別人不遵從,你就要用死來恐嚇嗎?你知不知道用死來威脅別人是最惡劣、最可惡、最令人憎恨的手段?你以為自殺可以博得別人的不捨?錯,那只會把喜歡你的人遠遠推離!沐亮雲,你想要我恨你的話,沒問題,你就這麼做!盡量去做,我無所謂,聽見沒?我無所謂、無所謂!」
電話在下一秒隨即掛掉。
第7章(2)
亮亮怔愕了,她的手抖得沒辦法握住手機,「叩」的一聲,手機摔在地上,破成兩半。
她沒有要自殺,真的沒有,她只是想試探,只是想用激烈的方法再一次把他從姐姐身邊拉回來……她沒有想死,沒有想要他恨她,她不要自己惡劣、可惡,不要自已令人憎恨……
可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測試會試出他那麼多個「無所謂」,而她,竟然蠢到向一個對自己無所謂的男人發出試探……
心像被大卡車碾過,痛得發出嗚咽聲。她沒想過要自殺的,可是疼痛太過了,她必須找到一個更劇烈的疼痛,壓制住她心頭上的痛。
她心思紊亂,腦袋無法正常運作,並不知道自己真的拿出美工刀,真的走進浴室裡,真的朝左腕間的血管狠狠地劃下去……
她沒想過要自殺的,真的沒有,一切原來只是試探……
趕回家的人,不是亦驊而是綮然,一見那慕驚心的景況,他心痛地看著亮亮,抓起她的手腕問:「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她沒有說話,她也想問自己為什麼?不是決定要善待自己了嗎?怎會做這種傻事?她茫然地看向大哥,盼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拒絕麻藥,眼睜睜地看著關躍生為自己縫合傷口,明明應該是很痛的動作,她卻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怎麼會呢?難道是她記錯了,掌管知覺神經的不是大腦,而是她已經碎得拼湊不來的心臟?
當紗布厚厚地在她腕間纏過一圈又一圈時,她還試著去擠壓它,企圖壓出幾分痛覺。但沒受傷的右手被綮然猛地抓住,她抬頭,看見他眼裡的凌厲。
「亮亮,我真想打你一巴掌,把你打醒。」
打得醒嗎?她以為自己醒了,清醒明白要善待自己……原來並沒有,她仍然陷在不甘心裡。
「對不起。」她垂下長長的睫毛道。
「不夠,一百句對不起也不夠。這回你太過分了,不能被原諒。」
「我知道。」她點頭,也不指望誰的原諒。
「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得到亦驊?」
亮亮不懂,搖頭,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死了就死了,死了什麼都沒了,憑什麼得到誰?」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希望亦驊和堇韻之間有罪惡感,永遠不能在一起?」綮然口氣嚴厲地問。
大哥是這樣想的啊……他以為她性格卑劣,得不到便毀滅?他以為她得不到幸福,便不准二哥幸福?
呵呵,原來她這麼壞呀?亮亮抬眼,淒慘一笑。
「我哪有這麼壞?我是因為……」話頓嘴在邊,她垂首沉默了。
「因為怎樣?」綮然追問。
「不重要了,已經不重要。」
「亮亮,你不該拿自己的生命任性。」
她無語了。所有人都認定她任性,沒有人相信她是太傷心,她啊,做人做得好失敗。
綮然歎息了,坐在床緣伸手輕輕順著她的發。才一下子,他們的亮亮就長到這麼大了,還在他們措手不及間,遇見愛情。「我知道你心裡不平,知道你很喜歡亦驊,可是亮亮,愛情不是一廂情願的事。」
亮亮點頭。都走到這裡了,她怎麼不懂?如果被碾碎的心沒教會她,那麼此刻手上誇張的繃帶也教會她了。
無所謂了,他已經說過,她對她的生死無所謂,他在意的是另一個女人有沒有人陪;他對她的存在與否也無所謂,他只關心另一個女人的淚水。
這就是愛情殘酷的一面。
「我們都是育幼院裡出來的孩子,有著相似背景,而亦驊和堇韻年齡相近,從小就很聊得來。亦驊是個慢熱的男人,他有點固執,非常專注,他認定的事很難更改。他愛堇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知道。」
「如果堇韻幸福,亦驊絕對會當個紳士,但堇韻回來了,而且她傷痕纍纍……你不能要求亦驊視而不見,愛情不是說忘就可以忘的,他——」
「我懂。」她阻下大哥的話。
因為二哥對姐姐的情感未曾忘懷,所以看得見姐姐傷痕纍纍;因為二哥對她的情感不曾放在心上,所以看不見她一樣傷痕纍纍。
他說了「無所謂」啊……那樣清楚而決裂的話,她當然理解。
「你要體諒他。」
「我知道。」她靜靜點頭,乖巧柔順得不像亮亮。
「未來他們會發展成什麼樣沒人可以下定論,但目前,你一定要讓亦曄對堇韻盡一份心力,這是他最想做的事。」
說得好,既然這是二哥最想做的事情,誰有能力阻止?
不過,大哥弄錯了一件事,他們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她現在其實就可以下定論——一個愛家的父親、一個盡心回贈的母親,幾個乖巧的孩子,他們會幸福一世。
「亮亮,千萬別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好。」她合作而聽話的說。
「真的,說到做到?」
她揚起笑臉保證。「真的,說到做到。」
綮然一怔。明明是燦爛得像朝陽的笑,明明是天使笑顏,怎麼會讓他心中隱約生起不安?
「好,休息一下,大哥陪你。」他親親她的額頭,柔聲問:「要不要大哥把搖椅搬過來?」
她笑著搖頭。「不必了,我得試著長大,總不能一鬧脾氣就要爬上大哥膝蓋,就要折騰那張搖椅。」
綮然又是一愣。她太乖了,乖得他心惶惶。「沒關係,你才十九歲,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
她搖頭。「十九歲已經夠大了,大到應該理解自己不能成為別人的困擾。」真是的,她親口承諾過大哥不當二哥的困擾了,怎麼到頭來,她還是困擾了他?